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一章 為了新秩序
羅九默默地接過飛刀,咬著牙把左手按在茶幾上,右手拿刀對著小指頭正準備切下。這是社團規矩,犯下大錯就得卸一個零件。
高四海抬手阻止了他,淡淡說道:“算了,剛才你挨了一刀就算抵過了。你把這柄刀帶走吧。給你一個月時間。我不看過程,也不想聽你匯報你的方案計劃,我隻要結果。”
“謝謝師父。”羅九起身朝著高四海鞠了一躬,很有禮數的退出了房間。
才一出門,羅九就險些無力的癱倒在地上。冷風迎麵吹來,他這才發覺自己連內褲都濕透了。進出房間前後不過十分鍾,感覺就像是在地獄門口徘徊了十年一樣。
站在海州大酒店二十八樓的窗台前,羅九俯瞰著南國的繁華都市,用手掌輕輕摩挲著手高四海贈送的那柄飛刀,樣式古樸,散發著一種飽飲人血後的微微青氣,是把好刀。
可以想見,不管把這柄刀捅進楊小寶的身體,還是割下自己的腦袋,那都是一樣痛快利索。
楊小寶,你等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
羅九剛一離開,高四海就把沙娜雅叫了出來,和顏悅色說道:“沙娜雅,臉上還疼嗎?你不會怪師父無端端的拿你做法吧?剛才下手是重了些。”
沙娜雅斂手站立,平靜答道:“師父,十妹的性命都是您給的,怎麽會為這點小事對師父起怨恨?再說師父也是為我好,借這個機會讓我看清阿九的本性。你說的沒錯,他就是個廢物。”
高四海微微點頭,對沙娜雅這算表白心跡的回答還算滿意。他向來疑心極重,哪怕是對從小在他身邊長大的沙娜雅,也不是完全信得過。
“那你覺得他這一去,能把事情辦成嗎?”高四海問道。
沙娜雅露出了笑容:“您又在考我了。你都說他是廢物了。廢物就是什麽都廢,不管膽子廢,腦子廢,手段也廢。他這一去,隻能賭一賭運氣廢不廢。”
高四海哈哈大笑了幾聲,等到笑夠了,這才緩緩說道:“好,那就你幫一幫你九哥。再怎麽說,他也是在門下跟了我好些年。你們雖然一向不和,但他畢竟也是你師哥。我不看到他落一個沒下場。這一次,我給你全權。”
所謂全權,就可以調動社團在海州市的所有資源,處置任何一個辦事不力或是不肯聽命的成員。還有一句不便明說出來的話就是,其中包括她的師哥羅九。
讓沙娜雅負責監督善後,是高四海這次趕來海州問責之前,就已經定好的計劃。因為沙娜雅是做這件事的最適合人選。
座下十弟子,人人各有各長。羅九擅長賭術,沙娜雅則是擅長刺殺。這也是高四海打她小時候就刻意培養的——自己最信任最親近的人,一定要是能夠“最後解決問題”的人。
“是,師父。”沙娜雅明白師父的意思,對羅九是能扶助就扶助,實在扶不牆,那就幹脆除掉,以肅門規。
沙娜雅退回到自己房間裏換好衣服,簡單收拾了一下行裝。正要出門的時候,高四海忽然叫住她:“還有,那個楊小寶,先不要動。”
剛才之所以跟羅九直言不聽匯報,不看過程,是因為高四海用不著聽匯報,也知道過程,知道得比羅九還要清楚。這些天來,“楊小寶”這個名字在他心裏揣摩好久了。
沙娜雅愕然回過頭,露出困惑不解的神色。此人可是這次堂口被查抄的主謀,也是給社團造成重大損失的罪魁禍首,不動他那動誰?
高四海打著背手,踱到落地窗前,俯瞰著南國第一繁華都市的景象。
“雖然目前還不清楚此人的底細,但這個人背景很不簡單。阿九不是笨人,但他心裏怨恨過深,隻想著報仇,容易拿不住分寸。他拿不住,你要拿得住。重要不是報複,而是為社團挽回損失,整頓秩序,給海州這一片兒的黑白兩道立一立規矩。”
“是,師父。我就是師父的分寸。”
沙娜雅恭敬答道。她已經完全明白過來,身為社團領袖的師父在處理此事時的主要考慮,並不是像普通的道上人物那樣就想著找場子,爭顏麵,出口氣,而是要重新確立秩序。這種大格局同羅九相比,那是高下立判。
高四海對她的回答點頭表示滿意:“去吧。把楊小寶活著帶到我跟前,社團的損失還得從他身上找補回來。至於他的身邊人,那就任由你九哥出口氣也罷。”
沙娜雅一口答應,走出酒店房間,後背不由得起了一陣涼意。師父的意思很明確,那種大砍大殺,把海州市地麵兒攪出腥風血雨的事情就由羅九去做。
而她自己的任務則是負責收拾攤子——腥風血雨總有停下來的一天,長時間跟海州市黑白兩道打消耗戰對社團沒有意義,“天道社”不可能代替海州市政府,也不可能把海州警察局一鍋端了。
所以最終必然是要跟海州市的黑白兩道達成一個新的、更有利於社團的平衡。這就是師父所說的“確立秩序”。隻有確立這樣的新秩序,社團才能在海州地麵上繼續財源廣進,穩當發財。
至於羅九,等到社團跟海州的黑白兩道兒坐下來談判“新秩序”的那天,如果有必要則會被作為談判籌碼拋出去。對社團內部則可以聲稱是為了“整肅門規”。一道菜,兩樣吃,何樂不為?
平生第一次,沙娜雅對那個撫養自己長大的師父,生出了一種深深的疑懼。眼下的犧牲品可以是羅九,有一天會不會輪到自己?
她搖了搖頭,不敢讓自己深想下去,這對自己沒有半點好處。走出海州大酒店,沙娜雅像一個前來旅遊的外籍時髦女子那樣,消失在繁華街頭的人潮之中。
……
就當沙娜雅走出海州大酒店的同時,離此不過九個街區的地方,楊小寶正拎著大包小包的購物袋走出超市,把東西一股腦門扔進了車子後備廂。
他買的都是許婧交待的各種稀奇古怪的食材,這小護士最近癡迷於研究各種食療養生,恨不得把人參當飯,蟲草當菜,燕窩當粥。
楊小寶對於這種行為很不以為然,但是既然小護士喜歡,那也就隨她好了,再說對方主要還是弄給他吃的,這叫盛情難卻啊。
所以,出了南海大學沒多過,楊小寶直接就找了一個大超市泊好車,按照許婧開列的購物單子買齊了,打算呆會兒到二黑家看完幹兒子再順便帶回去。
就在超市對麵的馬路上,坐在別克車裏等候的馬三正在犯困打瞌睡,看見楊小寶的車子動了,立馬提起精神,發動汽車緊跟了上去。
沒走多遠,楊小寶停車等待路口紅燈。馬三也緊跟在他車屁股後麵等著,心裏一直罵娘,“九哥”派下來的這個任務真特麽的無聊,沒錢沒好處還特別熬人。
紅燈倒數最後兩秒,眼看將過未過之際,楊小寶忽然加速衝了過去,一下子把馬三的車子甩出好遠。
有情況!這麽急是要趕著去幹啥?馬三一個激靈,趕緊踩下離合加速跟了上去,速度越來超快,漸漸跟上了楊小寶的車。
馬三生怕跟丟,不敢大意,始終緊貼著楊小寶的車尾。
沒跟出多久遠,緊接著又是一個路口。明明是綠燈還要有好幾秒,楊小寶忽然像抽風似的不趕忙也不搶燈通行了,急踩刹車,嘎吱停下。
楊小寶這種不按套路開車的搞法兒,完全不在馬三的謹慎提防之內。他大驚之下,急踩刹車,卻已然來不及了。車頭“砰”的一下戳到了楊小寶的車屁股,來了一個並不算嚴重的追尾。
一天兩起車禍,先是追別人的尾,後是被人追尾。楊小寶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馬三下了車,開口就試圖跟楊小寶“私了”講和:“哥們兒,要不你開個價……”
“開你媽的價!”楊小寶氣勢洶洶地跳下車,不由分說,捏起拳頭就奔過來。
馬三不願跟楊小寶正麵衝突,一邊連忙後退,盡可能客氣地說道:“哥們兒,有話好說說,不就是錢的事兒嗎?要多少我給……”
作為“天道社”的資深中層成員,馬三本人當然不是什麽善茬兒。眼下之所以這麽客氣,主要是不想由於這起意外事故導致節外生枝,讓自己完不成羅九指派下的跟蹤任務——“九哥”是真會讓自己生不如死的。
“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這一片的道兒上大哥!你知道我舅是誰嗎?他可是派出所的所長!”楊小寶有樣學樣,氣憤憤的把早上那位壯漢車主的台詞照學了一遍,拳腳猛往馬三身上招呼。
楊小寶學到了早上那位壯漢車的不講理,馬三卻學不到楊小寶的手上。沒兩個回合,他就被打趴下了。楊小寶依然是拳打腳踢,痛踹死狗。
事發在人潮洶湧的繁華街頭。很快,一波圍觀群眾聚集起來,很義憤的紛紛指責楊小寶不講理的惡劣行徑:“追個尾多大事?有話好好說,打人幹嘛?”
“老子就打了,咋的?”楊小寶甩臉翻了個白眼,“有種報警啊!”
這種作死的話都說了,那還等個啥?圍觀群眾氣憤憤的紛紛掏出手機當場報警。
報警電話一多,警察來得就快。沒兩分鍾,警車拉著警笛到了,把鼻青臉腫的馬三和楊小寶推上了車,嗚啦嗚啦的拖到警局。
馬三先是被晾在辦公室等了一會兒,然後就被帶到了預審室。哢嚓一下牢牢被銬在了審訊椅上。
“啪”的一下,審訊射燈開了。一道雪白刺眼的光束迎麵打了過來。馬三睜不開眼睛,更看不清對麵坐著的是誰。
“我說警察同誌,我說你們這樣有必要嗎?不過就是交通事故糾紛,打個架鬥個毆而已,至於要這樣要伺候我嗎?再說我還是挨打的呢!”馬三憤憤不平的當場抗議起來。
對麵的漆黑之中,一個讓馬三有些熟悉聲音笑出聲來:“傻逼。你還真以為老子是因為你追了尾才打你的?老子就是設套坑你而已,為的就是好讓警察幫忙把你弄進來審一審你。你都跟了我好幾天了,你以為我眼瞎人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