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在修羅場反複橫跳(三合一肥章)
雁、雁衡陽?
竟然是他, 他怎麽來得這麽快?!
接收到牽魂鏡預設的畫麵,朝暮更是倒抽了一口氣,雁衡陽的幻境場景竟是直接定在宴歌台, 刺時的“她”可是一身清涼的登台舞姬, 按照記憶裏的片段,這場宴會上她將極盡嫵媚,單憑容色就征服了清心寡欲的雁將軍, 成功進駐將軍府, 堪稱職業曆史上輝煌燦爛的高光時刻!
可是, 雁衡陽不再是那個少年意氣的雁小將軍, 她也已經功德圓滿飛升成仙,若是讓如今失憶的雁衡陽看到她這樣那樣的一幕, 且不說會不會想起些不該想起的事,就算隻是單純的看見,她也羞恥的恨不得找塊豆腐撞死自己好嗎!
朝暮暗自做了幾個深呼吸,正打算與小鏡子商討解決辦法, 就聽到夜一白皺著眉疑惑道:“不知為何,此處我越是細看越是熟悉,倒像是來過許多次……”
朝暮立刻道:“錯覺!錯覺!一定是你平日裏天天接觸這些草藥丹露,見到了就覺得眼熟。”
[小鏡子:主人, 你方才稱呼雁衡陽的這個大哥哥的幻境快生成了。]
朝暮臉色微變,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兩步。
“我還是覺得哪裏不對……”夜一白說著餘光瞥到朝暮的小動作,眯了眯眼道:“你要去哪兒?”
朝暮身體頓住, 佯裝不悅道:“我去哪兒與夜仙友有何幹係?”
夜一白被噎得臉色一黑:“你…你並未洗脫嫌疑,在我尋到線索前你不能走。”
“你這人好不講道理。”
夜一白抱臂不語,隻高貴冷豔的“哼”了一聲。
[小鏡子:主人,還有二十息。]
朝暮心頭一跳, 她注視著夜一白,夜一白也在看她,從他的視線裏看不到半絲可以讓步的機會。
[小鏡子:十五息。]
朝暮當即轉身走向旁邊一個側間,夜一白緊跟在後麵,就在他也要踏進門檻的刹那,朝暮猛的將門合上,隻留出一條小縫,從門縫裏可以見到她挑釁的眼神:“近日太過忙碌,我準備沐浴一番洗洗風塵,夜仙友此番……可是要偷窺?”
沐、沐浴!
夜一白耳根一紅,急忙背轉過身,磕磕巴巴道:“誰要偷、偷窺了!”
[小鏡子:五息。]
“如此甚好,但願夜仙友不要食言。”朝暮說完立刻反鎖住門,緊張的手指都在哆嗦,但言語表情卻是天衣無縫。
[小鏡子:一息。]
[朝暮:快!快送我過去!]
一陣頭暈目眩。
朝暮落地便脫力了似的癱軟在地上,還沒來得及緩口氣,上方就傳來熟悉的聲音:
“朝……仙友?”
朝暮抬頭望去,隻見身披玄鐵甲胄的雁衡陽正驚詫的看著她,倏然想起了什麽,薄唇緊抿、神色變幻。
“別,別瞎想,我是朝暮,跟你一樣進了牽魂鏡的朝暮!”她實在是怕了這些大爺豐富的想象能力,還是趕緊申明一下,盡量不讓他們胡思亂想為好。
雁衡陽聞言臉色一鬆,目光落在朝暮身上,一陣驚豔後又不自然的移開,頰上騰起兩抹緋紅:“朝仙友怎麽穿成這樣?”
穿成哪樣?
朝暮莫名其妙的低頭看去,臉色也瞬間古怪起來,她身上是珠玉綾羅裁剪出的抹胸和短裙,外邊披著一層薄如蟬翼的白色紗衣,透過這層淺淡的屏障,玲瓏有致的身形一覽無餘,平坦的小腹、修長的雙腿也均是若隱若現,越發引人遐思。這是她當初作為舞姬的衣著,眼下頂替了幻境中的人偶,這身衣服便落在了她的頭上。
朝暮忽然想起了什麽。
[朝暮:方才在夜一白那兒,我穿的什麽?]
[小鏡子:普通的穿著呀。]
[朝暮眼角抽了抽:那我現在不能也穿普通點麽?]
[小鏡子真誠的眨了眨眼睛:主人,場景需要,如果舞姬穿的不像舞姬,那幻境不是一看就是假的!]
[朝暮:……你說的好像他不知道這是幻境一樣。]
[小鏡子忽然激動起來,辯駁道:我原本可以是大殺四方的本命法寶,明明是你們非要拿我當工具鏡!]
[朝暮質疑:你這麽有用……的嗎?]
[小鏡子:嗚啊——主人壞——]
“朝仙友,朝仙友?你在想什麽?”
朝暮:“別哭了!”
雁衡陽:……?
朝暮回神,見雁衡陽滿腹狐疑的看著她,尷尬道:“抱歉,我這人喜歡自說自話,仙友不必在意。”
雁衡陽笑笑:“無妨,隻是朝仙友突兀的出現在雁某幻境,又穿成……這副模樣,若不給個解釋,怕是要被人誤會有什麽特殊緣故呢?”
除了你,誰還會吃飽了撐得跑來誤會?
朝暮暗暗翻了個白眼,卻不敢將糊弄夜一白的那套照搬過來,隻無辜道:“我一個靈力微薄的新晉小仙哪知道這是怎麽回事,我從自己的幻境出來後就被卷到此處,大約是牽魂鏡遺失太久出了什麽故障吧。”
雁衡陽蹙眉,關於牽魂鏡的記載並不多,因果幻境中是否出現過問題確實也無人知曉,看來也隻能等出去後詢問接引老師……
朝暮從地上站起來,攏了攏紗衣盡量將自己裹的嚴實一些,見他發怔,急忙扯開話題道:“此處是你的幻境,要不要找找有什麽線索?”
雁衡陽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朝仙友不就是這裏最大的蹊蹺麽?”
朝暮臉色一僵,恨不得當場扇自己兩巴掌。
讓你給自己挖坑!
“朝仙友怎麽不說話了?”
朝暮勉強擠出一抹笑來,訕訕道:“雁仙友打趣了,小仙剛剛飛升,與仙友之前素未謀麵,怎可能摻和到因果之事裏來。”
這話說的在理,也是雁衡陽最大的疑惑,正是因為這個理由,他並未真正懷疑到朝暮頭上,畢竟兩個毫無聯係之人,不可能成為因果牽絆中最主要的症結。
雁衡陽環顧四周,隻見主位前約摸二十來階青石階,下方是歌舞台,台上幾個與朝暮打扮相似的舞姬正翩翩起舞,兩邊坐著幾員麵容模糊的大將,正專心致誌的欣賞歌舞,似乎並未注意到主位之上的情況。
一看就麽得靈魂。
“朝仙友入學測試時因果科成績可是震驚全場,想必對因果之事頗有心得,不若替雁某瞧瞧此處幻境有何不妥?”
再稀鬆平常不過的慶功宴,雁衡陽身為三十三天雁氏二公子,對這種軍中盛會看的多了去了,隻是他沒有察覺到這兒指向的是凡間景況,而非仙界。
朝暮自然不可能提醒他這一點,聽他詢問自己,小算盤立刻劈裏啪啦打了起來,她裝模作樣的探看周圍景象,沉聲道:“恐怕和這歌舞宴有關啊!”
雁衡陽蹙眉:“此話怎講?”
見他上勾,朝暮心下一喜,繼續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雁仙友你看,這兒布置華麗,桌案之上滿是珍饈美酒,又有輕歌曼舞、靡靡之音,怕是……”
“如何?”
朝暮搖頭歎息:“怕是在警告你生活奢侈、鋪張浪費啊!”
雁衡陽臉色有瞬間的凝滯,接著像是聽到了什麽荒誕的笑話,哂笑道:“朝仙友說笑了,怎會有如此不講道理的因果論,若是天道苛求人人賤衣寡食,那世間人事早就亂套了。”
“這為何沒有道理?”朝暮正色道:“天地資源有限,有人仗著家世顯赫肆意浪費,就有人因出身貧賤潦倒終生,哪有一味索取不予付出的好事?天道有恒,你既在此處枉顧天眷,就必然種下惡因背負欠果,後來種種早就是前塵注定,隻是渡劫難一些,已經很便宜你了。”
朝暮一邊信口胡謅一邊暗暗給自己點讚,這一套套的邏輯詳實理由充分,說的她自己都要信了!
雁衡陽神情有些許鬆動,但還是蹙眉道:“怎麽可能有這種事……”
朝暮見他真聽進去了,立刻再接再厲道:“你看,你和青青、夜一白都是世家貴胄,又都欠下因果,這總不可能是單純的巧合吧!”
[小鏡子:主人,你別在這裏待太久了,你也是夜一白幻境裏的核心線索,如果離開時間過長,那邊會出問題的!]
朝暮原本正忽悠的興致高昂,一聽到這話,臉色立刻垮了下去,好在雁衡陽正陷入朝暮那一番歪理說辭的怪圈,並未注意到她的異常。
[朝暮震驚道:還有這種事,你怎麽不早說?]
[小鏡子:主人你也沒問呀。]
[朝暮:我要是過去了,這裏是不是也要崩?]
[小鏡子:短時間內是沒有問題的。]
[朝暮:多短?]
[小鏡子撓頭:差不多一盞茶的時間。]
一盞茶?!一盞茶夠個屁!一盞茶過後,她屍/體都涼了!
朝暮心中焦急,回想了一下她來這裏的時間,大約隻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如此一來,還有機會,先搞定雁衡陽再說。
朝暮打定主意,便往雁衡陽的方向走近兩步,苦口婆心道:“雁仙友,小仙雖不才,但至少因果科的成績還是不錯的,小仙敢肯定,你過去的生活絕對是鋪張浪費、不加節製!”
廢話,一天之主的公子難不成還過得扣扣嗦嗦、吃了上頓沒下頓?
雁衡陽聽到朝暮的話,抿了抿唇,囁嚅道:“確是有些……”
他還未說完,朝暮即刻撫掌,蓋棺定論道:“正是如此!雁仙友你能醒悟真是太好了!”
雁衡陽歎息:“沒想到竟是如此緣由,但……浪費這種事,因果既成,怎好扭轉?”
“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朝暮拍了拍雁衡陽的肩膀:“小仙認為,這解決方法還要從……”
[小鏡子:主人主人,夜一白找到了幻境中你的衣物,正在往側間去尋你!]
與此同時,雁衡陽也開口道:“朝仙友怎麽停下了?可是有什麽訣竅不便說出口?”
朝暮嘴角一扯,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將雁衡陽看得一懵,還以為是觸到了什麽傷心往事與修煉秘辛,便斟酌著道:“朝仙友,此事於我極為重要,若是可以,煩請告知一二,雁某定不吝酬勞。”
[朝暮:還有多久?]
[小鏡子:十息。]
[朝暮:???]
這什麽魔鬼速度!
雁衡陽又道了一聲:“朝仙友?”
朝暮此刻卻是沒時間跟他周旋,見他還欲說些什麽,便立刻握住他的手臂,嚴肅道:“我……”
該想個什麽理由!
[小鏡子:五息。]
朝暮腦袋裏仿佛進了一台石磨盤,“嘎吱嘎吱”將本就高度緊繃的神智磨成了一灘漿糊,話也不經腦子,就脫口而出道:
“我要去茅廁!”
雁衡陽臉色僵住,頗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她,隨即像是沾到了什麽髒東西似的將她推開,語氣中夾雜著淡淡的嫌棄:“仙友自便。”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朝暮轉身,她記得這裏的格局是分前台、後台,中間用個旋廳連接起來,茅廁在後台裏,若是過去應當不會露出馬腳,雁衡陽再怎樣也不至於闖女廁……吧。
朝暮心下一定,急忙往後台奔去,然而,還沒邁出兩步路,手腕就被人從後麵捏住,雁衡陽眉頭微皺,上下打量朝暮:“若我沒記錯,朝仙友不是草木出身麽?日月精華、晚風晨露,哪一樣都非濁物,怎還至於去嘛五穀輪回之所?”
[小鏡子:時間到了!主人,夜一白他——]
[朝暮頓時萬念俱灰,絕望道:他發現了吧,這下我涼了,涼透了,明年今日麻煩你替我上柱香,要粗一點的。]
[小鏡子:不、不是,這個人好奇怪,敲個門,臉都快紅成猴屁股了。]
朝暮猛然想起,她是借口沐浴離開的幻境,以夜一白的教養和秉性,萬不可能破門而入,如此想來,她還有機會!
隻是時間再不能拖下去了,若是夜一白發現裏麵久久沒有聲音,定會起疑心的。
“朝仙友神情怔忡,怎麽?難不成是被我猜中了?茅廁不過借口罷了,你急急往後台去,莫非那邊有什麽重要的線索?”
朝暮臉色青紅交加,像是在努力的憋著什麽,順帶壓著嗓音惱羞成怒道:“雁仙友若懷疑我,自己去後台看看便是,我又不攔著,隻是你若是再不放開,小仙可要……就地解決了!”
雁衡陽聞言迅速甩開手,眼裏的嫌棄滿的都快溢出來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朝暮這般惡心的神仙,身為仙子,竟能將這種汙穢之事公諸於口。
真是豈有此理!
朝暮挑眉,在凡間時雁衡陽上馬是血濺沙場的少年將軍,下馬是青衫俊秀的溫潤公子,倒沒想到原來還是個潔癖,她一邊好笑,一邊火速趕到後台,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她出現在醫廬側間,剛一站定,就聽得“嘩啦”一道爽利的推門聲。
“朝暮——”
夜一白疾聲喊道,門開的瞬間,兩人四目相對,在這極短的時間裏,朝暮從他眼裏同時看到了憤怒、驚訝、羞澀、心虛,如此豐富的情緒交織雜糅,最後匯聚成“啪嗒”一下。
門又爽利的關了起來。
朝暮腳趾在地上緩緩摳出一個問號。
很快,門外傳來夜一白強行淡定的
聲音:“你身上穿的什麽……快換回來。”
朝暮低頭,心跳加快幾分,她方才從宴歌台過來,衣服還是清涼無比的舞姬服。
[朝暮:小鏡子,怎麽回事?衣服怎麽沒換回來?]
[小鏡子委屈的搓搓手:幻境生成時會確定衣飾規則,但是幻境進行途中並不會再加幹預,主人你現在就是幻境裏的角色,兩邊跑沒有先例,我也沒想到換衣服這一點……]
[朝暮歎口氣:算了,是我開的先例,確實不該強求你。]
但是,這身上的衣服還不能換,一會兒她還得過去那邊,現下已經被夜一白看見了,若是再換來換去露出馬腳,雁衡陽可不容易糊弄……現在,還是先打消夜一白的疑心。
朝暮想了想,道:“舊衣服有破損,便換上了隨身帶的衣裙,莫非夜仙友有什麽意見?”
夜一白抿唇,有些生氣道:“你穿成這樣、穿成這樣,一會兒出去了被別人看到如何是好!”
嘩啦——
朝暮突然拉開門,大大方方的站在夜一白麵前,挑唇道:“我今日就穿成這樣了,你奈我何?夜仙友若不是家住海邊,就別管的如此之寬。”
夜一白側身而立,眼角餘光無意中瞥見朝暮掩映在薄紗下的窈窕身姿,急忙閉上眼,手足無措的將懷中衣物拋到她身上,結結巴巴的道:“穿、穿這個。”
他拋過來的正是幻境中本來的“她”留下的衣服,朝暮十指緊了緊,防備的看向夜一白,他原是因這衣服專程來興師問罪的,隻是不知為何變成了如今這幅圖景,還將衣服扔給她,要麽是果真被自己舞姬的裝扮驚的慌了神,要麽是有意讓她穿上這衣服,若是過於合身,又引得他想起些什麽,可真就百口莫辯了。
然而,本就是“朝暮”的衣服,怎麽可能不合身?
她不能穿,至於為什麽不能穿……
朝暮忽而上前兩步,湊到夜一白耳邊,輕笑道:“沒想到,夜仙友竟是這樣的……”
溫熱的吐息噴灑在耳廓上,女子淡淡的體香營盤鼻間,夜一白隻覺得方寸大亂,臉上湧起一陣熱浪,正當他繃緊了身體,心頭浮出一絲隱秘的期待時——
朝暮話鋒一轉,無比失望的吐出四個字:
“好、色、之、徒!”
像是怕被對方當場暴揍,她說完就快速退開,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出十米開外,夜一白聽清她的話,先是一懵,隨即有些惱羞成怒的瞪她,憤憤道:“朝暮,你莫要信口開河,我何時好、好色了!”
“若非如此,仙友何必讓我穿上這幻境中的衣服?莫非仙友不知此處一切皆為虛妄,一旦出了牽魂鏡,仙友是想讓我大庭廣眾之下裸身出醜?”朝暮字字擲地有聲,仿佛她現在就處於那無比尷尬的境地裏,而眼前這個正是始作俑者,她便是罵上三百年也是理所應當的。
夜一白徹底呆住了,他從未想過這種情況,方才隻是被朝暮的衣著亂了心神,隻想著不能讓別人瞧見她如此裝扮,卻忘了這兒是幻境,想到這裏,夜一白竟詭異的有些許慶幸,要是朝暮真聽了他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朝暮見夜一白神色複雜,不再糾結此事,心下鬆了一口氣,她從未換過衣服,身上之所以看著像是隻穿了舞姬服飾,是因為這兒是幻境,實際上,她穿的應當是最開始入鏡時衣物。
但這一切,夜一白並不知曉,他沉溺在一種莫名的自責中,許久沒有說話。
[小鏡子:主人,另一個幻境太久不過去會出事的!]
朝暮眼皮一跳,差點忘了在雁衡陽認知裏,此刻的她應當正在如廁,她必須盡快過去,就算不為維持幻境,也要為了不傳出諸如“東源弟子朝暮身患痔瘡,長期如廁艱難”一類的離奇造謠,若是從前那個雁將軍,她還能放心些,可要是現在這個雁衡陽……什麽都有可能發生。
這麽一想,她越發覺得回宴歌台幻境之事刻不容緩,朝暮看向仍舊木木呆呆的夜一白,揚了揚下巴:“夜仙友若是無事不如四處去尋尋因果線索,幻境時間有限,可莫要荒廢在我這裏。”
她一邊說著一邊“嘭”的一聲合上門,臨走前還警告了一句“別來煩我”,雖說夜一白不一定聽,但此刻他不占理,正是懊悔的時候,說不定會忌憚一二。
正當朝暮匆匆從通過旋廳來到前台之時,雁衡陽剛巧在同一位副將搭話,試圖從這個幻境工具人嘴裏撬出些旁的什麽線索,隻可惜對方一問三不知,倒是在見到美若天仙的朝暮時兩眼放光,朝暮心下微沉,不是因為這位副將,而是雁衡陽的行為。
他並不相信自己,至少沒有完全相信,否則,他不會如此仔細的盤問這些人偶,可笑她方才還以為自己已經成功了,果然還是小瞧了他。
“小美人兒~小美人兒從哪兒來,這小模樣真招人疼,不如跟本將回去,今夜就叫你欲/仙/欲/死~”大肚腩的副將仿佛一下子活了過來,癩□□般坑坑窪窪的臉上充滿了猥/瑣的氣息,伸著一雙油膩粗短的爪子就要往朝暮胸口摸去——
這人誰啊?
朝暮側身躲過他的襲擊,從記憶裏找出零星的片段,她想起來了,原本這一場慶功宴,她作為一名舞姬驚豔四座,但並沒有與雁衡陽產生直接交集,是一名副將調/戲她,被雁衡陽阻止並罰了數百軍棍,最後副將被打成了半身不遂,而她也順理成章跟在雁衡陽身邊成為一名近身侍女。
可是如今……
朝暮望向雁衡陽,正見對方在用一種看好戲的神情旁邊這邊的情況,哪裏有半分援手的打算?
衣冠禽獸!她暗啐一口,很是懷念當初謙謙有禮的少年將軍。
“小美人兒,別躲呀~跟本將走,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副將扁塌的蒜頭鼻一陣收縮,隱約露出兩簇漆黑的鼻毛。
朝暮自認為不算是以容貌斷人品行者,但眼前這豬頭一般人物情況實在惡心,當下便運起靈力,哪怕這隻是個幻境木偶,她也想先揍一頓出氣。
藏了靈力的掌刀倏然向副將劈去,可令人錯愕的是,預想中男人被打飛出去的場景並未出現,恰恰相反,她的法術完全沒有作用,掌刀入肉,卻是如同小貓撓癢,連絲紅痕都沒出現,反倒是那副將極為享受的哼哼道:
“美人兒的柔夷可真是軟如麵團,叫人心酥啊~”
[朝暮:怎麽回事,我法術呢?]
[小鏡子:主人,你現在是舞姬的身份,按照邏輯,打不過他的,或許他本來應當隻是一個普通的凡人,但這兒是幻境。]
朝暮頓時明白過來,幻境裏的人物哪有什麽實力之說,歸根到底都是設計好的人偶罷了,她打不過他是因為“朝暮”不該打得過他,與通不通法術並無關係。
這樣一來,唯一能救她的就隻有——
朝暮視線投向雁衡陽,見他舉杯隔空遙遙敬她,竟是全然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
我偏要把你拉下水!
朝暮咬了咬牙,忽而一展絲帕,半掩著麵容,千嬌百媚的朝他笑了起來,這種職業表演她已經許久未曾使用過了,沒想到今日還得用在雁衡陽身上。
旁邊的副將已是被迷的七葷八素,流著半尺長的哈喇子不斷喃喃著“美人兒”幾個字,而高坐在主位的雁衡陽也是顯而易見的呆了片刻,隨即頗有些窘迫的移開目光,為自己的再度失態惱恨不已。
朝暮並沒有給他做心理建設的機會,蓮步輕移,翩然走到雁衡陽身邊,極是親昵的依偎在他肩頭,巧笑倩兮、嗬氣如蘭:
“雁衡陽,你今日非得救我不可~”
如同情人之間的悄悄話,內容卻並不甜蜜,雁衡陽回過神,挑眉一笑:“雁某倒是想知道,怎麽個非救不可?”
[小鏡子:主人,不好啦,又來一人,他幻境裏也有你啊!]
朝暮:???
這個時候進來,是嫌她不夠忙嗎?!
朝暮凝神感知,很快就在虛無的空間中搜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蒙獄?
蒙獄!!!
天哪,這變態她也要去應對嗎?朝暮接受到小鏡子傳來的畫麵,蒙獄即將生成的幻境是在白骨窟中,想當初,她就是在那個鬼地方被千刀萬剮,蒙獄還專門取了民間象征著真愛和永恒的指骨,隨身戴在脖子上,凡人都是編個草環草戒來互表愛意,哪有像她這樣被人截了骨頭的?變態的心理真是無法理解,她一輩子都不想再回憶那段慘痛的職業生涯!
朝暮睜開眼,覺得渾身的勇氣都在這一瞬間被抽幹了,她脫力的軟倒在雁衡陽懷裏,目光中滿是死寂。
[小鏡子:主人,幻境就快生成了!]
[朝暮:哦。]
[小鏡子:主人你不再掙紮一下嗎?不是說絕對不能讓他們順利找到幻境裏的線索嘛!]
[朝暮:哦。]
[小鏡子:主人!你別躺平啊,錯過這個機會就再也攔不住了!]
[朝暮:哦。]
[小鏡子:……]
雁衡陽被朝暮突如其來的投懷送抱驚了驚,軟玉溫香抱滿懷,本該是極風流的人生樂事,可他卻有些手足無措,他本瞧不上這個出身寒微又表裏不一的女人,但不知怎的,他並沒有推開她。
“嘿嘿,將軍,這個小美人兒可否賞給屬下?”不曉得什麽時候,副將已經走到兩人身邊,垂涎的目光緊緊的鎖在朝暮的臉上,一邊邪笑一邊搓著手向雁衡陽討要。
朝暮正沉溺於生無可戀的情緒中,並不關心外界的事,倒是雁衡陽眯著眼,摟著朝暮的手不由自主的緊了緊,殺氣騰騰的吐出一個字:
“滾!”
副將麵色一僵,本打算再說些什麽,卻見雁衡陽臉色陰沉、殺意畢露,他忍不住縮了縮腦袋,訕訕賠笑道:“將軍莫生氣,屬下這就滾,這就滾。”
朝暮仍舊是一副萬念俱灰的模樣,隻有小鏡子越發著急起來。
[小鏡子:主人,你醒醒啊!幻境真的攔不住啦!]
[小鏡子:主人,我把那幻境裏的“朝暮”替成你了,你趕快離開這兒!]
[小鏡子:主人!你要是不走,這兩個人的幻境會融合的!]
[朝暮:你說……什麽?]
[小鏡子見朝暮終於有了反應,不禁樂道:我把虛擬人物替成你了,你就代表著他幻境的雛形,所以幻境的落成取決於主人你的位置,怎麽樣,小鏡子是不是很棒棒!]
棒!棒極了!棒的我想當頭給你一錘狼牙棒!
朝暮咬緊牙關,突然從雁衡陽懷裏站起身來,他原本是打算無論如何也要逃避白骨窟的,但若是兩個幻境融合,雁衡陽也覺察到不對,恐怕她是真的走進必死之局,毫無生機了。
如此一想,朝暮心中又萌生出些許求生的意誌來。
[朝暮:還有多久?]
[小鏡子:十息!]
朝暮心下一定,當即準備尋個無人之處離開這兒,誰料,還沒邁出一步,身後便傳來雁衡陽譏諷的聲音:“朝仙友可真是翻臉無情,雁某救了你,連聲謝都沒有麽?”
[小鏡子:八息。]
朝暮嘴角抽了抽,正欲說話,卻又聽的雁衡陽道:“話又說回來,朝仙友好歹也是仙界之人,麵對區區幻象,竟會毫無反擊之力,淪落到求助在下的地步,真是一件趣事呢。”
[小鏡子:六息。]
朝暮回身,蹙眉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雁衡陽攤手:“雁某並無旁的意思,隻是朝仙友曾指出在下的因果症結在奢靡二字上,雖是言辭鑿鑿有幾分道理,卻總歸不合常理,雁某隻是謹慎一些,以免落入小人圈套。”
[小鏡子:四息。]
朝暮歪頭:“小仙資質差,實力弱,鬥法上唯一的長處便是挨揍,這一點雁仙友不是在入門測試裏看得很清楚了嗎?小仙可不像仙友這樣法術高深、前程似錦,害怕幻境裏的流/氓有何不妥麽?”
[小鏡子:兩息。]
雁衡陽啞然,他還是頭一回見到有人將“菜”這個字如此正大光明、坦坦蕩蕩說出來的,一時間竟也不知該反駁些什麽。
朝暮再沒有多餘的時間,回身疾步往後台方向走去,剛走出七八步,卻是猛的撞在一道結實的胸膛上,抬頭望去,正是不知何時追上來的雁衡陽。
“朝仙友,如此步履匆匆,莫非是又要去如廁了?”
[小鏡子:一息。]
朝暮:“滾開,別擋我路!”
雁衡陽揚唇:“不巧,雁某就喜歡擋別人去路。”
[小鏡子:主人!新幻境已生成,與宴歌台後台融合,此刻那裏的景物已經被白骨窟取代了!]
朝暮倒吸了一口涼氣,覺得腦闊生疼。
與此同時,雁衡陽猜疑的笑道:“朝仙友如此愛往後台去,莫不是那兒果真有何非常之物?既如此,雁某倒想同仙友一道去看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