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物是人非
現在，冷墨終於明白西陵瑄要去哪裏，這一年來，西陵瑄在深夜已經無數次去過那個地方，無數次在那裏一坐到天明。
有時候冷墨會不懂，明明在那裏，西陵瑄的心裏會更痛，為何他還是一次次地去呢？唉，或許真如楚淵某一次所說的，他冷墨，隻是因為不曾愛過，所以永遠也不會懂吧！
冷墨深吸一口氣，安安靜靜地跟在西陵瑄身後，一直跟到了靈犀樓，看著西陵瑄走進去，他才停下腳步，守候在靈犀樓的院門口，給西陵瑄一個安靜獨處的世界。
此時的靈犀樓內，一片漆黑，一片寂靜。月光下，依稀可見院中還是從前的樣子。那掛在桂花樹下的秋千架，也還在那裏，冷冷清清隨風搖曳。西陵瑄駐足片刻，然後才走進樓中。
樓內所有的房間都緊閉著，他一扇一扇地將門推開，花廳、書房、臥室……他不進去，就站在門口，看著那暗色光影中屋子裏的一切：她喝過的茶杯、她玩過的雞毛毽子、她看過的書、她用過的牛角梳、她躺過的床……
風從他身邊吹過，輕輕地撩動他的衣袍，他像一個遊魂，就那樣孤孤單單地站著，看著，任憑腦海中記憶翻湧！也不知站了多久，他才無力地轉過身，走向另一邊的回廊下。
那回廊，曾經是小悠最喜歡的曬太陽的地方。如今，這裏卻變成了他的酒窖。沿著牆邊，一壇又一壇的酒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如果是懂酒的人，定能聞一聞那酒香就能知道，這不是一般的酒，是九月釀。而如果小悠在這裏，她喝一口，便會哈哈一笑，呀，不是無相館的九月釀，是靈霧鎮的九月釀呢……
西陵瑄的嘴角，竟然也浮起了一絲笑。
小悠，直到今日，我仍然記得你嫌無相館的九月釀不好，你喜歡靈霧鎮的九月釀，所以，我讓人從靈霧鎮運了來。
可是小悠，你何時才能回來？等你回來，我們一起暢飲，將那些過去的痛啊恨啊，全都忘掉，你說，好不好？
……
他靠著牆壁，席地而坐，隨意取了一壇，打開，然後將酒壇舉起，大飲一口，又一口。然而酒香四溢，到了他幹涸的喉中，卻也隻剩下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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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霧山的清晨，還是一如既往地薄霧繚繞。一道黑袍翻飛的身影穿過那幽幽寂寂的山中小路，朝著山腳下那幾座小木屋走去。一年的風雨摧殘，那小木屋變得更加破敗不堪。如今不僅是沒了院門，就連院牆也坍塌了，不知何時，恐怕連那幾座小木屋也要保不住了。
黑影走進院中，摘了頭上那頂紗製的帷帽，才露出一張清俊冷冽的容顏！他是昔日靈霧山的主人鬼魅君，也是今日稷陽城的城主段青陽！一年的時間，他的眉眼間似乎少了些許幽冷的戾氣，倒多了一絲平和的沉穩。不過，一城之君，也該當如此。
他停下腳步，將帶來的兩隻山雞供在地上，然後又將一壇好酒打開，在那院中整整倒了一圈。小悠曾經說過，她也記不清她將她的師父們埋在哪一邊了，所以倒酒的時候一定要倒一整圈才行。這一年多的時間，他一直按照她說的這樣做，從未忘過。隻是每一次這樣做，他心裏都忍不住嘲諷地笑：千小悠，這世間怕也隻有你這樣的糊塗徒弟了……
他倒了酒，扔了酒壇，站在這滿院的酒香中，微微抬眸，凝望著院中一棵柚子樹！誰能想到，這院子已經破敗成這樣了，這棵柚子樹居然還自顧自地開了花，甚至比往年開得更加繁茂！他不由得想，也許隻有做一棵樹，才能感覺不到所有的分離聚合吧……
他走過去，輕輕靠著那柚子樹，雙臂抱胸，衣袂翻飛。這一刻，他看著遠方，心中淺淺道：千小悠，我又來拜祭你的師父們了，我曾經告訴過你，你的師父們希望你親自來拜祭他們，你為什麽就是不肯呢？
千小悠，你不在的這一年，發生了很多事，你不想聽我說麽？你可知，如今我除了叫鬼魅君，叫千小北，還叫段青陽。你可知，我原來在這世間還有一個親妹妹，而且你從前見過的，那時候，她還叫百裏子櫻，不過現在，她叫段青媣。三個月前，她嫁給了王上，成了這雲熙王朝的王後。
千小悠，其實很多人都說你已經死了，他們也要我相信你已經死了。可是我偏偏不信！如果你的師父們真的在天有靈，請他們帶句話給你吧，千小悠，你好好活著，等我找到你……
……
院門外，常華正扛著劍往這邊走來，他看起來依舊那般大大咧咧，不拘小節。可是在那眸色深處，卻多了一抹孤單與沉重。那一場大戰，奪走了九重和眾多兄弟的性命，也悄然改變了他。
他走到鬼魅君身邊，才將肩頭那柄劍放下來，說：“主人，咱們已經出門好幾日了，先是去了文昌城，然後又去了杜若城，現在又來了靈霧山，呃，是不是該回一趟稷陽城了？”
鬼魅君凝眉，稍稍正了正身，問：“可是稷陽城發生了什麽事？”
常華道：“事倒沒什麽事，城中之事自有梁副城主打理，府中之事又有胡伯掌管，不會有什麽事的。隻是……”
“隻是什麽？”鬼魅君眯了眯眼。
常華輕輕一咳，似乎壯了壯膽，才道：“主人，您要找千小悠那丫頭，這我們都知道。那丫頭被幻影迷宗的宗主風之影劫走了，這我們也知道。可是幻影迷宗是江湖第一神秘門派，問世數年來，江湖上根本沒有人找到過幻影迷宗的所在。呃，像咱們這樣一座城池一座城池地找，真的找得到麽？”
鬼魅君冷哼：“這麽說，你有更好的辦法？”
常華嘿嘿一笑，道：“依我看，如果那丫頭真如您所說還活在世上，那與其我們去找她，還不如讓她主動來找我們！那丫頭的性情，您還不清楚麽？她是最看重感情，心也最軟的！若是我們用她在乎的某個人做餌，她必定不顧一切地趕來……”
“在乎的某個人？”鬼魅君的眸色隱隱一震。
常華湊近幾分，低聲道：“主人難道忘了麽？三個月前，我們去王宮參加王上大婚盛典時，曾經在太醫院的紫藤齋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