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池笍的戲份不多，就三場戲，而且排得時間都很集中，所以如果進度順利的話，她下午就能拍完。
她是第一次進組，所以唐鈺全程跟著。
唐鈺這張臉，天天晃悠在柏常邊上刷臉熟，大半個娛樂圈都能叫得上她的名號說得出她的事跡，而這麽一個金牌經紀人，現在竟然寸步不離奶媽似的跟在一個隻來劇組跑一天的龍套的屁股後麵？
但等她們看清池笍的臉後，心裏終於“哦”地一聲，原來是她啊。
原身還在圈子裏那段時間，人比直升飛機還會空降，今天這個組，明天那個組，久而久之她的名氣也傳開了。
可這大小姐什麽時候這麽謙虛了，以往不是空降女二就是重要配角，現在竟然甘心做一個隻有幾個鏡頭的鑲邊角色？
“前輩好。”池笍對每個過路的人都主動打招呼，她來前做過功課，都快能把演員表倒背如流了。
“啊？好，你好。”
被喊住的是這電影的女二劉可思，一派鄰家女孩的長相，但其實私下性格大大咧咧，曾經在熱搜因為沙雕段子出圈過。
她是科班出身，經過三輪甄選才被薑塍選中，在此之前一直都是演的一些青春偶像劇的女主角，還是頭次上大熒幕。
不過劉可思性格十分好相處，也好學，所以學的很快，這也是池笍選擇第一個和她打招呼的原因。
“你和可思認識？”唐鈺有些奇怪。
“我是《xxx》的劇迷。”池笍笑，“可思前輩演的女主看著都很有特點。”
劉克思年紀比池笍小，但入行時間比她早，喊“姐”不合適，用“前輩”顯得尊重的同時，也不會讓對方有年齡差的怪異感。
畢竟女演員都是很重視自己的年紀的，被一個比自己年紀大的人喊“姐”，性格暴躁一點的，可能當場就和你翻臉了。
“你還看過我的戲啊。”劉克思楞了一下，倒是沒想到傳聞中的池笍這麽平易近人，還以為不找茬至少也得給自己擺幾個臉色看的，她很快哈哈一笑，“那都是黑曆史了，我自己都不敢看。”
和池笍說完，劉可思又對一旁的唐鈺伸出手，“唐鈺姐，你好，我們老板總念叨你，今天終於見著麵了。”
“你好。”唐鈺回握，“麻煩多照顧我們家池笍。”
“哪兒談得上照顧啊，有忙的話我一定幫。”
兩人寒暄幾句，唐鈺領著池笍去化妝間。
因為她隻是一個群演，所以用的是公用的大化妝間，裏麵兩排共十幾個椅子，四五個造型師在前後忙活著。
其中一個看見唐鈺，還嚇了一下，“唐鈺姐，你怎麽來了，柏老師的戲不是排在下午嗎？”
唐鈺一笑，扶住池笍的肩膀，“陪她來的。”
然後池笍就被人圍住，像是看商品一樣的眼神盯住，“這就是你之前介紹給薑導的那個女生嗎？”
“這是池笍啊，你最近沒看《全民少女》嗎。”邊上有人提醒她。
“啊！那個池笍啊！那怎麽有空出來跑龍套。”
池笍抬起嘴角，“因為一直很喜歡薑導的戲，所以聽唐鈺姐說有合作的機會就自告奮勇報名了。”
池笍現在還是素顏，頭發也隻是簡單梳順披在肩頭，樣子看上去白淨乖巧，連帶她說的話也特別有可信度。
“哦，又是一個薑導小迷妹啊哈哈哈。”叫小雪的化妝師衝她比了個手勢，“來吧，今天我跟你，先換衣服。”
“唐鈺姐，我進去了，你去休息吧。”池笍轉頭對唐鈺說。
其實這些事情本來是助理該做的，但是池笍沒有助理，唐鈺就自己頂上了。
“嗯，那你加油。”
小雪把池笍帶到裏間的更衣室，開始在衣架子上拿衣服，衣服都是已經編好號的，她隻用照著拿就行。
“六號……找到了。”小雪把衣服遞給池笍，“就是這件，你快去換吧。”
“好。”
池笍拿著衣服進到裏間，是一件青色的長衫裙，外麵配了一件薄紗，肩膀半遮半露。
她換好衣服出來，在外麵等著的小雪一下眼睛都亮了。
衫裙很有垂感，顯得她身子窈窕細長，特別是那腰，像是輕輕一握就會折斷的柳枝，青色很難有人穿的好看，但池笍是冷白皮，這輕紗披在身上像是剛出水裏竄出來的精靈。
“來來來，我給你換假發化妝。”小雪招呼著池笍坐下。
她動作很麻利，不一會兒池笍那頭蓬鬆的紅發就被塞進發套，一頂黑長直假發罩了上去。
池笍的臉原本就偏古典淡雅的美，隻是那頭紅發顯得她十分“女團風”，現在換上假發和古裝，可就太有那味了，還沒上妝，她素顏的樣子就已經十分養眼，似乎每一個眼波流轉間，都能涉獵一隻顏狗的魂魄。
“怎麽樣？”池笍抬頭看她。
“好看……”
何止是好看，簡直是太仙了，小雪現在就想貼著池笍深呼吸幾口氣，吸吸傳說中的仙氣是啥味。
“小雪，你怎麽樣了？”門外探進半個頭。
“啊？怎麽這麽催，我都還沒開始上妝呢。”小雪把梳子往腰間一插，“那你等等，我很快的。”
“不是催……”那半顆頭沒說完，就“消失”了，似乎有人在後麵拽他。
“真的是她？讓我來讓我來！”是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
“薑妍？”池笍認出來那聲音。
“池笍姐姐！是我！”薑妍笑嘻嘻地跳進來，“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啊！我好開心！”
池笍能不記得嗎，找薑妍，可是她今天來這一趟的目的之一。
“池笍姐姐，你給我簽個名吧，我現在是你的粉絲。”薑妍小步走過來，將一本本子遞到池笍跟前。
池笍站起來，“薑妍，你和我來一下好嗎？我有話和你說。”
“啊？”薑妍眨巴眨巴眼睛。“好啊。”
池笍把人領到拐角，小姑娘還在長身體，個子隻到她的肩膀，於是池笍半彎腰，看著她的眼睛。
“薑妍，你是不是給我投票了？”
薑妍麵露喜色，“你這麽快就知道了，誰告訴你的？”
“我很感謝你對我的喜歡。”池笍扶住薑妍的肩膀，手動鎮壓她已然雀躍的情緒，“但是，我不希望你為我這麽大手筆的花錢，你還是學生，花的都還是家裏的錢，你父母同意你把這麽多錢拿來給我投票了嗎？”
“我……”薑妍背在身後的手指頭攪了攪，“我用的不是我爸媽的錢。”
“那錢是怎麽來的？”池笍耐心問。
“是我爺爺的。”薑妍耷拉下肩膀，“可是我真的很想去參加握手會，我想見你嘛。”
“那你現在見到了。”
“……參加握手會的人還會送一隻練習生限量人偶。”薑妍有些不好意思地補充。
池笍失笑，“你很喜歡人偶對不對？”
能不喜歡嗎，係統的個人資料表裏都詳細寫著呢。
薑妍點點頭，“但我主要還是想去見你的。”
“這樣好不好。”池笍從兜兜裏取出一張銀行卡，“姐姐把那十萬塊先存在你這裏，然後等你長大了，再決定怎麽去花這一筆錢。”
“嗯？”薑妍腦子還算機靈，被池笍的話繞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那這不就是你要把錢還我的意思嗎，我不要！我就是要給你氪金給你打錢！那都是我對你的心意，你怎麽可以還給我呢！”
“薑妍，你聽我說好不好。”池笍摸摸她的頭，目光柔和，“你能喜歡我我很感動，對於我來說有這份心意就足夠了，我選擇做偶像不是期望粉絲能在我身上砸多少錢，而是因為這是我喜歡的事情，我想證明自己努力的價值。”
“我希望你們來見我的時候，不是告訴我‘池笍我又給你送了什麽東西，我又把你刷上了什麽榜單，我又幫你破了什麽銷量’，我更想聽到的是，因為我的存在，你為自己做了什麽改變，可以是克服了某種困難傷心，學會了其他技能，交到了新的朋友。”
這是池笍對偶像這兩個字的理解，她不想做販賣青春的“舞女”，而是一種可以留在記憶，可以感染他人的能量。
就像那個人，曾經給過她的光明。
這話有些雞湯，但看薑妍慢慢沉澱的目光，池笍知道她聽進去了。
“薑妍我知道你要中考了對不對？”池笍笑著安慰她，“我和你做個約定好不好，如果你考上了南高，我就答應你任意一個願望。”
“那我是不是不可以去握手會了。”薑妍癟住嘴。
“沒關係，我可以把娃娃留給你，你想要誰的娃娃？”
“你的。”薑妍快速搶答，遲疑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舉起手，“還能不能給我帶一個楚安之的啊。”
“可以，我再幫你要一個簽名，這樣可以嗎？”池笍說。
“那這個錢我還是不能收。”薑妍推開，“是你說的，這也不是我的錢。”
“那你拿去還給爺爺好不好？”池笍勸。
“他才不缺那點錢呢。”薑妍皺皺鼻子。
……
那頭，中場休息的薑塍找了一圈，都沒看見自己那倒黴孫女的身影，於是招來副導演。
“丫頭呢。”
“說是跑去找池笍了。”
薑塍臉色一下沉下來，這池笍他能不認識嗎，自家孫女為了她還學會和自己撒謊騙錢拿去投票。
原本唐鈺把人推薦來的時候，他下意識覺得池笍目的不純想要拒絕，但唐鈺的身後是柏常，他必須講點情誼，而且這也不是什麽重要的角色，甚至是個戲份不到一分鍾的龍套，池家也是圈內有頭有臉的人，他要是連這都不答應，未免顯得太小肚雞腸。
加上之後薑塍看過池笍發來的試鏡視頻，基本功確實紮實，現在也不好臨時再找其他的專業舞蹈替補，隻能這麽半推半就地答應。
誰知道這人來了才沒幾分鍾，就把薑妍勾走了。
老爺子誰的醋都不吃，就是這孫女，和人抱上一抱他都要擺臉色。
他擰了擰手上的劇本，把它擰成一個卷，站起來就走。
邊上的副導演拍拍胸口，薑塍這個動作他可太熟悉了，這絕對是要教訓人的前兆啊。
薑塍七拐八扭地找到群演用的休息室，卻撲了個空，問了跟著薑妍的助理才知道，是池笍主動把人帶小角落談話了。
真是厲害啊，是瞧不上那十萬，還想再騙點是吧。
薑塍表情一沉，往助理指的方向走去，但人還沒轉過走廊的彎，就聽見裏麵兩人談話的聲音傳出來。
他以為正在“拐騙”小孩的池笍正苦口婆心勸著自家的敗家丫頭，而他的寶貝孫女還反過來嘟囔了一句，“他才不缺那點錢呢。”
薑塍抬起手，拿那卷成團的劇本敲敲牆壁，走出去，“讓我看看是哪個白眼狼在這嘀嘀咕咕。”
“啊！”薑妍被突然出現的薑塍下了一跳，委身躲到池笍身後，“池笍姐姐，他要罵我，你快保護我。”
池笍：我惹得起他嗎我。
但又能怎麽樣，池笍還是得掛起笑容問好，“薑導好。”
“嗯。”薑塍衝她點點頭，手一伸把薑妍拽了過來，“讓你不許亂跑還到處跑，出事了怎麽辦。”
“我和池笍姐姐待在一起才不會出事。”薑妍不服氣的哼哼一聲，“和你待在一起我才無聊死呢。”
“你這丫頭——”
“薑導！”池笍連忙插話，順勢將手裏的卡遞出去，“這是薑妍存在我這的錢，現在見到您本人了，就還給您吧。”
薑塍看了眼那卡，偏開頭，“既然她給你了，你就拿著。”
“可是……”
“可是什麽。”薑塍敲敲薑妍的腦袋，“這白眼狼不是說了嗎，我才不缺這點錢。”
池笍：……
“鬧夠了就趕緊各就各位，該上妝的上妝，還杵著做什麽。”
“好，薑導，我去化妝了。”池笍點點頭。
小雪沒花半小時就幫池笍做好了第一次造型，她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嘿嘿一笑，“太美了，我的手怎麽就這麽巧呢。”
此時的池笍隻是淺淺上了層淡妝，被勾勒加深的眉闊顯得她眉目深邃，睫毛沒有特意夾翹，而是讓它保持自然的弧度在，這樣池笍低眉垂目的時候，睫毛形成的扇形陰影會落在臉頰，頗有一番味道。
原本淺色的唇上了一層水潤質地的唇膏，有微微的桃色，顯得那唇像是嬌豔欲滴的雨後花瓣。
池笍上場前，重溫了一邊劇本。
電影的主線，用一句話概括的話可以很簡略——捉鬼師捉鬼。
男主是那隻鬼，而池笍要演的就是那隻三頭鬼的其中一個□□。
雖隻是一個□□，但也擁有兩種攻擊狀態——魔化前和魔化後。
所以池笍今天有兩套衣服要換，妝容也需要跟著換，好在她要化的並不是需要半天時間才能折騰好的特效妝容，下班時間並不會很拖。
……
池笍化好妝，現場的道具已經布置好了，薑塍回頭看了一眼她，眼神募地一亮。
因為這場戲需要將池笍的頭發沾濕，化妝師在池笍的假發上抹了水，還在她臉上脖子上濺了一些，除了身上的衣服還算幹爽，看上去她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似的，如玉的臉頰，泛著潔白的水潤光澤。
薑塍之所以驚豔，倒不是因為池笍有多美，而是他和自己想象中的角色太貼近了。
他從三年前就開始著手新戲劇本《清水湖》的故事。
其中一個女主角秀秀的人設，借用了歐洲民間傳說中的水之靈溫蒂妮，女主秀秀是一隻曾被男人拋棄過的水妖，幾百年來在清水湖中起起伏伏，不得愛果，無魂可依。
而此時池笍眼神微微放空，眉梢微揚的模樣和他想象的秀秀十分的相似，那種經過長久沉澱的純淨氣質，世間少有的難尋。
“秀秀。”
“薑導？”副導演俯靠在他耳旁喚了喚，“要開拍了。”
薑塍從失神中清醒過來，看向池笍的眼神變得複雜。
氣質再像又有何用，演技零分，擺在那就是個花瓶。
“各就各位吧。”薑塍煩心地揮揮手。
池笍點點頭，走到那搭好的走廊盡頭站好，等待薑塍的指令。
“下腰，歪頭，左腳折出去一點。”薑塍在鏡頭裏指導，“等會兒‘跑’起來的時候先慢慢的，然後再突然加速，姿勢盡量怎麽怪異怎麽來，你最好想象自己就是個渾身沒骨頭的怪物。”
池笍腦子裏幻想了一下，找到了一點感覺，好在她平時沒少看恐怖片，那些技巧感覺信手拈來。
和池笍對戲的男主叫阮雲暉，年過三十五，不過長得還和二十幾歲的小夥子似的，他持劍，立在走廊的鏡頭，等待作為“鬼”的池笍靠近，這個鏡頭裏，他隻需要說一句台詞，然後帥氣地揮手來一刀就可以。
池笍活動了一下筋骨，進入了狀態。
她的腰很軟，下腰之後，手可以直接碰到腳跟，從正麵的視覺來看就好像是她的身體折成了兩半。
池笍先是緩慢地移動身體向阮雲暉靠近，走廊的背光很暗，池笍扭曲肢體，緩慢移動的時候，似乎能聽見她骨骼嘎吱嘎吱的聲音。
“快！”
薑塍一聲令下，池笍猛地加速，人們開始看不清她的動作，隻感覺像是披了一層皮的殘破骨架在快速靠近，池笍的黑色長假發拖在地上，她睜眼的滿漢怨念的眼珠子在動作時，從發間若隱若現，無比驚悚。
就算對麵的阮雲暉知道池笍隻是在演戲而已，但看見這麽一個猙獰的“怪物”衝自己跑來，表情還是情不自禁帶上幾分真實的恐慌，說台詞的時候都卡殼了一下，不過薑塍把那看成了他的自由發揮，似乎還挺滿意的。
“好，卡！”薑塍興奮地拍了板，招招手把池笍喊到身邊。
原本以為以池笍的演技，怎麽也得互相磨合個半小時，結果對方一上來就這麽上道，眼神表情都陷入在氛圍裏，情緒十分到位，算是給了他一個不小的驚喜。
“你跑到一半的時候，記得看鏡頭，就用剛才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眼神。”薑塍又點了點旁邊的造型師，“給她的臉上抹點血漿，看著太白淨了。”
“好。”小雪連忙去拆血漿瓶子，倒在手上，往池笍臉上抹了一些。
薑塍是個精益求精的人，讓池笍跑了七八次才滿意收工。
阮雲暉一聽下戲，道具一甩，坐到了邊上的躺椅上，小茶一沏，小風扇一吹，十分地愜意。
而池笍這邊可沒得休息，她下一場的造型和現在不同，要去換裝。
“小雪帶她去換裝。”
池笍聽見薑塍說結束，鬆了口氣，拍拍手，從地上爬起來，拍拍手。
這時，副導演附在薑塍身邊耳語，“柏常來了。”
“什麽！柏常姐姐終於來啦！”邊上的薑妍跳起來，“我要找她玩！”
池笍正在一邊整理被血漿沾到臉上的頭發，聽見薑妍的聲音，動作頓了一下，轉身往回走。
結果……一轉身就撞上了迎麵而來的柏常和白園園兩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跟在柏常後麵的白園園一嗓子差點把池笍送上天。
她捂住耳朵，等白園園那聲過去了才開口，“圓圓，是我。”
“你……你你你什麽你，你是誰啊？”
也不怪白園園，池笍此時的妝容慘白，還帶了鮮紅色的美瞳，嘴角旁，甚至脖子上都掛著黏糊的血跡，加上鋪散的黑長發，實在太貞子本貞了。
“頭發全粘臉上，你看得見路嗎。”柏常眉頭輕蹙，伸手向幫池笍撩開纏在臉上的發絲，抹開血漿後，那白淨臉蛋的雛形才看看顯露。
池笍看見柏常手上沾滿了自己臉上的血漿，睫毛快速眨了眨，不太自然地回，“柏老師你好！柏老師再見……我先去換裝了。”
……
第二幕的戲，池笍要被吊在半空中，此時的“鬼”被阮雲暉飾演的男主劃了一刀，正處於魔化的邊緣，她需要演出那種被激怒的瘋狂。
被威壓掉在半空，身體處於騰空的狀態，沒有著力點，做動作的難度係數上升，而薑塍的要求又高，池笍不敢鬆懈，即便腰和胯被威壓勒得難受不好呼吸，還是咬牙堅持。
因為設定，要求池笍的動作幅度很大，這對於池笍來說是個挑戰，對於配合他的威壓師更是個難點，兩者之間需要默契的配合，才能在一上一下的節奏中找到配合點。
“卡——”薑塍一板定音，不多折磨池笍，“完美，池笍做得很好。”
這是拍了這麽多條，薑塍第一次連名帶姓地誇池笍，後者輕輕笑了下，心裏竟然感覺比初評級得A還開心。
“謝謝薑導。”
“行了。”薑塍現在對池笍的印象比之前好了些，也懶得和她說那些客氣話，手指了指，“下場拍你和柏常的對手戲，等下我帶你找她對對動作。”
池笍解威壓的動作停下，“……好。”
說起這個……她事前做了那麽多功課，把什麽事都算進去了，唯獨沒料到，一個跑龍套的還能和柏常有對手戲。
劇本到手的時候，池笍差點把頭發抓禿了，她可真是在盡職盡責地給自己挖坑，這坑還不小。
……
編劇給男主的設定是一個會幻術的捉鬼師，可男可女，幻術高超到僅一個轉身就能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
而柏常客串的就是他其中的一張“臉”。
柏常的妝很簡單，甚至不用怎麽做發型，她身上套了件和阮雲暉一樣的墨黑長袍，女性的柔美被男裝打扮中和，一手持劍，佇立原地，身姿颯爽。
池笍看見柏常裝扮的第一眼，腦子裏冒出一個想法，她去演花木蘭絕對合適。
薑塍拿著劇本走到兩人邊上，開始給她們對戲。
柏常和池笍麵對麵站立。
這個鏡頭池笍沒有台詞，主要是配合柏常的動作，被她成功“擊殺”就行。
“等會兒你就衝過去，然後直接掐住她的脖子。”薑塍說著抓起柏常的手往池笍脖子上擺，“盡量逼真一點，手指扣得用力一點。”
柏常輕輕把手貼上池笍細膩的肌膚，虛空一握。
隨後薑塍轉頭看池笍，“能演哭戲嗎？”
“可以試試。”
“那加一個吧，你等會兒被掐住脖子就開始流淚，你倆對視，然後池笍默默流淚，哭的美一點。”薑塍低頭指著劇本，沒看見對戲的倆人都是一臉的尷尬，“然後柏常看到她哭，你要愣一下，給池笍一個反擊的機會，行吧，不複雜吧。”
“嗯，明白。”池笍點點頭。
劇情確實不複雜，頂多就是哭戲有點麻煩，要是平時池笍有信心可以進情緒進得很快，就是不知道等會兒對上柏常這張臉，她還能不能哭出來。
正式開拍，兩人站到綠布前，池笍摸摸自己一會兒就要被狠掐的寶貝脖子，深呼吸，做好準備。
“開始。”
“孽障！今日有我在，你休想再胡作非為！”柏常入戲很快，台詞功底也很好，和現在過分依賴配音的新人演員不同，一看就是下過功夫，語氣的選擇，每個詞語之間的停頓和重音都是經過設計，加上那雙細長淩厲的眼神，氣勢逼人。
上演技課的時候老師和池笍說過，如果遇上會演戲的前輩，你甚至不需要什麽演技，就能被對方的情緒自動帶入角色，柏常就是這樣的存在，池笍在她的注視下，覺得自己仿佛真成了那作惡多端的惡鬼。
池笍做出要逃的動作，但還是被柏常擒住，細長的手指搭上她的脖頸，因為剛握過劍，觸感有些冰涼，皮膚起了細細一層小疙瘩。
池笍仰仰下巴，好讓薑塍拍頸部的特寫。
她睫毛顫了顫，細長的眉輕蹙，成功擠出兩滴淚水，池笍保持狀態，靜靜與柏常對視，示弱與求救寫在眸子裏。
“掐！掐！柏常掐她！”薑塍在監視器後麵喊。
柏常手部力量收緊，指尖陷入池笍嬌嫩的肌膚，很快就看見她臉上被掐出深紅的血色，目光對上她濕潤的淚眼，看清那眼底悲傷寂寥的情緒，一顆滾燙的淚劃過池笍的臉頰，滴在柏常的手背，空氣靜的仿佛能聽見那一聲“啪嗒”，柏常心底一震，手指動了動，募地鬆開。
“卡卡卡！”
池笍正思索是不是自己剛才哪裏表情處理的不好，急性子的薑塍已經開說了，“柏常，剛才不是告訴過你，手要抓得狠一點嗎，鏡頭裏看起來，你這就和輕輕摸了她一下一樣。”
“抱歉。”柏常收回手。
柏常語氣和表情還是一派的平淡如水，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剛才有多不專業，因為帶入了個人情感，才導致了這種低級失誤。
可似乎失誤越低級，就難改，接下來的十分鍾……
“柏常，你今天是不在狀態嗎？我也不要求什麽，就是要你掐得用力點。”
“抱歉。”
“池笍你痛嗎？”
池笍連忙搖搖頭。
“你看她都說了不痛，你掐就是了！”
柏常：“……”
邊上圍觀的白園園，默默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她覺得自家老大現在最想掐的不是池笍的脖子，而是她的，嗚嗚嗚嗚嗚嗚！
好在柏常還是有點專業演員的職業操守，也懂得長痛不如短痛的道理，NG一兩次之後，就通過了。
“疼嗎？”事後，柏常連忙放下手裏的道具劍，撩開池笍脖子的頭發查看。
池笍摸摸脖子，“沒事。”
“抱歉，我很少出錯的。”柏常有些自責。
今天對戲之前，她也不知道池笍會有這麽好的演技，她原本心裏就藏著事，被池笍這麽一看，節奏差點就被她帶著走了。
“你演的很好，如果對手不是你，我入戲也不會這麽快。”池笍鬆了口氣，她剛才一直害怕自己會出錯。
可能是自尊心作祟，她唯獨不想在柏常麵前出醜。
“給池笍補一下妝，等下拍下一條。”
邊上待命的小雪忙走上來，替池笍補妝。
……
第二個鏡頭開拍。
“大人，死之前，我願意把你一直想知道的那個秘密告訴你，這是我曾經為人的最後一點記憶，請您代替我將它牢記。”
池笍委身靠近的時候，發絲擦過柏常的臉頰，開口的時候，會有熱氣輕拂而過。
後麵的“台詞”隻需要做個口型動作，劇本裏沒有寫台詞，這裏的“話”是要留給觀眾的懸念。
柏常不自覺動了動喉結，耳廓的顏色已經染成淺紅，就連她這個當事人都開始期待池笍接下來的話。
池笍嘴角一勾，露出狡黠的模樣，唇瓣輕啟。
“身份證帶了嗎，下午辦手續要用。”
柏常：“……”
“停！”
“震驚，動容，我要的是這些，你一臉吃壞肚子的表情怎麽回事？”
“抱歉，重來。”
池笍退開，偏過頭去的嘴角卻帶了笑，沒想到柏常這麽不禁逗。
而且她剛剛才發覺柏常吃癟的表情特別有趣，畢竟她這人平時臉上總是掛著迷死人不償命的營業笑容，一副刀槍不入的樣子，偶爾的反轉，讓人有一種終於扒開她假麵的……暗爽。
有過一次心理準備之後，柏常的表演就恢複了滴水不漏的水準，一次就過。
第三幕，柏常反擊揮劍，刺中池笍，池笍往後仰去。
這裏池笍身後墊了墊子，隻要求她在倒下的過程中身子保持相對繃直的狀態，不能臀部先著地。
這裏兩人倒是都沒有失誤，隻不過薑塍想要多拍幾段素材之後再選。
池笍砸了五六次，終於結束這天的任務。
“沒事吧？”柏常上前，“能起得來嗎。”
池笍抬抬手臂，“你壓著我，我怎麽起。”
“……”
……
卸妝，換好便服之後，池笍摸到薑塍的休息室，她知道再過一個月就是薑塍新電影公開試鏡的時間，但報名的時間已經過去，她打算借著這個難得的機會，鬥膽向薑塍自薦，要個麵試的名額。
來前池笍做足了功課，如果薑塍不介意，她可以連做十分鍾自我介紹不卡殼，還帶背誦八百字劇情理解。
正當她沉了一口氣，抬手準備敲門的時候，有人從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
“誒！妞。”
“誰？”
眼前是個完全陌生的男人，黑西裝，粗硬胡渣，剃了個寸頭，還帶個墨鏡。
“我們頭找你。”
池笍遲疑：“你是黑s會的嗎？”
原身到底是多能得罪人，前有周萍衛晞珂聯手抹黑，現在還來個這麽膽大包天的“社會哥”，光天化日，劇組人來人往的，就要約她見老大？
“剛才不是還一起演戲呢麽。”社會哥嘟囔一聲，“就那個阮雲暉，想約你談談。”
“談什麽？”
“你還裝不知道啊？”社會哥一嘴地道東北話，頭一別，“咱老大是阮月泉阮小姐二舅，你不和她玩的挺好，前兩天還給你刷了一百來萬呢，回家後成天在我老大麵前念叨你。”
“阮月泉？”
“對，就是啊，你可真有能耐。”社會哥給池笍豎起一大拇指。
池笍心裏咯噔一聲，這句“你可真有能耐”在她眼裏就是□□裸的威脅。
剛解決一個薑妍，現在又來一個阮月泉二舅？
她造得什麽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