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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Chapter 66

  距離濱南五十多公裏,無人問津的廢棄工廠, 一片狼藉下, 隱藏著一間曾經繁盛時用於儲存材料的地下室。


  黑暗潮濕的空間, 充斥著方便麵和一些其他方便食物散發的濃烈氣味。往日活潑硬朗的東北大男孩,四肢被綁在支起的鐵架上, 已經脫去人形。


  這幾天,幕後黑手為了吊著他的性命, 每日通過靜脈給他輸送營養液。防止自殺, 他的嘴被厚厚的毛巾堵住,身上沒有多餘的傷口,隻有手肘窩清晰可見的烏青和細細密密的針孔。


  虛弱的白燈映射而下,鐵架上,男孩眼窩深陷,麵部顯得有些駭人。


  “警·察不是很厲害嗎?七天,我給他們七天,隻知道使用無人機漫無目的搜查。愚蠢!”蒙麵的凶徒手裏握著電子設備, 傳出低沉的男聲。


  褚濤聞言, 艱難地抬了抬眼皮,雙拳已經難以合攏 。


  “人性永遠是貪婪的,兩千塊就可以買通開垃圾車的不問前因後果就把你運出來, 你們竟然還拚著命保護那些人。”


  國慶前五天是旅遊黃金期, 泔水車和垃圾車的需求量比平日激增數倍,五點到六點半正是晚上營業前,這兩類車輛來來往往最密集的時期。凶徒當天下午把褚濤從泔水桶拖出來, 裝進麻袋,扔進垃圾車,告訴開車的駕駛員袋子裏裝著神秘的東西,需要往外送。萬裏巷必經出口等待著密切監守的車,一路跟蹤,到四下無人的地方才將垃圾車裏的麻袋卸下來。


  隨後的幾天,兩個歹徒一直待在地下室,沒離開半步,無從可查,神不知,鬼不覺。


  冷笑聲回蕩彌散,蒙麵的人瞥了一眼手機屏幕顯示的時間,對著話筒點頭哈腰:“老大,淩晨了。”


  “送他上路吧。”


  褚濤覺得死神在靠近,憑著殘喘的意誌,他抬起頭,凸起的雙眼強打起精神,像往日出勤抓犯人那般緊盯著對方。警·察隻要有一口氣在,絕不會向凶徒低頭。


  大劑量的冰冷液體瞬間沒入他皸裂的皮膚,鐵架上的大男孩睜大了眼,綁著的雙臂止不住的顫抖。生·理反應,頸間凸起的喉結不停滑動,隻不過一分鍾,開始慢慢放緩,放緩……


  “老大,沒動靜了,但眼睛沒閉,頭還死死地撐著。”蒙麵人探了探他的鼻息,用力推動他的肩膀,陽光的大男孩終究重重地埋下了頭。
——

  六七輛警車、勘查車和救護車呼嘯在鄉間狹窄的道路上,萬桐開著自己的車,載著聶芷蘭和聶芷言。20分鍾前,淩晨零點3分,市局值班室接到匿名電話,隻留下一句話:“禮物已經送出,渦陽村77號廢棄工廠。”


  通話時長短,號碼是沒有實名製的黑卡,查不到匿名者定位,值班的馬昭立即給聶芷蘭打電話,並按照部署,召集人員。


  搜救隊,救護車,爆破組,等一線精英集結,朝目的地而去。


  萬桐油門踩得急,緊皺的雙眉帶著怒氣。


  “桐桐,大家都急,但安全為重,先頭部隊已經快我們一步。”坐在後排的聶芷蘭拉著右側的扶手,黑夜90碼跑鄉間小路,從來不敢想。


  萬桐置若罔聞。


  聶芷言係著安全帶提心吊膽,沒有急躁,低緩的嗓音提醒她:“桐桐,慢一些。”停頓兩秒,補充道,“盡量慢一些。”


  萬桐輕踩刹車,車速從90降到80最後降到60碼,她沒有說話,雙手握著方向盤。先頭部隊的車已經停滿工廠外的空地,萬桐的車以及幾輛後來的車整齊排列在一公裏開外的鄉間小路右側,留有左側通行空間。


  他們鎖上車,步行往前走,倒數第二輛車,後排靠右的窗戶突然下滑,一個黑色的東西悄無聲息地放了進去。


  十幾束白燈照亮工廠外的空氣,爆破組組長給聶芷蘭匯報消息:“聶隊,掃描過,裏麵安全。”


  “好。”聶芷蘭回過身,安排道,“搜救隊和急救醫護與和我們一起,其他人原地待命。”


  “汪,汪汪。”幾聲犬吠打破黑夜的寧靜,咘咘的訓導員拉著它,麵露擔憂,“小家夥最近幾天的狀態不是很好,食量也有所減少,隻有小萬警官在的時候,它能歡脫地玩一會兒。”


  “它就不進去了,換威武和大灰吧。”聶芷蘭說完,握著·槍,上膛,手做指令,走在隊伍的最前方,萬桐俯身摸了摸咘咘的頭,也跟上。


  聶芷言目視著眾人進入工廠,彎著腰輕柔地撫著咘咘的頭,馬犬炯炯有神的眼眸似乎蒙著霧氣,發出嗷嗷的聲音。


  “他們一定會安全的。”
——

  工廠內,警犬很快找到地下室入口,木板從外麵被打開,預示著凶徒可能已經逃生。他們順著木質的樓梯往下走,髒亂的飯桌旁橫躺著兩個人,鮮血還在往外淌,不知是死是活。


  “死了。”上前查探的民警道。


  “朱防,通知外麵法醫科的同事,其他人分開,搜查證據。”


  他們尋著光亮朝裏走,鐵架上綁著的人,讓眾人目光一滯,萬桐瞬間紅了眼眶。


  “他犧牲了。”急救醫生沉重地搖了搖頭,向褚濤低頭默哀,刑偵支隊所有人頓時停下手上的動作,噤了聲。


  聶芷蘭右拳緊握,牙床咬得咯吱作響,一步一步往褚濤的方向邁步。有不少男兒流下滾燙的熱淚,他們低著頭,盡量不發出啜泣聲。


  萬桐一瞬不瞬地盯著褚濤,昔日與他相處的畫麵一幕一幕放映。


  “我比你大一歲,就叫我哥吧。”


  “妹子的事就是我的事,上刀山下火海都得去。”


  “我女兒可乖了,願不願意當她幹媽?”


  “你啥時候結婚啊,生個男孩,我不介意讓涵涵發展發展姐弟戀。”


  “涵涵三歲生日,今晚我陪她們母女倆,明兒再請大夥吃飯。”


  ……


  萬桐捂住嘴,牙齒咬著虎口,淚水一串一串往外湧,她忽然想到什麽,轉過身朝木梯那邊走。


  “去哪兒?”聶芷蘭鬆開褚濤四肢的束縛,沒有回頭。


  “拿點東西。”涵涵托她帶給褚濤的畫。


  “朱防跟著她。”


  聶芷蘭眉頭緊皺地看著褚濤雙臂的肘窩,擔憂的神色顯而易見。法醫科隻有兩個人,所以下來的必然有聶芷言。


  木梯的拐角,萬桐和聶芷言眼神對上,女人覷著她還有淚水傾瀉的眼角,心下了然,深吸一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拎著勘查箱邁開腿。


  呂棟棟戴著手套仔細查看飯桌旁的兩個人:“老大,這個人胸前和背後兩處槍傷,那個人三處槍傷,都在原地致命,沒有移動痕跡。”


  “好。”聶芷言轉身,一眾低著頭的同僚映入眼簾,她緊了緊握著勘查箱的手,慢慢靠近,兩三位民警讓開路。


  褚濤平躺在冰冷的地麵,走得並不安詳。


  聶芷蘭刻意將他肘窩用脫下的衣衫蓋住,但法醫的敏感度,以及專業性,聶芷言已經下了判斷,注射毒·品過量致死。


  女人斂眸,手臂開始不自覺發抖,她淺而急地呼著氣,一次又一次給自己做心理暗示。


  “麵前的是褚濤,經受非人般的折磨,你要幫他開口說話。”


  “聶芷言,毒·品雖然是洪水猛獸,但你有義務麵對它,必須麵對它。”


  “盡自己的努力減少其他人受其迫害。”


  “聶芷言,不要怕。”


  ……


  她再次睜開雙眼,雖然眸底還是閃爍著遲疑,但已經蹲下身,顫抖著手掀開蓋著褚濤外衣。
——

  萬桐剛出工廠,咘咘就撲過來,她大咧咧抹了一把臉上的淚花,抱著馬犬,沙啞著聲音道:“咘咘,我在工作,等回去再給你喂好吃的。”


  放下咘咘,萬桐偏過頭對著朱防說:“朱哥,我去車裏拿點東西,濤哥女兒的,你不用跟著。”


  “行,你去吧。”


  “汪,汪汪,汪汪汪。”咘咘又是一陣急切的犬吠。


  訓導員建議:“小萬,你就帶著它一起吧,也安全。”


  “走吧。”萬桐答應,接過牽引繩,打著電筒,走向黑暗的鄉村小路。


  “咘咘,濤哥離開我們了。”


  “嗷嗚。”


  “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嗷嗚……”


  “你別跑那麽快,我很累,跟不上。”咘咘力氣很大,掙脫牽引繩。


  “咘咘,你。”萬桐加快步伐,小跑起來,前麵的咘咘突然放緩速度,在她車子的左側徘徊。萬桐按下車鑰匙,走上前剛拉開左側後座的門,馬犬蹭地一下跳上去,不知叼著什麽又蹭地一下躥下來,繞過萬桐,拚著命往右側的田埂奔跑。


  “咘咘你幹嘛……”萬桐抬頭,話音未落,隻聽轟的一聲,未及反應,氣浪挾著火星撲麵而來……


  女孩因為強大的衝擊力被甩飛出去,重重地砸在左側的山麵,隨後跌落而下……


  地下室,密閉的空間,隱約可以聽見一點外麵的響動,聶芷言心髒陡然一滯,準備解開褚濤衣服的右手停在空中,不詳的預感襲來。


  “發生什麽事?”聶芷蘭握著對講機問。


  “前麵發生爆炸,我們正往那邊趕。”


  “朱防和萬桐呢?”


  “聶隊,萬桐牽著咘咘去車裏拿東西。”


  聶芷蘭有繼續問話的趨勢,剛張口,身旁的女人已經站起身,腳步不穩地朝身後疾走:“棟棟,這裏交給你。”


  “聶隊,萬桐負傷,生死不明。”對話機傳出朱防的低啞的嗓音,剛登上兩層木梯的女人心下撕扯的疼漫開,她的腿雖然差不多恢複,但劇烈跑動仍是沒敢嚐試。


  然而下一秒,木梯發出咚咚咚咚急促而沉悶的聲音。


  五六輛車被炸飛,冒著煙橫七豎八地翻倒在小路四周。山的右側,兩名護士圍著平躺的人,正在緊急搶救,聶芷言身後,急救醫生小跑著,完全跟不上女人的步伐。


  聶芷言停在萬桐身側,顧不得長跑帶來的疼痛,直直地跪了下去,泠然的眉微動,問:“什麽情況?”


  “心髒停跳三十秒,氣道已經開放。”


  “照明。”


  女人右手和左手交叉,上半身前傾,手臂垂直於萬桐胸壁,掌根接觸她的胸骨下段向下按壓,心裏默默數著。


  1,2,3……29,30,躺著的人毫無反應。


  跪著的人移開雙手,左掌內側擱在萬桐前額,拇指和食指捏住她的鼻孔,右手輕輕地抬起下巴,讓頭盡量後仰。隨後,聶芷言凝視著對方開始泛白以及滿是細小傷痕的臉,眉目沉沉卻帶著無法言說的情緒,深吸一口氣,薄唇輕啟,張開口俯身包住萬桐微張的嘴,慢慢渡氣。多麽希望能感受到鼻尖傳來淺淺的呼吸,然而1.5秒後,萬桐仍是一無所覺。


  女人偏過頭換氣,眼角一滴晶瑩的淚珠悄然滑落。


  再一次俯下身,嘴對嘴,起身,雙手交叉繼續按壓,一刻也沒有停歇。


  “聶法醫,換我吧。”兩個人交換進行能夠保存體力,急救醫生提議道。


  聶芷言仿若沒聽見一般一次又一次發力。


  “桐桐,快醒來,桐桐。”


  失聲般喊著。


  “萬小桐!”


  三十次後,捏住她的鼻子再次低頭,發燙的紅唇接觸到對方微微發涼的唇,還沒呼氣,萬桐的眼皮突然掀開,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女人。


  是不是在發夢?言姨為什麽哭?


  唇邊輕輕一動,還來不及反應和回味,胸腔劇烈的疼痛蔓延:“咳咳,咳咳。”


  “聶法醫,她醒了。”


  聶芷言偏開頭,跪坐起來,視線很快又回到剛醒的人身上。


  缺氧狀態消失,萬桐腦袋反應又很快,臉上頃刻燒紅起來,她沙啞著聲音喚她:“言姨。”


  聶芷言麵頰還掛著眼淚,溫柔的聲音應她:“嗯,我在。”


  萬桐再一次確定自己是在做夢,不然言姨的嘴唇一開一闔,為什麽聽不見聲音,她不準備去細想,隻要現在夢裏她在便好。


  可是為什麽那麽疼,不是說發夢不疼嗎?她艱難地伸手,想去拽腿上的肉,下一秒手就被暖和的五指包裹。


  “怎麽了?”


  還是聽不見。


  萬桐疑惑的表情,幹澀的唇:“疼。”


  “救護車馬上來,我們去醫院。”


  她牽著她的手不放,希望這個夢能夠長一些。


  “沒有骨折,幸好兩個小時前下了一場暴雨,跌落的地方土壤比較軟。”一旁的護士撫著胸道。


  還有一位護士心情也極好:“小警官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聶芷言剛鬆了一口氣,就聽到朱防低沉的嗓門從身後傳出:“警犬隊的咘咘為了就小萬,炸得麵目全非,它的訓導員正在收屍。”


  女人握著萬桐的手驀然收緊。


  “言姨,怎麽了?”她能清晰的感受到,做夢那麽真實?


  “我去去就回,護士,麻煩先把她抬上救護車。”聶芷言小心翼翼地從萬桐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困難地站起身子,朝不遠處明晃晃地電筒處站著兩三個人的地方踱步。


  如果是白天,肯定白煙彌漫。幾束白燈照射下,咘咘被炸得四分五裂,血肉模糊,屍塊都找不齊全。訓導員拽著它的牽引繩默默落淚,牽引繩上還掛著萬桐前兩天親手刻的木牌……


  兩人合力將萬桐抬上擔架,許是碰到痛處,她皺了皺眉,重重地咳嗽幾聲,又昏睡過去。褚濤也被搬出地下室,聶芷蘭留下幾名警員和痕檢處理後續工作,上了偵查車。


  聶芷言回來時,覺得腳下猶如千鈞重負,接二連三的刺激與壓抑,似乎讓她連移動半分都是奢侈,護士關門前喊了一聲,女人才下意識抬頭,跨上救護車,坐到右側。


  擔架上萬桐緊閉雙眼,生理鹽水已經掛上,但她的狀態似乎並不安穩。


  “疼的,沒大問題。”急救醫生安撫她。


  “知道,謝謝醫生。”


  “你是臨床出身吧,急救過程看著挺專業。”


  “嗯,是的。”


  女人冷冷的回應,仿佛不想過多交談。


  並不是不禮貌,而是真的太乏累,還因為全心都在萬桐身上,不想過多言語分神。


  一輛車開道,救護車在第二位,鄉村小路略有崎嶇,左拐右拐的彎道很多,聶芷言半蹲著身子,握著擔架上那人的手。隻聽她小聲低喃:“濤哥,你吃飯能不能慢點……”


  真是發夢了。


  如果可以,但願今晚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夢。
——

  濱南大學附屬醫院,剛出院不到一個月,萬桐又被火急火燎推進檢查室。


  輕微腦震蕩,肋骨輕微骨折,身上多處擦傷,其他,要等人醒來才知道。聶芷言沒有休息,坐在床側的椅子上,守著她,就像先前萬桐守著她一般。


  女孩腦子裏很亂,做了許多夢,夢到褚濤,夢到支隊的同事聚會暢飲,夢到趙幗英,最後夢到聶芷言。


  自己快要死了,被言姨擁抱著哭泣。


  聶芷言覷見,床上的人右手微微晃動,不自覺伸手握住。


  以為她要醒來,卻半晌沒見動靜。


  萬桐看著對方哭得難以自已,能感受到一顆心扯得生疼,莫名的念頭呼之欲出,能不能稍微自私一點點,在生命將要隕落之前說出埋藏在心底多時的秘密?


  她動了動眼皮,真摯的話語,一字一句從喉間飄出:“言姨,我,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


  好夢。


  萬小桐:想要留言。感謝在2020-05-12 13:19:12~2020-05-13 22:33:3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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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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