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猝不及防
窗外雨聲喧嘩，隔著玻璃隻能看見灰蒙蒙的天地景象。
徐玥麵前站著身穿白大褂的校醫，校醫剛好站在背光處，高大的身軀擋住了他大半的視線，但饒是如此，徐玥還是能清楚感受到來自斜對麵那人直直的視線。
那視線毫不掩飾，沒有半絲遮擋意味，徐玥有些不習慣，稍稍偏過了頭。
“腳都已經腫了，我先給你拿點藥過來。”校醫沒注意到身後人的目光，他擼起袖子就往大廳的藥櫃走去。
徐玥將褲子卷好固定在一個位置，失去了校醫的遮擋，他抬頭時恰好對視上對麵人的目光。我應該和他好像並不認識吧？徐玥有些疑惑，但還是衝他淡淡地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
那人本來像是沒打算說話，但因這一笑，他主動開口，聲音帶著慵懶的語調，“確實挺嚴重的。”
徐玥看了看自己的腿，上麵確定腫得有些誇張，不過他有受過比這更嚴重的傷，就自我安慰道：“還好。”
那人淡綠色的眼眸靜靜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他的視線落在他左腹上，“我說的是左邊。”
徐玥一下就明白過來他指的是自己的內傷，雖然並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出來的，還沒回答，校醫就進來了，他拿著一瓶噴霧，先是對著徐玥的腳踝上部細細地噴了好幾下，然後又撕開三張白色的藥貼，貼在他的傷口處。
“還有哪裏受傷嗎？”校醫站起身，一邊將噴霧放到旁邊的桌子上，一邊問。
徐玥本來不想說自己左腹疼痛的事，但一想到連別人都看出來了，說不定已經很嚴重了也不一定。一想到是因為付瑾推了他一下導致的，頓時悲從中來，內心深處泛起陣陣涼意。
徐玥低斂下眉眼，輕輕的，聲音很低，“還有左腹這裏。”說完，他將手心放在左腹處他覺得疼痛的地方。
“這裏是胃的位置，怎麽了？你平時會胃疼？”醫生還以為眼前的這位Omega不好好喝營養劑導致的。
徐玥搖了搖頭，“不是，剛剛摔了一下，出了些血。”他隻說摔了一下，卻不說為何而摔。
校醫的臉色有些驚駭，他剛開始以為隻是普通的扭傷，沒想到還牽出這麽多其它的傷來，“那先做個檢查吧。”
檢查的結果出來也很快，校醫一看結果就知道徐玥不是普通的摔傷導致的，他稍稍搖了搖頭，“我給你開些藥，這幾天不要有劇烈運動。”
“好的，謝謝校醫。”徐玥的雙手掌心放在膝蓋處，一幅坐姿十分乖巧的模樣。
他瑩白的臉上漾著淡淡的哀愁，卻明顯不是因為受傷的緣故，他的視線落在一處，久久都沒挪開，一看就知道他正凝神想著心事。
不知道付瑾現在回宿舍了嗎？外麵下那麽大的雨，他有沒有淋到雨呢？他肯定以為是自己推那個男孩下樓的吧？
徐玥深深地歎了口氣，卻沒想到他對麵的人卻笑了起來。
“你的表情很豐富啊。”蔣清墨換了右手撐著下巴，神色依舊懶懶的。
徐玥沒想到他突然開口，思緒一下急速抽離回來，他也不知自己的表情是怎樣的，“是嗎？”
蔣清墨輕輕地點了點頭，校醫拿著一小袋藥走了進來，“開好了，上麵都寫好了服藥時間和次數，記住不要有劇烈運動。”
徐玥衝校醫笑笑，他站起身，打量了一下四周，“謝謝，在哪裏刷卡？”
校醫指了指桌子前方的感應平台，徐玥拿出校園卡刷了一下，上麵卻提醒未更新校園就醫信息。徐玥用疑惑的眼神看了校醫一眼，校醫顯然遇到過很多次這樣的事，他笑了笑提醒道：“是不是沒去登記處刷新醫務資料？”
徐玥剛來學校不久，也不知道需要登記了才能使用，“那我用星際幣可以嗎？”
“沒關係，等你刷新了資料再來就好了。”校醫一點也不介意。
徐玥還是覺得一次付清比較不麻煩校醫，“可是……”
“用我的卡吧。”在一旁一直沒說話的蔣清墨突然出聲了。
“謝謝，太麻煩你了，我還是明天再過來好了。”徐玥想著自己待會就去更新信息，然後明天一早就來校醫處刷卡。
蔣清墨修長的手指中夾著一張薄薄的卡片，他將卡片放在他最近的感應器上，隻聽“嘀——”的一聲，顯示刷卡成功。他輕輕一笑，“不用這麽客氣。”
誰和你客氣了？欠你的還不如欠校醫室的呢，畢竟校醫室又不會隨意挪動，自己隨時都可以找到。徐玥雖然這麽想，但還是禮貌地笑著說：“麻煩你了，我還星際幣給你。”說完，遞過一張嶄新的星際幣。
蔣清墨卻無論如何也不收，徐玥隻好無奈道謝，暗暗記下他剛剛刷卡時一閃而過的姓名，想著下次說什麽也要再還給他。
雨已經漸漸小了，細膩冰涼地拍在徐玥的臉上。幸好校醫室離他宿舍並不算太遠，他走了幾分鍾也就到了。徐玥一回宿舍就先冼了個熱水澡，這幾天新一級的學生們會有一個入學考的任務，所以可千萬不能感冒才好。
入學考試任務可是決定再分班的依據，對接下來的學習生涯至關重要，所以校醫所說的不要劇烈運動，應該是不太可能的了。
徐玥躺在柔軟的床墊上，迷迷糊糊地想著。
早晨的風還有些寒涼，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天空澄澈明淨，隻有幾抹流雲無拘無束地散布在淡藍的天幕上。
教室內銀質新穎的桌椅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銀光，還沒到上課時間，此時教室裏的議論聲不絕如耳。仔細傾聽就可以發現內容大多與下周一的入學任務有關。
徐玥的同桌葉思佳也不甘落後，她神色激動，“徐玥，我好想知道到時我會和哪個Omega在一組啊！真的，想想就很開心。”
“是啊。”徐玥雖是這麽說，但似乎一點也不關注會和誰分到一起。
“我希望她長發飄飄，然後又有點小柔弱，這樣到時我就可以保護她了。”葉思佳是個Beta，但她喜歡Omega，並且十分討厭Alpha。
“其實你也挺好的，不然我就選和在你一組好了。你的水平在Omega中這麽出眾，和你一起做任務完成率肯定會很高。”葉思佳輕輕叩著銀質桌麵說。
“你過譽了。”徐玥的能力雖然在他們班的Omega中能排前五，但他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所以他對自己的要求也一向嚴格。
葉思佳不以為然，笑著說：“是你太謙虛了。”
一直到老師進來，兩人才結束這個話題。
這一天下午，徐玥拿著本小冊子，正坐在樹下的木質長椅上翻看。一陣輕風吹過，帶畫淡淡花香，有幾片半黃的葉子掉到了徐玥的書上。他捏起葉子，放置在椅子的旁邊，繼續看起書來。
他看的是學校剛發的《入學任務需知》，裏麵詳細地列述了任務規則和注意事項。徐玥剛翻看到一半，在他右前方傳來清朗的嗓音，“下星期就是入學任務了，幸好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徐玥一聽這個聲音已經辨認出了說話的人是誰，但他一點也不感興趣，也懶得抬頭看他一眼。
但接下來的話倒讓他有點猝不及防，“可惜我不能和瑾哥在一組，真的好可惜啊。”
瑾哥？於筱源口中的瑾哥就隻有付瑾了吧？他也過來這邊來了嗎？徐玥連忙抬頭向聲音的方向望去，隻見兩人均是背對著他，於筱源站在大理石凳旁邊，而付瑾則雙手插兜地坐著。
從徐玥這個方向可以看見，風吹過時揚起付瑾潔白的衣擺，他衣領之外露出白皙的頸部肌膚，他黑墨般的頭發在陽光下散發著光暈。
徐玥也不看書了，他就撐著下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付瑾的背影看。
於筱源站得有點久了，他笑了笑然後坐到付瑾旁邊的空位上。付瑾不動聲色地蹙了蹙眉，“傷好得差不多了？”
“好很多了，謝謝瑾哥關心。”於筱源說完拂了拂額前剛剛被風吹動的留海。
“嗯。”付瑾沒有看於筱源，他將視線落在前麵起伏不定的翠綠湖麵上。
“謹哥下星期一定要注意安全，還是要小心一點好。”於筱源側過臉對著付瑾說，臉上有著得體的關心。
付瑾淡淡地嗯了一聲，說完好像覺得自己有些冷淡，又補了句，“你也是。”
徐玥越聽越覺得不是滋味，如果付瑾也能和他說這麽多話，如果付瑾也能和他說上一句關心的話語，不，哪怕是半句，他也能十分滿足。
徐玥緊緊地捏了捏手中的小冊子。
“瑾哥，其實我有點擔心，不知道上次摔下來會不會留疤。你能幫我看一下嗎？”於筱源麵露哀愁。
付瑾這才從水麵上收回淡漠的目光，他偏過視線，“哪裏？”
“就……就在手臂上。”於筱源紅著臉卷起袖子。
徐玥直接站起身，將小冊子往口袋一放，繞過大樹轉身就走。
雖然他也想多看付瑾幾眼，也想多和付瑾在同一個地方多坐一會，但卻不想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徐玥走的時候聲音很輕，幾乎輕不可聞，但那遠遠坐在湖前大理石凳上的Alpha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他側過臉，狹長深邃的鳳眼緊緊地看著徐玥離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