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晉遂川很少和家人談論自己的工作, 除非是涉及到家族利益，非要和家裏商談的部分。
這次的“盤龍湖莊園”案，牽涉麵太廣, 又幾乎都是牽涉到權貴和豪富階層，晉遂川主持這個案子的具體工作，處在這個案子的中心, 有很多人會找到家裏來，晉遂川之前就能猜到，這也是他一直以來在特調處上班沒有回過家的原因之一。
此時被母親問起，他也不能完全不討論這方麵的工作，因為這個案子的調查到如今已經不隻是一個“Omega代孕案”了，它牽扯太多其他權力鬥爭。
晉遂川想了想, 將案子牽扯的各方大致講了講。
公爵夫人穿著寶藍色的套裙，坐姿十分端莊，她思索著兒子講出的事, 又為兒子倒了一杯茶後，才想起來兒子幾乎不喝茶隻喝咖啡, 她於是又把倒給兒子的茶倒掉了, 讓他自己去煮咖啡喝。
晉遂川在家裏也時常要自給自足，他去接了一杯咖啡後，又從茶台上端了一份甜點到茶桌上, 吃了一塊後覺得味道不錯, 想著等回特調處的時候，可以打包一點帶去給同事吃，特別是淩渡，他似乎是很愛吃甜食。
晉遂川見他的母親對他剛才的話沒有回應，就說：“這件事其實已經查得比較清楚了, 證據充足，現在就是要處理起來非常麻煩。您應該也明白，案子到如今，之後要處理，我能起的作用是非常小的。”
公爵夫人歎了口氣，蹙著眉，感歎道：“那些Omega，太可憐了啊。”
公爵夫人作為一名Omega，是較感性和有同理心的人了，不過她這樣，在Omega群體裏，已經是非常理性的，其他人要更加感性。
每個人都處在自己所在群體的旋渦裏，沒有任何人可以真的做到無所顧忌肆意而為。
即使是晉國公府這樣的大貴族之家，靠著和其他貴族之間千絲萬縷的關係保持著自己家族地位的穩固，但也因為這樣，和其他家族的關係也像是蛛絲緊緊束縛這個家族。
公爵夫人對那些Omega有著深深的同情，但也隻是同情而已，這件事最後會怎麽處理，公爵夫人心裏是有數的，最多是對那些Omega進行終身製的補償，在死了兩個明麵上的首犯的情況下，很難再去處理其他人了。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規則。
任何既得利益的群體，都會在後來抱團。
之前貴族群體控製這個國家的時候，民眾抨擊貴族群體，推動了很多次改革，這些過程削弱了皇權和貴族的勢力，代表一般民眾利益的權力集團上台，就是如今的內閣。
根據改革，憲/法規定帝國內閣成員不能是貴族，必須從眾議院選拔出。
但如今楊家上台後，也並沒有代表民眾的利益。
這些牽扯權貴富豪的案子，之後會如何處置，公爵夫人心裏很有數，能夠給與一定金錢上的處罰算是不錯了，大多都是“罰酒三杯”後就輕描淡寫地過了，即使他們犯下的罪行毀掉了很多普通人的人生。
她感歎了一陣後，便問晉遂川：“這個案子也有十來天了，那些被解救出的孩子，是要怎麽辦呢？那些孩子難道都在你們特調處？你們有人可以照看孩子嗎？”
晉遂川一聽他母親這話，就知道她後續想表達什麽，於是說道：“是有人想走你的路子，讓把那些孩子還給他們的父親嗎？”
公爵夫人知道晉遂川的意思，晉遂川自然不滿自己提這方麵的事，但她也是受人所托，沒有辦法。
公爵夫人不想同兒子鬧矛盾，想了想後，她就拿過了自己那個小的掌上智腦，並連接了一邊的家用機器人，經過她的操作，很快，茶室裏的窗簾就被關上了，靠近池子一邊的玻璃牆前麵的3D播放器開始播放。
晉遂川一看，就明白了這是公爵夫人自己錄的視頻。
公爵夫人是個人精一樣的人物，不然，她隻是一介小貴族家的女兒，是很難在晉國公府這樣的大貴族家裏站穩腳跟的，而且還在雲城的權貴圈子裏很有分量。
視頻裏顯示的是公爵府邸裏公爵夫人待客的茶室的情景，公爵夫人坐在沙發裏，她的身邊坐了另一名年紀較輕的女性Omega，對方滿臉愁容，拉著公爵夫人哭訴道：“姐姐，您真的要幫幫我，不然我可活不下去了。”
晉遂川冷眼看著那3D視頻投影，公爵夫人在旁邊為晉遂川解說道：“這位是財政部下秦參事的夫人。因為她也是從西南咱們嘉靈城來的，所以我就和她走得比較近，之前都差點收了她做幹女兒。”
晉遂川瞥了他母親一眼，沒有給予回應。
那位三四十歲的Omega拽著公爵夫人抽泣不已，說了一大堆話，其總體意思便是她這麽多年來，生了三個Omega孩子了，一直沒能生出Alpha來，她身體狀態變得不太好，醫生說她很難再生育了，所以她的丈夫，也就是那位秦參事，隻得去代孕了一個孩子，希望生出Alpha來，這也是沒有法子的，因為他們都需要一位Alpha來繼承。不然等秦參事一死，這位Omega和她的三個Omega孩子的生活都會沒有著落，家業說不得會被秦家其他族人控製。
公爵夫人對著這位Omega的時候，自然是滿臉同情，安撫她的情緒，讓她要想開一點。
這位Omega就緊緊握著公爵夫人的手，哭道：“姐姐，您一定要幫幫我，隻要能把我先生代孕的那個孩子抱回來就好，隻是抱回來一個孩子而已，這是很容易的吧。那麽小一個孩子，被特調處帶走了，還不知道會不會得到好的照顧。”
晉遂川眼神變得更冷。
視頻裏，公爵夫人對那位Omega道：“現在這個案子鬧那麽大，我哪裏能幫得上這個忙。要我說，去做這種代孕的事，真是太傷天害理了，你們之前怎麽就不好好考慮一下呢。而且留著這樣的證據在那裏，你們都沒想過會出事嗎？”
那位Omega道：“想找Omega代孕哪裏那麽好找，個個都是有數的。我們也是沒有別的辦法啊，才找到盤龍湖莊園那裏去，想著以那裏的能耐，無論如何不會出事的，哪成想，我們的運氣會這麽差呢，我們的孩子其實都已經五個多月大了，要是再過一個月，孩子也到我們手裏了，根本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晉遂川聽得綠眸都要結冰了，最後卻隻是露出一絲冷笑。
視頻裏，公爵夫人說：“去輔助生育中心，用人工孕育艙培育一個孩子出來，不就解決問題了，Beta又不是不能繼承，非要去生Alpha，你這不是得不償失嗎？小劉，你這個忙，我實在是沒法幫。”
那位Omega道：“姐姐，您可以的。這隻是很小的事。隻是讓特調處早點把孩子還給我們而已，這也是解決了特調處的麻煩嘛，不然他們要照看孩子，這不是一件又費力又費錢的事？而且，他們說不得沒有經驗，孩子沒有被照顧好，生病了，或者營養不足導致發育不良，以後長不高或者不夠聰明……”
看到這裏，晉遂川實在看不下去了，直接控製機器人把這個視頻關了。
房間裏的窗簾再次自動打開，晉遂川問公爵夫人：“母親，您最後沒有答應吧。”
公爵夫人道：“我當然沒有答應。但是……”
晉遂川：“但是什麽？”
公爵夫人：“但是我答應了他們，幫忙問問你，那些孩子，大約什麽時候可以還給他們。”
晉遂川笑了起來，但他澄澈的綠眸裏卻滿是嘲諷，說：“那些孩子根本不是他們的啊，根本不可能給他們吧。”
“啊？”公爵夫人都稍稍遲疑了。
晉遂川道：“母親，我不清楚你明不明白那些代孕的實質。盤龍湖莊園地下空間有好幾台非常先進的精神控製儀器，他們對那些被抓去的Omega進行精神控製，改變這些Omega的記憶，讓他們從精神上認為自己是那些Alpha客戶的伴侶，經過如此的操控之後，再讓那些Alpha客戶去標記這些Omega，讓這些Omega懷上他們的孩子，在孩子出生後，那些孩子隻在這些母親的身邊養到半歲，然後這些客戶就會把孩子帶走，這些Omega母親失去孩子後會非常傷心，然後盤龍湖莊園繼續將這些Omega的記憶進行修改，讓他們身體好一些之後再去接下一位客戶。母親，那些Alpha隻是□□犯和人口買賣的客戶而已，他們不是父親。那些孩子本來就不是他們的，而是那些生下孩子的Omega的。因為我們解救了那些Omega，所以他們這次還沒有被清除記憶，他們明明確確記得他們如何孕育這些孩子，生下這些孩子，照顧這些孩子。他們是這些孩子的母親。以後，這些孩子也隻是他們的孩子。”
公爵夫人愕然，隨即就搖了搖頭，道：“我之前真不知道他們是這樣做的。我還以為，那些Omega們都是自己願意的，就像是，其實有些Omega為了權勢金錢，願意為那些有地位的Alpha做外室一樣。”
晉遂川道：“母親，您現在知道了，您就請告訴那些來找你幫忙的人，說你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把孩子還給他們。並轉告他們，那些孩子到底是怎麽生出來的。他們如果覺得那些孩子長大以後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被那樣對待而生下了自己也無所謂的話，那麽，我們會為他們告知的。”
公爵夫人哀歎道：“我都沒想過，他們做的是這種事。”
晉遂川看著母親道：“即使隻是在外養外室，也不對。要是父親養外室的話，你也會很難過的。”
公爵夫人搖了搖頭，又關心兒子道：“最近是不是特別辛苦？”
晉遂川：“還好。隻是按部就班的工作，沒有特別的任務。”
公爵夫人又說：“我聽人說你現在的這個案子，得罪了很多人。”
晉遂川：“母親，事情不是這樣的。現在這個案子，非常明確。你不要擔心這個得罪人的事，這是我們拿住了別人的證據。主動權在我們手裏。”
公爵夫人輕輕拉了拉自己手上的黑色蕾絲手套，道：“嗯，我明白了。這些事，你同詩禮還有你父親談過沒有？”
晉遂川：“和大姐講過一些事。”
公爵夫人道：“你父親過會兒就到了，你也和他談談。這事，我想，你也明白的，已經不隻是你職務上的事了，也牽扯到了家裏。”
晉遂川頷首：“嗯，我明白。”
公爵夫人：“詩禮講過什麽？”
晉遂川：“大姐說，這種時候，要是反而退縮，對方會覺得我們底氣不足。當然要乘勝追擊。”
公爵夫人閉目思索了幾秒鍾才道：“既然已經是這麽大的事了，你為什麽之前不告訴我？”
晉遂川：“我也是想著您朋友那麽多，怕您因為他們會受到牽連而難做和傷心。”
公爵夫人明亮的眸子看著兒子，“你們其實不必這樣想我。我嫁給你父親，又生下你和詩禮的時候，就明白的，我首先應該考慮的是這個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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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正午，在兩輛護衛車的護衛下，一輛加長黑色轎車駛入了晉國公府邸的車道大門。
幾名仆人去迎接了從車裏下來的人，此人大約六十出頭，身材瘦高，皮膚很白，額頭和眼角有少許皺紋，一雙綠眸卻很靈動，不像是六十歲出頭的人的眼睛。
他氣質儒雅，神色很溫和，和身邊仆人交談起來也非常隨和。
這人就是晉國公晉錦書。
公爵閣下很風趣地問身邊人：“怎麽就隻是你們嗎？”
仆人其實很懂公爵閣下的套路了，但還要假裝不明白：“主人，您是指？”
公爵：“我那些孩子和我親愛的夫人呢？怎麽不見他們的身影。”
仆人：“主人，現在時間不早了，他們都在祠堂裏了，要是您再慢點，夫人恐怕都不會等您了。”
公爵委屈道：“我哪裏想到，在飛機上寫稿的時候忘記了時間，居然也沒有人提醒我，飛機已經到了。”
仆人露出禮貌的微笑。
公爵一路小跑著到了祠堂，晉遂川馬上把位置讓給了他，說：“父親，該您主持。”
公爵很是失望，“你都這麽大了，完全可以主持儀式了嘛。”
晉遂川沒有理他，退到了弟弟妹妹的身邊去。
一家人總算是把這次的祭祖完成了，從祠堂回到父母宅院的餐廳用餐，公爵夫人就吐槽公爵：“不是說不來的嘛，怎麽昨天晚上又突然說要過來。”
公爵吐出口氣，道：“我要是不過來，那老家的祭祖儀式就該我主持了，大哥他就能偷懶了，我才不想讓他偷懶呢，他本來也該多做點事。老家的祭祖儀式參加的人太多了，比這邊還累。”
全家人：“……”
晉詩語突然說：“爸爸，你遂川係列新的那本書寫完沒有呀？我的幾個好朋友都在討論接下來的劇情了呢。”
晉遂川默默地吃飯，並不想參與討論。
在公爵夫人懷著晉遂川的時候，公爵大人還沒有繼承爵位，他每天沉迷於寫小說，就是在那時候開了《遂川星際探險》這一係列的小說。
遂川是一隻小巧的機器人，突然在某星球醒來，然後開始了在各個星球穿梭探險記錄這些星球各種風土人情和搞笑故事的旅程。
這是一係列較為輕鬆詼諧的探險故事，適合兒童和成人閱讀。
晉遂川的名字也是由此而來。
晉遂川也是因此從不看他爸寫的小說，因為隻要把遂川小機器人代入自身，他就想要做不孝子揍他爸一頓。因為那些小說裏總會開一些在晉遂川看來非常不合時宜的玩笑，而且搞得遂川這個小機器人特別需要重裝係統。
他的大姐晉詩禮也不比晉遂川好到哪裏去，公爵大人也以長女為主人公寫過一些童話故事，記錄了如今的少將小時候的各種黑曆史。
當然，因為外界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筆名“常白”是公爵大人，自然也很難有人把“小禮探險記”以及“遂川星際探險”同晉詩禮以及晉遂川聯係起來。
畢竟這兩個人如今都是不好惹的人物了，和公爵大人筆下的可愛呆萌的主人公一點相似性也沒有。
公爵大人回複小兒子，說：“今天在飛機上完稿了，乖乖，你要看嗎？我馬上就傳給你啊，你看看有沒有不喜歡的地方，我就按照你的意見改稿。”
晉詩語：“爸爸，我太愛你了。”
公爵大人看向晉遂川：“老二，你真的不看嗎？”
晉遂川道：“父親，吃完午飯，我有重要事情和您商量。”
公爵大人道：“但我今天在飛機上寫了一萬字，好累了啊。”
晉遂川：“我不會占用你一下午的時間，可能一個小時可以討論完。”
公爵大人看向老婆。
公爵夫人：“你也好好在意這個家吧。”
公爵大人立即肅然：“行。好的，老二，吃完就去書房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