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淩渡坐到了肖宛調試好的設備裏，這是一個半球形的形似鳥窩的設備，中間是一個供人坐下的椅子。
這個設備可以通過監測人的精神能量波動和腦波情況，來判定這個人在這一段時間裏的狀況，甚至可以描繪出這個人這一段時間裏的現實和精神生活情況。
Alpha和Omega在精神能量的外放上比Beta具有更強的優勢，所以，他們的精神世界，更容易被設備數據化。
而這種設備，如今被使用的方向之一，是用於對Omega生活狀態的監控，以確保他們的安全，當然，這種方法侵犯著Omega的隱私一事，就完全被忽視了。因為製定這個政策的人們，沒有任何人是Omega，他們也想不到Omega是需要和他們一樣的隱私的，或者他們覺得Omega的健康安全的狀態比隱私更重要，甚至，大部分Omega也被這樣的理由說服了——他們的健康安全狀態由政府確保，即使家裏的丈夫無法信任，Omega管理局也是絕對能信任的。
根據研究，人的信息素，其實就是一種精神能量的外顯，這種特異的精神能量波，無時無刻不從活著的人的身體裏發出，然後可以由另外的人感應到。Alpha和Omega的精神能量波（信息素），是兩組相對的波動，這兩種不同的信息素，都會互相對對方產生難以言喻的吸引和挑動，這在生物性上就體現為強烈的“性吸引力”。
而Beta的精神能量波在很低的值，所以很難外顯讓人直接感應到，隻能借助設備，才能將他們的這種精神能量波數據化。
有些人，在母親肚子裏的時候，就會顯出其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傾向，有些人，則是在出生後成長過程中，精神能量波（信息素）突然迸發出較高的值，形成Alpha或者Omega的信息素特征，這就是所謂的A/O分化。
本來這種精神能量波（信息素）隻是一個人的某種特征而已，但是，因為Alpha在他們這種強大的Alpha信息素的促進下，就會比Beta和Omega更加健壯、更加精力充沛、更具有好強心和攻擊性等等，他們就形成了很強的競爭優勢，而Omega的信息素則讓Omega發育得精神更敏感、身體較柔軟，以保證他們可以更好地去孕育後代等等，這些身體上的差別，帶來了這三個群體的社會地位的差別。
而社會地位差別到底有多大，近十九歲才從Beta分化成Omega的淩渡，覺得自己非常有發言權。在他認為，Omega不過是被豢養的生育機器而已。而大多數Omega因為從小就受豢養教育，反而覺得這種從生到死都被掌控的安定生活是莫大的幸福，任何打破他們這種幸福的行為，都是世間的“至惡”，就像玉澤公主突然失去丈夫，在他們的心裏就是無法承受的傷痛。
淩渡從二十三歲開始和雙胞胎哥哥淩煥一起生活後，他就必須每個季度來一次Omega管理局，做一次這種“精神測定”，以讓Omega管理局掌控他的所有生活和精神狀況，以確保他的一切狀態穩定，不存在問題。
淩渡有一雙大而修長的眼睛，他的眼睛大睜，看著儀器上方的探測孔，這種審視，被探測孔旁的攝像頭拍攝下來，隻讓人覺得他雙眼冷漠幽深，像深潭一般讓人捉摸不透。
看著儀器顯示器的林曉華道：“小淩，你可以閉上眼了，不要怕，你知道，這是很溫和的，隻要你跟著提示做，不會有任何副作用。”
淩渡閉上了眼睛。
設備內層的協調環和感應擴增環貼近了淩渡，像蠶繭一樣把他包在了裏麵。
淩渡隻覺得身體變得倦怠，精神不自主放鬆，想要沉睡，而其他人在設備的程序裏，會在這時候完全沉睡過去，並在精神世界展示他的近期生活和潛意識情況。
淩渡卻在這時候完全清醒了，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要做什麽，他讓自己的精神世界按照語音提示構建了對方想要的答案。
“你最近看了哪些書？”
淩渡精神世界展示了諸如《月季》《蛋糕的花藝》《線條美學》幾本書。
設備裏的程序是固定的，林曉華和肖宛無權操控，他們隻是負責讓淩渡做這個“精神狀態測定”而已。
最開始的簡單問題，林曉華和肖宛可以從房間裏的顯示器裏看到畫麵，以在機器判定之外，他們再做一個人工判斷，算是做一個基礎數據的校正。
顯示器裏，淩渡坐在家裏二樓的窗邊搖椅裏看書，或者，他也坐在書桌邊看，在草稿紙畫上蛋糕上的花藝的模型，淩渡還在邊看書邊記筆記，畫麵裏，又出現了另一個男人，這個男人和淩渡長得非常像，甚至身高也差不多，對方進屋的時候抱了一捧向日葵，對淩渡說：“既然你養不好花，那就不要看那麽多有關養花的書，多買切花不好嗎？”淩渡蹙眉說：“不好。我想養花打發時間。”
肖宛剛工作沒多久，第一次在這種第一關的問題裏，就發現被檢測人的世界裏出現了另一個人，而且另外這個人和被檢測對象長相一樣，她不由有些詫異，看向她的帶教老師林曉華，問：“另外這個人是誰，是淩先生自己構建的另外一個自己嗎？”
要將被檢測人的真實生活場景同他們自己構建的精神世界區分開，是需要經驗的，這是一門很艱深的課題。不過這個工作如今大多由機器來判定，隻有困難的地方，才找專家做分析。
林曉華很有耐心地說：“不是你想的那樣。一般隻有精神很有問題的人，才會出現你說的那種情況。小淩世界裏的另外這個人，是他的雙胞胎兄長，是他的監護人，是個Alpha，還沒有娶妻。兩人有血親屏障，他的信息素氣息可以安撫小淩，所以小淩一直和他住在一起。”
“哦。”肖宛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隨即，顯示屏上開始展現淩渡在廚房裏和廚房機器人一起做飯的場景，接著，是淩渡坐在書桌邊練字的場景，他的兄長時常出現，和他做很家常的交流……
看到淩渡這種安閑的生活，肖宛都不由對Omega的生活向往起來，說：“要是我是Omega就好了，不用工作靠政府的福利金就能過得很好了。真是讓人羨慕啊。”
林曉華道：“你多工作一段時間，看得多了，就明白了。”
肖宛笑了笑，說：“做Omega就是不能四處走，我知道的，我知道。”
淩渡展示了不少他生活裏的場景，這些場景裏，不時會顯出他家廚房一邊的時間顯示器，上麵會顯出日期和鍾點。
肖宛總結：“淩先生很喜歡看那個鍾。”
林曉華：“是的，他以前的測試裏，也時常不斷出現那個鍾。因為小淩是個一絲不苟的人，時間觀念非常強，他總愛看時間。”
肖宛又說：“他哥哥出現的場景真多。”
“他倆在一起生活，除了他哥，他見不到幾個別的人。他的生活還是太單調了，希望可以早點為他匹配一個Alpha，這樣他就有了家庭，生幾個孩子，家裏就熱鬧了。”林曉華很憐憫地說道。
隨即，他們看到淩渡拿感冒藥去給他哥哥吃的場景，但隨後，屏幕上就顯示了一行大字“此部分涉及檢測人隱私”，林曉華和肖宛看不到了。
肖宛很喜歡看淩渡的日常生活，突然看不到了，她頗失望，就問林曉華，“師父，檢測人的隱私保護，由AI判斷，這種判斷標準的參數，是會經常調整的嗎？”
林曉華：“他們的信息都會同步到主服務器上去進行保存和評判，參數當然會調整，但一般是要通過專家論證才會調整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很容易就能調整。”
“哦。”肖宛盯著屏幕上的“此部分涉及檢測人隱私”，有些無聊起來。
又過了大約十幾分鍾，屏幕上顯示出一行字：“檢測人狀況良好。通過。”
林曉華吩咐肖宛：“好了，去為小淩倒杯水，檢測完了，他很快就會醒過來，他會口渴想喝水的。”
肖宛馬上去倒水去了，隨著檢測儀器打開，淩渡又暈乎了一陣，才慢慢站起身來。
林曉華扶了他在辦公台前的椅子上坐下後，又安慰地詢問他：“你的兄長生病了嗎？”
淩渡微微點頭，蹙眉回答：“是的，不過不是重病，隻是因為前幾天淋了雨感冒了而已。他雖然是Alpha，但他身體狀況不是很好。想來吃幾天藥，過兩天就會痊愈了。”
林曉華道：“所幸有你這個弟弟在家裏可以照顧一下他，要是你結婚了搬去了你的丈夫家住，他一個人生活，就會很不方便，所以，他還是要趕緊湊社會貢獻點，趕緊匹配一個Omega才好。”
淩渡沒有應聲。
林曉華以為他在為兄長的社會貢獻點發愁，就安慰他道：“怪我多嘴讓你擔心了，你是Omega，他作為你的兄長，要匹配到Omega需要的社會貢獻點，本來就比其他人要低不少，他應該很快就能娶到Omega的，你放心吧。”
淩渡扯了扯唇角，展示了沒有誠意的微笑。
肖宛將水遞給淩渡，淩渡道謝接過便慢慢喝起來。
這時候，房間裏的內線電話響了，林曉華接起來，他聽後，神色變了變，掛了電話便對淩渡道：“小淩，一個不好的消息，剛才處長辦公室來了電話，說你剛才的檢測結果有點問題，讓你去48樓一趟再做一次確認。”
淩渡微微擰眉，“有問題？”
林曉華道：“應該不是大問題，你看我們這裏顯示的結果就是通過了。可能是那係統又發現了一些小問題吧？唉，楊行屹出了事之後，我們就換了一把手，他來了後可能比以前要查的嚴些，所以有點小問題，也會讓去複查一下。”
楊行屹就是那位前幾天被刺殺而死的駙馬，玉澤公主的丈夫，之前的Omega管理局雲城京都處的處長。
淩渡沉默。
林曉華繼續安撫他：“你不要多想，即使是複查，也是為了你好，也是為你負責。”
淩渡：“哦。”
林曉華：“小淩，你去吧。通過後，你可以去一樓領這次的冬至節禮物，我看了，是非常有意思的東西。”
淩渡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去拿上鬥篷披上，又對林曉華和肖宛道了謝，出了房門。
他一邊去乘電梯上樓，一邊心思電轉，他自認為自己構建的“現實”不存在任何瑕疵，為什麽會被查出“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