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妖嬈的女子
月如歌走到她身邊,低啞而語:“小悠,這些年,他一直在隱忍,在煎熬。即便如今他已是蒼壁城的城主,但是在沒有實力與洛文穆那些權臣抗衡之前,他還必須要繼續隱忍下去,煎熬下去。小悠,你懂嗎?”
小悠緩緩抬起手,將臉上的淚水一點一點地擦去。
她說:“如歌姐姐,我懂了。”
是的,她懂了。她不僅懂了他的過去,她也懂了他的將來。從今以後,莫說是這蒼壁城,即便他想要的是這天下,她也一定會陪他去取。那些他曾經所受的煎熬、痛苦、折磨,她希望他永遠不再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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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瀚樓內,花廳之中。
婢女們不遠不近地侍立在廳外,眼睛卻充滿好奇地看著花廳之內年輕的女子。
在那燈籠照下來的光影裏,隻見那女子麵若美玉,眸若清潭,秀眉如黛,唇若塗脂,夜風習習,那一頭青絲與一身梅紅色的衣裙輕輕地隨風飄動,更顯嬌媚妖嬈。
隻是,麵對婢女們好奇的目光,女子不僅沒有一絲一毫的羞怯或者不自然,相反,她朱唇輕啟,掩唇而笑。那笑容,竟還有幾分得意呢。
婢女們更加好奇,忍不住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她究竟是誰?穀叔說,她是主君的貴客。”
“若是貴客,怎麽以前從未見過?”
“或許見過,隻是忘了。”
“絕不可能,這樣的傾國傾城之貌,見一次便銘刻於心,終生難忘……”
就在婢女們輕聲低語的時候,西陵瑄和穀叔的身影緩緩行來。
“主君。”婢女們躬身行禮。
西陵瑄擺了擺手,於是穀叔對那幾名婢女道:“都退下吧。”
婢女們又行了一禮,然後秩序井然地退了下去,縱然好奇,縱然疑惑,她們卻從不敢探尋答案。
待所有婢女全都離開,整個花廳隻剩下那女子、西陵瑄,還有穀叔,花香隱隱,溪水涓涓,整個世界一片靜謐。
西陵瑄輕輕一笑,一步一步走進花廳之內。
那女子劍西陵瑄走近,嘴角的笑容更濃,她站起身朝著西陵瑄走來,然後一隻手輕輕搭在西陵瑄的身上,撒嬌一般說道:“西陵公子,許久不見,可曾想我?”
西陵瑄笑而不語,隻是輕輕撥開了女子的手。
穀叔卻已經有些不悅,皺眉道:“姑娘雖是客,卻也要謹守禮數和分寸。”
女子側目看來,目光中多有玩味,她對穀叔道:“我這人向來是不識禮數,不懂分寸的,這位大叔要是看不慣,不如先行出去,我樂得與西陵公子近身獨處。”
說罷,那雙嫩白的手又在西陵瑄身上肆意挑逗起來。
穀叔的臉氣得變了色,上前便要將那女子扯開,誰知那女子竟然身形驟然一轉,不僅繞到穀叔身後,反而猛地將穀叔腰間抱住。
穀叔怒吼:“你你你,你放開!”
女子大笑:“你方才不讓我和西陵公子親近,定然是嫉妒,也好,我先和你親近親近,再和西陵公子親近不遲……”
穀叔咬牙:“好個不知廉恥的女子!”
話音落下,他已聚力掌心,生生將那女子推開,推開還不罷休,已經氣糊塗了的穀叔拔出長劍,毫不猶豫地向那女子身體刺去。
女子也不甘示弱,足尖輕點,身形輕盈,在花廳內飛來飛去,任憑穀叔如何出招,每每都是擦身而過。
就在兩人鬥得酣暢淋漓,難舍難分的時候,西陵瑄優雅坐下,淡淡笑道:“楚淵,夠了。”
此話一出,穀叔手中的劍險些落下,“主君,你說什麽?她是楚淵?”
當真是打死他也不敢相信,印象中那位身形朗朗,麵冠如玉的楚淵,怎麽會是眼前曼妙妖嬈,舉止輕浮的女子?!
女子哈哈大笑,整個人也飄然落下。
西陵瑄看了看滿臉驚愕的穀叔,道:“當初是誰說,楚淵的易容術鬼斧神工,鬼神難辨的?怎麽自己反而被他給騙了?”
穀叔這才收起劍,幾步走到楚淵麵前,先捏了捏他的臉,又摸了摸他的耳朵,最後才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激動道:“好你個臭小子,連穀叔你也騙!你知不知道,穀叔很想你啊!你好不容易回來了,連個真容也不願意給穀叔看麽?”
楚淵聞言,眸光微微一潤,可是嘴角卻仍舊浮起一抹笑意道:“穀叔,不是我不願以真容示人,實在是形勢不容啊!那郭奉孫仲在王城數次見過我,若是我以真容回來,說不定還沒進城門,便被他抓起來送往王城了。”
穀叔點點頭,目光疼惜道:“這十年,當真是苦了你了。”
楚淵笑道:“不苦不苦,丞相府的丫鬟又溫柔又養眼,這其中妙趣和滋味,穀叔你是不會懂的。”
穀叔寵溺一笑,搖了搖頭,然後道:“你和主君先說說話,我去給你們備些酒菜。”
說罷,穀叔轉身向外麵走去。花廳之外,隱約聽見他對冷墨道:“記住,不得讓任何人靠近。”
冷墨應了一聲:“是。”
花廳內,西陵瑄和楚淵相視一笑。這十年,他們雖時有書信往來,但是像這樣見麵,已經是兩三年前的事情了。十年前,他和楚淵都還隻是一個充滿稚氣的少年,那時候,他問楚淵:“你可以堅持多久?”楚淵說:“堅持到你不再需要我堅持的那一日。”十年過去,他果真做到了。
楚淵坐在西陵瑄對麵,聲音恢複如常,他說:“我方才去了奉先樓,那裏還和幾年前一樣。我以為這些年郭奉已經放鬆警惕,你會將西陵戍的靈位移出去,想不到你還將他供在那裏。”
聽到西陵戍三個字,西陵瑄的眸色中閃過一抹深不見底的痛楚與恨意。那一瞬,他的腦海中仿佛又浮現出十年前的一幕:
黑暗裏,瘦弱的他蜷縮在禪房的一角,雙手被鐵鏈鎖著,披頭散發,遍體鱗傷。那個人就那樣站在他麵前,口中發出陰冷的笑,他弓著身,一字一句地問:“你恨嗎?隻可惜,無論你再怎麽恨,你爹娘也不會活過來了。小瑄,與其恨我,不如恨老天吧!是老天不公!和你爹相比,我哪裏不如他?憑什麽他可以繼承西陵氏的爵位,留名史冊,而我,我永遠都隻能是他的影子……”
他的笑聲仿若魔咒,在那間小小的禪房幽冷回蕩。當他笑過之後,他手中的鞭子便會一次又一次地落在他的身上,那是一種抽筋斷骨的疼痛,可是就算是這樣的疼痛,也比不上他心裏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