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人的大腦會對他們感知到的畫麵、聲音、氣味、味道、觸感等等做出反應。
生活狀態和精神檢測的設備的場景構建便是以此為基礎設計的。
檢測儀做的雖然是一種檢測，但其原理其實是刺激人的大腦，並接收人的大腦的反應，然後以此構建此人之前的狀態，也就是，這種設備所做的是接收人的反饋，那麽，人要是能夠控製住自己的反饋，那檢測儀得到的數據，其實就是不真實的。
這是淩渡之前能糊弄Omega管理局的檢測儀的原因。
淩渡點開其中一個失蹤當事人的文件，從裏麵截出一部分數據，用軟件在智腦裏進行展示。
房間裏的3D放映機被打開，播放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場景。
這個視頻的當事人叫“高明苒”，是一名男性Omega，18歲。
他身高160cm左右，身材雖然偏瘦，但並不柔弱，明顯很健康。他有茶黑色的半長頭發，眼睛也是茶黑色，臉較小，有紅潤的嘴唇和較尖的下巴，穿灰色的毛衣和黑色的長褲，神色溫和，氣質卻較清冷，並不熱情。
他處在一間麵積大約有20平方米的較大的廚房裏，廚房主色調為白色，廚房裏除了他之外，還有另外一名Omega女性，這名Omega女性大約四十歲，在長相和身高上，兩人具有很大相似性。
當事人在設定廚房機器人做蛋糕，那名女性Omega站在旁邊說道：“最好第一胎生Alpha，這樣，你的丈夫，和他的家人就會比較高興。你的丈夫，為了娶到你，付出了很多，他肯定是有期待的，生了Alpha，他才會滿意，覺得對你不是白白付出，是有收獲的。”
當事人沒有看向這位女性Omega，他一直盯著廚房機器人，道：“母親，要是生了Omega怎麽辦？我總無法控製自己生什麽。”
女性Omega道：“那也還好，政府會給補貼的，養到五歲了，學校就會把TA帶走的，隻是這前麵五年，你會比較辛苦。不過，你也不要太擔心，我會幫你帶孩子。”
當事人道：“嗯。那生Omega也不差什麽。我可以問問他，他會喜歡Omega孩子嗎？”
女性Omega：“Alpha的這種回答能當真嗎？他當然會說，生Omega比較可愛。要是不這樣回答，他不是就有歧視Omega的嫌疑了。但是，你想想看，你生了Omega，隻是替政府生的，Alpha和Beta才能繼承家業。要是一直生Omega有什麽意思？你看看我，我就隻生了Omega，你父親過世了，我連他的財產都無法保有，隻能去住集體公寓，好在你馬上要結婚了，我以後可以來幫你帶孩子。所以，我的寶貝，你千萬不要相信那些鬼話，說生Omega比生Alpha好的鬼話。”
當事人：“母親，等我結婚了，你就搬來和我一起住吧。我會好好孝順你。”
女性Omega：“這可不符合規定，等你生了孩子了，你去向Omega管理局提申請，讓我來和你一起住，替你帶孩子，我才能過來。要是沒有申請，我擅自過來，被扣了福利金怎麽辦？”
當事人：“母親，我會很快就懷上孩子的吧？”
女性Omega：“你和你丈夫的信息素諧調得越快，就能越快懷上孩子。你明白嗎？你要好好愛他才行，信息素不會騙人。”
這一段播放完之後，淩渡按了暫停。
他對晉遂川和曹簡言道：“這個Omega管理局的生活狀態和精神狀態檢測係統，其實不像他們宣稱的那樣高級。裏麵的算法比較簡單。”
“算法比較簡單”六個字讓晉遂川麵無表情地多看了淩渡幾眼，曹簡言則說道：“的確是這樣，我們處已經負責過四次Omega的案子了，都從Omega管理局調過資料。隻是，以前這些資料都是艾楠分析，我沒費時間去解析Omega管理局的檢測係統的算法。但從我昨天查看調來的資料來看，他們的這個係統，的確不像他們自己講的那樣無懈可擊。”
淩渡：“Omega管理局的檢測係統裏，有個很大的基礎數據庫，這個數據庫是建立在常態生活的基礎上的。例如這個當事人的這段視頻，就是通過在催眠當事人的情況下，通過對他的大腦進行信息刺激，當事人會在海量的基礎信息裏從潛意識裏選擇他熟悉的環境、發生過的事，於是這就構建了這個播放出來的場景。所以，這個係統在檢測‘太陽底下無新鮮事’這種常態化的事情時，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對非常態化的事卻沒有辦法很好地檢測出來。他們增加的這個精神能量波的檢測，更多是分析當事人受到周圍其他人的精神能量波，也就是信息素的影響後，發生的變化。這個當事人和他的未婚夫根本沒有接觸太多次，他的信息素的變化很有限，可以忽略不計。要說，這個信息素的變化檢測，更應該給Alpha做才對。”
晉遂川聽得很專注，因淩渡最後一句話裏含著譏諷，他多看了淩渡一眼，淩渡白皙的麵頰上幾乎看不到毛孔，潔白細膩如瓷，他趕緊把目光轉開了，問：“為什麽更應該給Alpha做？”
淩渡：“因為Alpha更容易出軌，出軌後，TA的信息素就會因出軌對象的信息素影響而產生些許變化。給Omega做信息素監測，既是為了辨別Omega是否被性侵害，但也監測了Omega是否出軌，不是嗎？Omega管理局本來就無權監控Omega的這些信息吧！”
晉遂川愣了一下，曹簡言也愣了愣，兩個Alpha都聽出了淩渡話語裏明顯的對Alpha的抨擊。
晉遂川想說句什麽辯解一下，曹簡言則瞬間伸手按在他的老大肩膀上，讓他不要講。
晉遂川看了曹簡言一眼，轉移話題道：“小淩，我們明白你剛才的解釋了。那你是怎麽看出這幾個當事人有被精神操控的？”
淩渡再次回放剛才播放過的那段視頻，播放完後，他又播放了另外三名失蹤的Omega的相關部分，晉遂川和曹簡言發現另外三人的視頻裏也有相似的場景。
曹簡言道：“這四個人都有類似的狀態表現，並不能說明他們有被精神操控。因為這個是Omega管理局的常規問詢，每個Omega都會在婚前被問希望什麽時候生孩子，更喜歡哪個性別。”
淩渡道：“我知道。我的理由不是你說的這個。而是這四個Omega，都沒有提他們未婚夫的名字。真正期待接下來的婚姻生活的人，是會很在意自己丈夫是一個特定的人的，而不隻是一個符號。這不正常。除此，還有一個問題，他們的血親在場景裏太過具體了，這是被用照片專門做過暗示後才有的情況。”
晉遂川沉默著認真地看著淩渡，曹簡言：“為什麽會這麽解讀？”
淩渡：“曹科，你有愛人嗎？”
曹簡言：“還沒有。”
淩渡看向晉遂川：“處長，你有愛人嗎？”
晉遂川換了個坐的姿勢：“還沒有訂婚。隻是有了喜歡的對象。”
淩渡心想你不講這麽具體也沒關係，他又問曹簡言：“那你和你母親相處多嗎？”
曹簡言：“大約每周會見一次麵。”
淩渡：“你可以畫出你母親的樣子嗎？”
曹簡言愣了愣，“這個還真有點難。”
淩渡：“對。對於自己在意的人，有時候反而難以準確描繪他們的形象，因為他們不隻是有外貌，還有氣質，有感覺，有信息素，有過往……所以，在這個檢測係統裏，當事人在給檢測係統反饋他們的親人時，是會出現一些猶豫的，這會讓檢測係統在這裏得到的數據更多更雜。但是，我看了這四個人在這裏的數據，都很幹淨簡潔。這和這四個人同他們血親接觸時表現出來的信任親密奉獻的姿態不一致。而人在檢測係統下，很難在潛意識裏更改這些反應，除非是在之前被做了精神操控。”
淩渡說著，將這四個人的這一部分的源數據調了出來，並道：“從源數據裏更能看出問題，被處理成視頻文件後，要看出來更難。”
晉遂川翡翠綠的眼睛變得很深邃，他說道：“聽你講解後，我算是明白了。以前艾楠從沒有講得這麽清楚過，他每次都隻是出一個大致報告，讓我們根據他的報告去找線索。”
淩渡：“剛才我講的隻是其中的一點矛盾的地方，其實Omega管理局提供的這些數據裏，還有很多有問題的地方，我都會找出來，按照標準格式出成報告。”
晉遂川道：“行。”
淩渡：“我聽曹科講了這次的案子。我想，還是應該再去查查他們的未婚夫和血親那邊的情況。”
晉遂川：“嗯。”
淩渡：“還需要調查他們到底是在哪裏被進行精神操控的。”
晉遂川：“最大可能是學校，他們才從學校搬出來兩個月。”
**
晉遂川決定親自去這四名失蹤的Omega之前就讀的學校調查，因為要是他不親自去的話，其他人可能沒有辦法鎮住學校領導，也就查不出有用的東西。
淩渡申請道：“處長，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嗎？”
晉遂川沒想到新來的淩渡會申請去做這種累活，他們處以前的精神分析師就是不太願意出外勤那種人。
晉遂川道：“當然。我以為你們精神分析師，都不會喜歡出門。”
淩渡：“去現場看看，更有利於對信息的分析。所謂精神分析，其實是離不開對每個人的生存環境的分析的。因為生存環境會很大程度上影響人的精神。人和環境是相輔相成的。”
晉遂川笑著道：“你這麽快就被從區裏調來我們這裏，是有道理的。”
淩渡想到自己哥哥以前肯定做出過很多成績，而做出過那麽多成績的人，居然會魯莽行事，以至於現在不知生死也不知人在那裏，這讓淩渡生出了一絲怪異的感覺，他不由想，難道哥哥是被牽扯進了其他事？
**
前往淩霄學院之前，晉遂川讓下屬先去開了介紹信，又讓帶上了可以減弱自己信息素影響的設備，這才準備出發。
一行人坐進出勤車，前往處在京都北邊的淩霄學院。
此時已過午時，但大家都還沒吃午飯，為了節省時間，帶了盒飯在路上吃。
其他人都在狼吞虎咽，隻有坐在七座車最後排的淩渡吃得慢條斯理，每吃一口必定咀嚼好幾下才吃下一口，以至於其他人都吃完了，他一個人還在吃。
凡芃收著大家吃完的飯盒，又看著淩渡，說：“小淩，你這飲食習慣真好啊，不容易得胃病。”
淩渡抬頭看了看大家，意識到別人都沒吃了之後，他就要放下筷子，晉遂川坐在前麵，此時往後看了一眼，就說：“小淩，你別在意我們，按照自己的節奏吃飯就行了，反正是在路上，又不需要節約時間。”
凡芃道：“頭兒，我以前吃得慢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講我的。你這是區別對待嘛。”
淩渡看了凡芃一眼後又去看晉遂川，晉遂川冷哼一聲，朝凡芃道：“因為小淩長得好看，所以區別對待，可以嗎？”
車上所有人都在沉默了片刻後笑了起來，凡芃道：“可以。”
淩渡作為當事人繼續慢慢吃飯，並不理睬他們拿自己開玩笑，而他心裏則想：“等哥哥回來了，我還得告訴他，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以免他融入這個集體的時候會讓他們發現問題。”
淩渡吃完後，凡芃把自己私藏的蘋果遞給他，說：“小淩，來，我們吃蘋果。”
曹簡言很不滿：“為什麽我們沒有蘋果？”
凡芃：“因為你們都長太醜了。隻有我和小淩有蘋果吃，你們懂嗎？”
曹簡言伸手拍晉遂川的肩膀：“頭兒，你看凡芃貶低你，說你太醜了。”
晉遂川：“好了！別開玩笑了，我們在查案。”
因為晉遂川講得太嚴肅，其他人都不敢再鬧。
車開到淩霄學院的南門時，天又開始下雨。
淩霄學院南門口有兩株近百年的淩霄，這是沒有改良的品種，為藤本植物，粗壯的藤蔓繞在高大的柱子和鋼筋水泥架好的門廊上，在雨中，它們開著豔紅的花朵。
淩霄學院已經有兩百多年的曆史，最初隻是一個小的教導Omega儀態的培訓學校，近百年來，因為體外妊娠技術的發展，大部分人不願意承受母體孕育孩子帶來的時間精力以及身體的負擔，選擇體外妊娠，但體外妊娠的弊端是無法生出ABO性別裏的AO兩種性別，於是，這讓ABO性別裏的Beta人口大幅度增加，Omega性別人口數占比越發降低。出於對Omega性別人口的“保護”，政府開始給Omega發放福利金，並從他們出生開始就養育他們，讓他們為國家“生孩子”。
這是一項被稱為“優生優育”的國家計劃。
這個計劃的出現，讓這所淩霄學院成為了最大的Omega專門學校，開始養育Omega。
車被嚴密的高聳的大鐵門攔住，停在了大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