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我們一起走出去
踏上A市的土地的時候，顧涼西終於有了一種回歸故土的感覺。
她這才驚覺自己對於這個傷心的地方竟然也是有著感情的。
她輕輕歎息了一聲，身邊的男人聽到了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抓她的手，隻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就回過了頭去。
這裏是故土不錯，可是這個地方到處都是眼睛他跟顧涼西走得太近，於她於他都不是什麽好事。
顧涼西看見老管家那張麵孔的時候覺得自己終於到家了。
白梧看她疲憊的臉色立刻吩咐仆人準備房間讓她先去休息了。
老管家看著他從小服侍到大的少爺，欣慰的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少爺這樣小姐在天之靈應該是很開心的吧！
“少爺，您的腿.……”
白梧回來的時候還是走的時候的那個樣子，戴著麵具坐著輪椅，臉上的神情冷漠的不像是活人，要是別人肯定會以為白爺這次求醫未成功，但是這個老人卻能看出他眼底的那點兒喜悅。
果然，他家少爺常年冷漠的臉上明確的露出了一點兒笑意：“隻需要做做康複訓練就可以了。”
老管家立刻老淚縱橫：“上天保佑，上天保佑啊.……”
白梧看著這個看著他長大的老人也是感慨萬千，沉聲道：“謝謝您，殷伯。”
老人連聲道不敢，在顧涼西進了白家的門之後他才記起來，在十幾年前時他是見過這個女孩子，隻是萬萬沒想到在十幾年後少爺能嫁給少爺。
年幼時的小姑娘總是跟他後麵伯伯的叫，嘴甜得很，他笑了一下去準備晚餐了。
顧涼西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那年母親帶著她跟姐姐離開家門，年幼的她們興高采烈地跑來跑去完全沒有看見母親疲憊的，抑鬱的神色，她記得那條小路上開滿了花兒，各種花香熏的人昏昏欲睡,母親告訴她這裏是江南。
長大後的顧涼西才知道江南是玉西夫人的夢，她要在離開之前去看一眼。
母親是北方人卻有著江南女子的細膩和才情，她喜歡青石板路喜歡煙雨朦朧的感覺喜歡竹林中的潺潺流水……
如果不是她嫁給了顧時，她原本可以幸福的過完一生的。
可是水土不服的顧涼西很快就病了，於是她們在一個江南小城住了下來，醫生不建議她們回去因為顧涼西實在是太小了，路途的顛簸她沒辦法承受。
可是這段日子卻成了顧涼西童年乃至今日最有顏色的一段時光，她可以聽見母親的笑聲也可以聽見姐姐的笑聲，這就夠了，她向來不奢求什麽。
她吃不下東西身上全是紅紅的疹子她不能出門，可是她不在乎，因為姐姐會每天跑出去跟小朋友們一起玩，跟鄰居家的大哥哥一起玩。
回來之後就會告訴她原來這個地方的人每天都要吃米飯,原來那個哥哥會喜歡唱歌，原來她們出門的時候會做船……
顧涼西就會咯咯的笑，目光向往著外麵的一角天空，卻也沒有太向往。
因為姐姐有時候會跟她換衣服讓她出去看看，這是她們童年時光裏最大的秘密……
可是母親卻在這樣的時光裏一天天的衰弱下去，終於有一天她告訴她們爸爸要接他們回去了，問她們想不想回去。
姐姐是第一個不同意的，她比顧涼西要知道的東西多一點兒她知道爸爸不喜歡她們。
母親就摸了摸姐姐的頭道，妹妹的病不能再拖了，我們必須回去了。
顧涼西聽到了母親的話，也聽到了姐姐的哽咽，她不想回去也不想讓母親傷心，所以她恍恍惚惚的跑了出去，她天真的認為隻要自己不見了她們就不必回去了.……
一個五歲的孩子能記得多少事情呢？美好的東西或許記不住那樣的絕望的感覺是深深的刻進骨子裏的，她跟姐姐手拉著手眼睜睜的看著母親如同斷了線的風箏在高樓大廈之上落了下來.……
或者說如果她沒愛上顧時也是可以過完一生的。
“西西，西西……”
是誰在焦急地叫著的她的名字？是母親還是姐姐？顧涼西努力的尋找聲音的來源，終於她睜開了眼。
對上一雙焦急地眸子，她有些茫想對這人是誰？
白梧給她擦去額角的汗水：“西西，你做噩夢了。”
顧涼西眨了眨眼睛，入目的是一室昏暗。
但是身邊的男人帶給她無比安心的感覺，所以她幾乎想都沒想就撲進了男人的懷裏，並且處於情緒還在夢裏的狀態。
她哇哇地哭像個孩子一樣完全不能自已，白梧的心也因為她的哭聲全亂了，他從來就沒有哄人的經驗，隻能一遍一遍的撫著她的背去，親吻她的發絲來無聲的安慰她。
顧涼西哽咽道：“是我害死了媽媽，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我們本來可以逃掉的.……都怪我……”
如果不是她，母親根本不用回去，或許會沒有錦衣玉食可是會有自由，會有她的兩個女兒陪著她，再或許會遇到另一個對她好的男人。
可是就是因為她，所有的可能性都沒有了，母親的生命終結在三十歲，她至今沒辦法想象母親逃出去又重新踏上歸途的心情。
這是顧涼西一直埋藏了十幾年的秘密，她一直認為是自己害死了母親，這個想法逼得她發瘋可是她沒有對任何人講過。
每年的清明跟掃墓她都是低著頭去低著頭回的，誰能告訴她她該怎樣去麵對母親？
今天她終於把心中的這個秘密說給了別人聽，或許是因為信任或許是因為她心裏實在太苦了。
男人對於小姑娘能對他敞開心扉非常的驚喜，可是對於這番話卻心疼的不行。
哪有人生來堅強？還不是被生活逼的？
“西西，你聽我說。”
男人捧起她的臉，在橘色的燈光下更是顯得異常的溫柔，讓人不自己覺得去信服。
他的指腹摩擦著她的麵頰，聲音低沉：“這不是你的錯，伯母為了你回顧家是為了讓你好好的活著，而不是活在愧疚之中，那不是她想看到的，西西這麽聰明的女孩子會看不明白嗎？”
顧涼西已經稍稍平靜了下來，無意識的絞著手指：“可是有些事情看得明白很容易，看得開就不那麽容易了，就像是白爺為什麽當時反對去治腿呢？”
白梧沉默了，他承認顧涼西說得對。
有些時候明明知道那些我為他們犧牲的人不在乎，可是他們卻還是把自己禁錮在原地，她們都想用自己的方法去感謝他們，哪怕他們根本不需要。
說到底這又何嚐不是自私的一種呢？強行去違背親人的真正意願折磨著自己又是誰想看到的呢？
他牽起顧涼西的手：“那我們一起走出來好不好？”
顧涼西沒辦法拒絕那雙眼睛，輕輕的點了點頭。
她想自己是不是比母親要幸運呢？最起碼這場聯姻也是讓她感覺到了幸福的，如果這樣的幸福可以一直持續下去，就算是丟了心她也絕對是心甘情願。
男人捏著她的手手道：“我跟你一起去看看母親嗎？”
顧涼西驚訝於他那聲母親，慢慢露出了一個笑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