第七百七十五章 攤牌
三天之後，燕紫那邊傳來消息，她提拔副市長的事情已經走完了最後的考核察程，就等著下個月換屆當選了——那就是走過場而已，所以事情至此已經是定了。
那邊燕區長要升官，這邊楊小寶卻還沒能發了財，還得破財——因為要賬的來了。
負責“花花家園”施工的白雲建築公司總經理孫大壯登門拜訪，前來討要第一批項目工程款。
這一次他是有備而來，相關的工程進度資料都已經備妥了，不怕楊小寶再找什麽理由拖著不給結算。
楊小寶慢條斯理地翻了一下孫大壯帶來的那些資料，看著他的眼睛，淡淡說道：“老孫，跟你說實話，這錢我不能給，也不想給，更不打算給。”
孫大壯愕然傻了眼，他承建工程都二十多年了，碰到甲方賴賬的情況也算不少了，但還真是從沒見過賴賬賴得這麽坦白直接的。
“楊老板，你這是在跟我說笑話吧？”孫大壯冷笑。
楊小寶的笑意更冷：“你覺得呢？”
孫大壯獰笑起來：“楊老板，我也跟你說個老實話。我做工程這一行都二十多年了，碰到賴賬的，拖延著不給結算工程款的情況也不算少了，但最後沒有一件不是讓我給解決了。要是隨便遇到什麽人說一句不給錢，我都讓對方得了逞，那我不早就到街上討飯去了？所以你還是老實些，好好活著不好嗎？”
這話已經超出了經濟糾紛的範疇，完全是赤果果的人身威脅了。楊小寶眼皮都不抬，低頭提起茶壺倒好了一杯茶，淡淡說道：“孫經理，既然你這麽牛逼，那當初為什麽會被老跛子逼得差點破了產，不得不給他當狗，還一直當到現在？”
孫大壯臉色倏地變了，瞪著楊小寶說道：“原來你早就知道我是豪爺的人！”
“你說我能不知道嗎？我當初連著洽談了好幾家建築公司，開始都談得好好的，然後沒過兩天，突然就都跟約好了的一樣，一個個都反了悔，很無奈地跟我說，出於某些不方便說的原因，這個項目接不了。再接著你就主動登門攬生意了，還就偏偏是你接得了這個項目。”
楊小寶笑了，淡淡說道：“我就算是一頭豬，也能想到是背後有人搞鬼下套兒吧？在整個海州市，跟我是對頭兒又有本事搞這個鬼的人物，除了葉文豪還能有誰？其實吧，你們敢這樣搞，大概也是並不害怕被我看穿——你們吃定了我，覺得我就算是看穿了又不能拿你們怎麽樣，對吧？”
孫大壯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楊老板，你明白就好。豪爺早就籌劃好了，有一整套的措施。不管你識破了還是沒識破，是給錢還是不給錢，我們都有辦法。”
楊小寶懶洋洋地說道：“懂。我不給錢，你就直接停工，然後暴力討債逼死我。我給了錢，你就幹兩天再停工，然後再編個借口還找我要，一樣還是暴力討債逼死我。我要是根據合同約定更換承建商，你們就包圍打砸工地，讓我還是幹不去，還是能逼死我。你跟葉文豪不就是這點套路嗎？當誰猜不到一樣……”
孫大壯愣了一下，朝著楊小寶豎了一下大拇指，哈哈大笑起來：“楊老板，你還真是門兒清，確實是個人材！既然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那你肯定是打定主意不會給錢了。這樣也好，剩下的事情，就交給豪爺跟你談好了。”
說著孫大壯站了起來，把帶來用來討要工程款的文件資料裝進了公事包裏，挾在胳膊下準備走人。
“不，你說錯了。這個錢，我是想給你的。”楊小寶忽然叫住了孫大壯，淡淡說道。
孫大壯愕然轉身停步，一臉的困惑看著楊小寶，沒明白他一會兒說給錢，一會兒說不給錢是幾個意思。
“我說的是給你，不是給葉文豪，明白嗎？”楊小寶盯著他的眼睛淡淡說道：“其實你幹活兒不錯，房子蓋得又快又好，是搞工程的一把好手，本性也不壞，所以我有心想給你留一條活路。葉文豪當初把你坑成那樣，還逼著你給他做狗，像老黃牛一樣幫他賺錢，你很甘心嗎？
孫大壯的瞳孔驀然緊縮了一下，目光黯淡下來，垂著頭說道：“楊老板，你要我怎麽做？”
楊小寶輕描淡寫地說道：“很簡單，跟老跛子決裂，帶著你整個項目部的人馬歸順我，從此以後跟著我幹。我會一分不少的給你結算工程款，以後還會給你更多的生意——最重要的是，這些都是你自己的！”
說到這裏，楊小寶稍稍停頓了一下，端目凝視著孫大壯說道：“最後，我可以幫你從葉文豪那裏拿回本來屬於你的東西。”
孫大壯不由得砰然心動，楊小寶許諾的前景正打在了他的心坎上。
他從來都不甘心做一個給別人當黃牛的包工頭兒，更不甘心給葉文豪這樣的仇人。他本來就有自己的事業，隻是被葉文豪使用卑劣手段奪了去。這些年裏，他也不止一次地幻想過，自己有一天能夠擺脫葉文豪的控製。
但他也知道自己這是做白日夢，就憑他自己一個小小工頭，沒財沒勢也沒根基人脈，怎麽可能鬥得過葉文豪這種黑白兩道通吃的江湖大佬？
自己是沒這個本事鬥倒葉文豪，那麽眼前這位楊老板行嗎？
孫大壯上下打量著年紀輕輕的楊小寶，心裏對此深覺懷疑，臉上的表情糾結得不行。要答應楊小寶背叛葉文豪，他不敢；要拒絕楊小寶，繼續給葉文豪當狗，他又不甘心。
正在孫大壯左右為難，遲疑不決的當口兒，又有客人來登門拜訪了。
來的是喬元平。
“楊哥……”喬元平才進門，老遠就滿臉堆笑地喊出聲來，“我來得不算太遲吧，稍微耽擱了一下。”他的貼身跟班梁秘書照例跟在後麵，這次似乎是學乖了，始終是低眉順眼，一聲不敢吭，隻不過頭臉上的烏青依然清晰可見。
看著這麽一個體體麵麵兒，一副官派模樣的老頭子居然對著楊小寶喊“哥”，還是一副諂媚到恨不喊爹的跪舔的模樣兒，孫大壯愕然一愣，還以自己耳機聽錯了，不由得好奇地上下打量著喬元平，忍不住在心裏在猜測著此人的來路。
“楊哥，你吩咐我辦的事情，我辦妥了。”喬元平正要示意梁秘書把東西拿出來，又有些提防地瞟了一眼站在楊小寶的身邊孫大壯，要說的話也縮了回去。
“沒事，孫經理是自己人。”楊小寶漫不經意的擺了擺手，淡淡問道：“東西帶來了沒？”
“帶來了，帶來了。”喬元平示意梁秘書把從公事包裏把一份蓋著大紅印章的文件拿出來，自己接在手裏，雙手恭恭敬敬地放在了楊小福跟前的茶幾上。
楊小寶也就隨意瞥了一眼，微微點了一下頭，說了句：“老喬，辛苦了。”隨手往旁邊的沙發一指，“坐。”
喬元平對於楊小寶從來是既恨又怕，每次看到他就跟耗子看到貓王似的兩條老腿直打哆嗦，這次為他辦事也是絕非情願，原本是打算留下東西就趕緊滾蛋走人的，這時候也隻好硬著頭皮坐下了。
孫大壯實在好奇，忍不住偷眼瞥了一下桌上放的那疊文件，文件封麵的抬頭赫然是一行大字：“房地產預售許可證”。
這幾個字就有著特殊的魔力般，勾引得孫大壯的兩個眯縫眼瞪得圓圓的冒出了綠光。
他搞工程這麽多年，當然知道這玩意兒是什麽東西，也很清楚那薄薄一紙批文具有什麽樣的價值——那就是所有大小房地商的命根子，有了那東西，還在建的房地產項目就可以提前預售，開賣回籠資金。沒了那玩意兒，十個房地產商至少有八個會因為資金鏈斷裂而破產。
但是房地產預售許可非常不容易拿到手，明麵上要滿足的主要條件是在建項目的工程進度完成了七成，實則暗地裏不知道有多少政府部門的菩薩神仙要上供打點，隻要差了一個沒到位，預售計可就下不來。
孫大壯記得很清楚，以他的靠山葉文豪的能耐勢力，在搞地產項目開發辦這個證的時候，那是求爺爺告奶奶四下奔走，費了老鼻子勁兒的，哪裏能像楊小寶現在這樣辦得輕輕鬆鬆？
最關建的是“花花家園”根本就是連台麵兒上最基本的要求都不滿足，投資總額與工程進度根本就才過剛半好嗎？這也能辦得下來，那還真是見了鬼了！
“不錯啊，楊老板，大手筆啊。”孫大壯掩飾著內下的震驚，不動聲色地恭維了一句，心裏畢竟還是有點不大相信，伸手往茶幾上一指，“楊老板，這東西能給我看看嗎？”
“隨便看，你就是拿回家看都行！”楊小寶漫不經心地揮了一下手，含著笑意地瞥了一眼坐在旁邊的喬元平，“大不了再辛苦我們的喬副省長給我再弄一份來就是了。老喬，你該不會收我的錢吧？”
這話就是拿他開涮，喬元平以前是晉省排名第二的二把手，調來這裏後也還是掛了一個副省長的頭銜，算是級別沒變，不過在省政府的排名與權勢就遠遠不如從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