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真實的葉清嵐比係統信息裏的他顯得更加冷漠,除了冷漠外,他還帶著一種暴躁的怒氣。
淩渡將自己戴著的兜帽往下推下,露出了自己的臉。
葉清嵐在看清他的長相時,他眼中出現了驚詫,而就是在這份震驚裏,他打開了陽台上的玻璃門。
淩渡從外麵走了進去。
葉清嵐見到他後的表現,讓淩渡有很多猜測。
淩渡沒有去接近葉清嵐,隻是站在陽台玻璃門口,把玻璃門拉上後,淩渡問依然呆立在他跟前的葉清嵐:“你認識我?”
葉清嵐麵色逐漸變紅,他結結巴巴地說:“你……你是淩渡嗎?”
淩渡很驚訝,他的內心深處以為葉清嵐是見過他哥哥淩煥的,以為他認出了淩煥,沒想到他直接就問自己是不是淩渡。
淩渡使用信息素調整器後,本就把這個儀器調整出的淩煥的信息素設置得較低,在使用了特調處的信息素屏蔽儀後,他的信息素基本上不會外泄,加上他現在又用了有信息素隔絕功能的鬥篷,所以,葉清嵐基本上感應不到淩渡身上的信息素。
淩渡沒有否認葉清嵐的問題,他站在距離葉清嵐一米多以外的位置,眼神溫和,道:“很抱歉來打擾了你,剛才嚇到你了,是嗎?”
葉清嵐馬上搖頭,緊張道:“不,不……沒有。”
淩渡不明白葉清嵐這種狀態是因為什麽,他以為葉清嵐會害怕自己,但很顯然並不是的。
淩渡問:“你不疑惑我來找你是想做什麽嗎?”
葉清嵐眼眶瞬間就紅了,他望著淩渡道:“你知道我被帶出去過,所以來安慰我。”
淩渡審視著葉清嵐,他不知道葉清嵐是否是因為受到傷害所以精神有問題,因為淩渡他根本不會安慰人,也從沒有安慰過他人,再說,他和這個葉清嵐根本不認識,葉清嵐為什麽認為自己前來是來安慰他?
淩渡道:“我沒有辦法安慰你。”
葉清嵐睜著一雙大眼望著淩渡,眼神裏並沒有失望,淩渡接著道:“不過,要是你有什麽事的話,可以聯係我,我有辦法的話,我可以盡可能為你提供一些幫助。我可以把我的聯係方式給你。”
葉清嵐頷首道:“我知道,我可以給你發郵件,對嗎?我知道郵件地址。”
他講了一個郵件地址,淩渡聽後,心中已經泛起波瀾,因為這個地址,他很久都沒有使用過了,有人在接替他使用這個地址。
葉清嵐問:“這個地址是你的。我們都知道它。”
淩渡沒有讓自己泄露出情緒,他大約知道誰在背後使用那個郵件地址了,他問:“現在很多人知道這個郵件地址嗎?學校裏的網絡可以查到你們發了什麽。你們有被查到過嗎?”
那個郵件地址是Omega內部網的一個郵箱,的確是淩渡拐彎抹角注冊的,但他隻使用過很短時間,而且還是他在學校裏時使用的,他從淩霄學院離開後,就沒有再使用了。
當初,他也的確把那個郵箱地址告訴過某幾個人,用郵件替人出謀劃策過,但他沒想到自己離開後,依然有人在向那個郵箱發送郵件,然後有人在替那些求助的人出謀劃策。
他自己當年使用那郵箱地址時,會在事後將發信人和收到信件的痕跡都清除,但是卻不知道後繼者是否也一直在這麽做。
葉清嵐想上前拉住淩渡,但又不太敢,他臉上早就沒有了初時那種冷漠,而是很歡喜又羞怯的樣子,他指了指自己書桌邊的椅子,道:“淩渡哥哥,你要坐嗎?”
淩渡不想去坐,他雖然已經從頭武裝到腳了,手上也戴著手套,但他依然不想在這裏留下更多痕跡,於是說道:“我不能在你這裏留下太多痕跡,我站在門邊就好。”
葉清嵐有些失望的樣子,他隨即跑回書桌邊,從抽屜裏拿出了一枚碧綠的玉石,玉石很小,雕成一隻Q版小鼠的樣子,他把小鼠送到淩渡的跟前去,道:“淩渡哥哥,謝謝你對我的幫助,我想把這個送給你,你會收嗎?”
淩渡道:“我不能收你的禮物。這會讓人定位到我。”再說,他並沒有幫助這個人。
本來還很介意淩渡對自己的好意都不願意接受,但聽淩渡給出理由後,葉清嵐便又很理解地點頭說:“對。我們不能讓你冒險。”
淩渡道:“小葉,我不能在這裏待很久,我進學校來不容易,所以,我需要迅速向你谘詢一些問題。”
葉清嵐道:“好的,你是想問楊行屹被殺死的事嗎?”
淩渡:“是。”
葉清嵐:“我能對你有作用,我就很高興了。你問吧。”
淩渡卻沒有馬上就問問題,反而說道:“小葉,謝謝你信任我。但是,我希望你更愛護自己,知道嗎?”
葉清嵐趕緊點頭。
淩渡道:“你這次為什麽會被安排去楊行屹那裏,你自己有猜測的原因嗎?或者你以前就被杜煒那個混蛋送出去過?”
葉清嵐麵色瞬間變得憤怒,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但好幾次沒能講出口。
淩渡道:“沒有關係,我不會因為任何問題而覺得你不對你不好。隻是希望更準確地了解這次的事。”
葉清嵐皺眉道:“因為我馬上要到15歲了,我們這一批同學要做最後的考核,這會影響我們之後的婚配,所以我們大家都很在意。上次,我們專門去過Omega管理局做狀態檢測,等回來後,健康管理中心就讓我和另外幾位同學過去,我們以為是我們的狀態檢測的結果不好,擔心以後會受影響,就趕緊過去了……”
葉清嵐眉頭緊皺,望著淩渡,好半天也沒講出接下來的話。
淩渡一想就懂了:“你是不是在那裏見到了楊行屹?”
“對。”葉清嵐聲音變得尖銳,“他……他說……他……”
葉清嵐麵色變得緋紅,淩渡道:“他說他很喜歡你是嗎?”
葉清嵐微微點頭。
淩渡歎了一聲,說道:“小葉,你要愛護自己,不要輕信這種話。他以前也對我講過這句話。他隻是想占你的便宜,也許他對成百上千的Omega都講過這種話。我們要自己認可自己,自己看清自己,這樣,就不會輕易因為Alpha的認可就覺得榮幸和受寵若驚,以至於迷失自己。這世界上會有很好的人,但楊行屹他不是。他那種沒有道德的欺淩弱小的人,他本身就不配喜歡任何人,他不配喜歡你。”
葉清嵐的眼眶瞬間就紅了,眼睛裏盈滿了眼淚,他說:“他們說,楊先生喜歡我,就是對我最大的褒揚,說明我足夠優秀,讓我要珍惜機會。”
淩渡道:“他們以前也曾經這樣告訴我。你看,他們根本就不為我們著想,不問我們是否希望被楊行屹那種人喜歡,不問我們的追求是什麽,我們的追求,根本不是要被人那樣喜歡和侵犯,不是嗎?所以,那些人的話,根本就沒有任何可信度,他們的話讓他們把自己變成了幫凶、劊子手和惡魔,他們自己還自鳴得意。”
葉清嵐含著眼淚不斷點頭,他說道:“我希望做智腦工程師,我沒有分化成Omega的時候,我在普通學校上學,我拿過智腦程序設計的獎,可我到這個學校後,我就再也沒辦法去做喜歡的事了,想到其他人每天都在學習,但我卻止步不前,我就很難過,我根本沒有辦法再和他們比較了。”
淩渡道:“我明白你的心情。我們不可能依靠其他人,隻能依靠自己,即使是Omega,我們也可以做我們喜歡做的事。而不是別人喜歡我們,願意讓我們生孩子,就是對我們最大的讚揚。”
葉清嵐:“是這樣,我們都這樣想。”
淩渡道:“小葉,你可以為我講講楊行屹受刺殺時的事嗎?”
葉清嵐很抱歉地說:“但是我隻知道很少。”
淩渡:“你隻需要將你知道的告訴我就行了。”
葉清嵐思考了一會兒,說道:“我不知道我講的哪些話會對你有用,我都講出來嗎?”
淩渡點頭。
葉清嵐:“那天,我本來有一整天的課,你知道的,十四歲的時候,是課程最多的時候。我整理了書本想去教室時,我房間的電話就響了,是校長辦公室打來的,他說他是一名秘書,說會有一筆給我的補助,讓我去辦公室裏簽字,我當時就有很不好的預感,但我還是去了。”
“我家裏情況不是特別好,我是一對Beta父母生的孩子。你知道嗎,其實Beta父母生的孩子,也可能分化成Omega。”
淩渡頷首:“我的母親就是Beta,我明白。”
A/B、B/O所生的孩子分化成A/O的概率大約在萬分之三的樣子,而B/B所生的孩子分化成A/O的概率更低,在十萬分之五。如今除了O被強製母體妊娠外,Beta可以選擇體外妊娠,體外妊娠的孩子至今還沒有例子分化成A/O。
葉清嵐蹙眉道:“我和別人不太一樣,我是我媽媽未婚生的孩子,她之後就又結婚了,我的繼父不太喜歡我,我從小學開始就上寄宿學校。我的媽媽之後又為我的繼父生過三個孩子,他們孩子很多,養孩子很費事,我媽媽就一直沒有上班,靠拿政府補貼生活。我繼父是做手動車維修的,現在手動車越來越少,大家都開自動駕駛車,所以他的活也不太多,工資不太高。”
“淩渡哥哥,我分化成Omega後,我家裏非常高興。政府給他們補貼了一筆錢不說,我搬到Omega專門學校來上學,他們從此之後還不用再負擔我的衣食住行上學的費用了。我們Omega,每個月可以取出福利金裏的10%,我就會取出這些錢來給我媽媽,不然,他們的日子真的很困難。所以,校長辦公室說要給我補助,這種補助和獎學金一樣,一般都可以全額取出來,我雖然覺得可能是會有不好的事發生,但我還是去了。”
“我到了校長秘書室,他讓我簽了一份文件,並告訴我,是一位高尚的先生捐給我個人兩萬周幣。淩渡哥哥,我一直以來就是年級前十名,我現在每月的福利金是一萬二周幣,但是,我自己能支配的隻有一千二,我必須給媽媽一千。這兩萬周幣,幾乎是我兩年能拿回家的錢。我當時其實明白,有人給我這麽多錢,肯定是想我付出更多。”
“很多人都會遇到這種事,他們說,我們是不會被標記的,即使是出去應酬一下,最多也隻是……”葉清嵐默了兩秒,才繼續道,“所以,我就去了。我去之前,給你的郵箱發了郵件。”
淩渡頷首表示自己理解。
葉清嵐道:“我回宿舍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帶了些書還有最近的作業,因為那位秘書說,可能是要去度假,要去好幾天。我其實很害怕……”
葉清嵐哽咽道,“我不知道是誰,也不知道是去哪裏,不知道自己會遇到什麽事,我為了兩萬塊,我就做出了這種事。你會罵我嗎?”
淩渡道:“我這次不會。但以後,不能再做這種事了,多少錢都沒有你自己的安全和尊嚴重要。”
淩渡在心裏歎氣,其實其他大部分Omega不會出葉清嵐這種事,因為大部分Omega都是A/O生下的孩子,隻要沒有意外,這些家庭的Omega不會缺錢。
而家裏隻要過得去的Beta,不想承擔生育帶來的風險,就會選擇體外妊娠,體外妊娠的孩子不會分化成Omega,這就帶來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大多數B/B家庭有分化出的Omega,這些家庭或者是非常崇尚自然主義的,或者就是家境不好不願意花錢體外妊娠的,也可能是年紀小不懂事,隨隨便便就懷孕生子的。這些家庭裏的Omega,很多都被當成家裏的造血機,供養著家裏。不隻是在學校開始就要養家,等結婚了,他們可支配收入更多了,就更是要擔負很多人的生活了。
所以,Omega學校裏的學生,很容易出現這種兩極分化。一極一直以來都生活在蜜罐裏,單純天真,一極一直以來就在承擔生活壓力,愁悶痛苦。
淩渡的目光掃了葉清嵐的臥室一圈,看裏麵的設置如此簡單,沒有任何多餘的物件,極大可能是因為葉清嵐舍不得為自己花錢置辦任何一點東西,估計他家裏也以為他在Omega學校裏什麽都有,所以沒意識到需要給孩子買點什麽吧。
葉清嵐抹了抹眼角,“我被車帶出了學校,在下午接近傍晚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是到的皇家的玉池苑。我當時非常震驚,心想會是誰要見我呢?”
全民都知道玉池苑是皇室禦苑,要是是淩渡,他也會吃驚有人在這裏麵亂搞。如此一想,玉澤公主定然是痛恨死了楊行屹了吧,把人帶到皇家禦苑裏去。
玉澤公主至今沒有生孩子,最大可能是楊行屹和她對外時很和睦,真實情況是兩人根本就很少在一起。
“我被帶到一棟在花木中的別墅裏,房子隻有一層,基本上都是木質結構,裏麵很溫暖,而且有溫泉。我被安置在這個別墅裏的一間房裏,在夜晚,我見到了楊行屹。他見到我時,好像很吃驚,問我,你是哪裏來的小貓咪?”葉清嵐說,“我認出他是楊行屹了,所以更加震驚,他居然會在皇家禦苑裏找我去。我很擔憂,怕之後公主生氣。我說,我是淩霄學院的學生。”
所有Omega都對玉澤公主不陌生,因為玉澤公主定期會到各個Omega學校關懷他們。
“楊行屹笑著對我說,杜煒讓你來的嗎,他一向這樣貼心。”葉清嵐皺著眉露出羞憤的表情,“他讓我走近他一些,他握著我的手,說,我喜歡你的味道。杜煒對我的喜好非常清楚。他還說,你真美,隻是,你適合有月色的夜晚,最近天氣陰冷,不適合你來。”
淩渡聽出了葉清嵐的話語裏的矛盾之處,以淩渡對楊行屹的了解,楊行屹在對調戲和猥褻Omega這件事上,他是絕沒有什麽婉轉的姿態的,往往是有什麽講什麽。淩渡對他這種做法的解釋是,在楊行屹的眼裏,這些供他玩樂的Omega都隻是他的玩物,根本不值得他費什麽心思,所以他往往是講話沒什麽顧忌。但他對葉清嵐講的話,表明他對杜煒為他送去葉清嵐的事事前並不知情。
也許葉清嵐被送去,就是刺殺楊行屹的一環。
楊行屹畢竟是Alpha,以前還是軍校生,雖然他好色,但他身邊有護衛,自身素質又不錯,並不容易被刺殺,再者,這還是在護衛森嚴的皇家禦苑裏被刺殺,這其中實在太多疑團。
如果是淩煥刺殺了他的話,淩煥必須有萬全的策略,因為淩煥不會在沒有萬全策略的情況下出手,那會將淩渡推入火坑。
淩渡作為Omega沒有繼承權,如今和淩煥住在一起,要是淩煥出事,淩渡隻能去住Omega公寓,而家裏的所有財產和物品,都會因為淩煥傷害了楊行屹而賠償給楊家足夠的金額,如果賠償完後還剩有一些,也不會由淩渡繼承,而要給淩家的其他順位繼承人,或者是直接拍賣充公。
這也是淩煥想讓淩渡趕緊嫁人的原因,因為淩渡嫁人了,淩煥可以把家裏的財產轉移給淩渡的丈夫,而他自己就可以無牽無掛跑去涉險了。
但淩渡都沒嫁人,淩煥去涉險,就是對淩渡不負責任。
不過淩渡想到淩煥竟然一直在使用自己本來棄用的郵箱,他就不認為淩煥沒有深謀遠慮而去刺殺楊行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