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 陌生的師徒
千老大離開製毒堂之後，往製毒堂旁邊的山坡上走去。那山坡上長著三棵又高又茂密的楊梅樹，楊梅樹下有座木製的小房子。這房子和幻影山莊其他的房子有些不一樣，不僅又矮又小，而且孤零零的。
不過，千老大看中的，就是這孤零零三個字。多年前，他和他的兩個兄弟千老二、千老三，就是孤零零地住在靈霧山下。後來千老二、千老三都死了，他一個人更是習慣了孤零零。
所以當他初到幻影山莊，幻霧命人為他安排房舍的時候，他單單選擇了這楊梅樹下的小木屋。這小木屋從未有人居住，隻是堆放了一些雜物，可是現在，不過是短短三四天的時間，已經被他整得宛如當年靈霧山下的那座小院。
推開門，滿滿的灰塵的味道，夾著一陣陣令人作嘔的臭氣。即便是白天，這裏也顯得無比昏暗，原有的那些雜物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專屬於他千老大的瓶瓶罐罐，大缸小缸，以及各種各樣的毒蟲藥草……
千老大走進了房間，在這一室的雜亂中來回踱步！
他仍舊想不明白，千小悠那丫頭怎麽會在幻影迷宗，難不成，是憑著她那一身解毒的本事？他真是惱怒，在靈霧山下那些年，這死丫頭究竟是怎麽瞞著他們兄弟三個，不聲不響學會了解毒的？會解毒也就罷了，這丫頭好像專解他千老大的毒！媽的，這讓他千老大以後怎麽混？更讓他恨的牙癢癢的是，這幻影山莊的人，好像還挺把那丫頭當回事，這又是為什麽？
……
一個個的問題接踵而來，千老大卻沒有一個能想得通。就在他冥思苦想、有如芒刺在背的時候，一個小小的身影飛快地繞過了那三棵楊梅樹，然後滿是好奇地走到了小房子麵前。
她站在門口，雙臂抱胸，喊道：“千老大。”
千老大身形一震，雖未回頭，卻已經聽出這聲音的主人！畢竟這聲音，他曾經聽了整整十年啊！可不同的是，那時候在靈霧山下，這聲音顯得那般小心翼翼，諂媚討好，如今卻是這樣清脆響亮，毫無懼意。
千老大回過頭，用一種幾乎要殺人的目光，瞪著小悠。
小悠卻是笑了，千老大一怔：這死丫頭，竟然不怕？！要知道，以前他用這種目光瞪向千小悠的時候，千小悠每一次都會被嚇得臉色蒼白，然後一邊喚著他“大師父”，一邊跪地求饒。
難不成，眼前的這小丫頭，並不是千小悠？
千老大第一次產生了懷疑，他微微凝了凝眸，打量著小悠！
這丫頭，的確與千小悠有太多的不同！千小悠總是穿著一件灰不溜秋的土褂子，戴著一頂破破爛爛的小帽子，何曾打扮得這樣靈動清秀，光彩照人？
可這同樣的身段，同樣的眉眼，分明又是千小悠！即便世間真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也不可能有一模一樣的聲音……
這時候，千老大忽然神色一滯，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小悠腰間的那枚赤血玉玨上！而緊接著，他隱隱約約看見了赤血玉玨上刻著的一個小字：悠。一瞬間，千老大的心頭波浪洶湧！
十年前，當千老三給小悠喂下空空蠱之後，決定要給小悠取一個名字。他千老大自然是嗤之以鼻，千老二也不甚感興趣，搖搖頭站在一邊！獨有千老三盯著昏迷中的小悠，然後扯了扯她隨身的這枚刻有“悠”字的赤血玉玨，笑著說：“不如，就叫小悠，隨我們的姓，千小悠……”
想到這裏，千老大的眼神中閃現一抹悲色，從前的千家三兄弟，如今隻剩他千老大一人了！可是那悲色轉瞬即逝，他依舊惡狠狠地看著小悠！此時他已經確定，眼前的丫頭，是千小悠無疑！
就在千老大打量著小悠的時候，小悠同樣也在打量著千老大，她依然清清楚楚地記得，千老大在看見她第一眼時所說的那句話：“死丫頭，是你？”在這幻影山莊，風哥哥寵著她，幻雲幻雨護著她，所有的婢女仆從都敬著她，她實在沒想到，還會有一個人喚她“死丫頭”……
可她居然沒有生氣！這千老大披頭散發，渾身髒兮兮、破爛爛，令不少人都避而遠之，但不知為何，從在製毒堂看見他的那一刻起，她居然就對他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他究竟是誰？和她的過去，又有無關係？
小悠迫切地想知道，所以匆匆離開了製毒堂，一路跟隨到此。她閑庭散步一般走到千老大麵前，問：“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千老大一愣，隨即粗嘎地冷笑起來，笑著笑著，他忽然間他猛地伸出手，死死地掐住了小悠的脖子！
他的臉有些扭曲，聲音帶著怒意：“死丫頭，老子不管你現在變成了誰，但是你最好記住，老二老三都是因你而死，你欠老子的！所以從今以後，你最好給老子乖乖的，別再像今日這般瞎出風頭，也別再管老子的閑事！”
他的手猶如鋼鐵一般，冰冷而堅硬，幾乎將小悠的喉嚨掐得粉碎！小悠掙紮著，一張小臉由紅變紫，兩隻眼睛也一陣一陣地往上翻，可是腦海中卻隻一遍遍地回響著：他果然認識她，他知道她的過去……
她快要斷氣了，千老大才放了她。她“嘭”地一聲摔在地上，空氣瞬間湧入她的喉中，她大口大口地呼吸，卻又劇烈地咳嗽。
她難受極了，千老大卻不再管她，甚至看也不曾看她一眼！那神態，像是早已料定她死不了！他皺著眉頭轉過身去，開始弓著身子，在那堆瓶瓶罐罐中調製他的毒藥。
也不知他在那毒藥中加了什麽，整個屋子漸漸地變得更臭，臭氣轟天。
小悠想吐，但是拚命忍住了。
她站起身來，揉了揉脖子上的痛處，清了清嗓子道：“千老大，我知道，你和一品紅鬥毒，卻又暗中在毒中加了一味解毒的蟾酥，並非是真的心軟不想置一品紅於死地，而是不想在製毒堂樹敵太多。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想要在幻影迷宗站穩腳跟的。可是你知道嗎？一品紅這個人，性格剛烈，而且好勝心極強。今日你雖然沒有要了他的命，但是卻當著這麽多人讓他輸了個徹底，等他醒了，他還是會對你懷恨在心。千老大，你以後在這製毒堂的日子，隻怕依然得不到安寧，更有甚至，一品紅和他的那一眾兄弟，會讓你在製毒堂沒有立錐之地……”
小悠娓娓道來，雲淡風輕。
千老大的手卻是暗暗一頓，神情裏閃過些許錯愕。他沒想到，千小悠居然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並且一語中的！不錯，他確實想在幻影迷宗的製毒堂站穩腳跟！這一年多的時間，他過的日子可真是夠慘的，要多慘有多慘！
過去他調製出來的毒藥，自有千老二幫他拿出去賣，換來的銀子雖然不多，卻也能讓他們三兄弟安身活命。可千老二死了，千老三也死了，就連可以幫他找野雞野果充饑的千小悠，也被靈霧山的鬼魅君抓走了。他常常食不果腹，餓得眼冒金星！
除此之外，還有時不時冒出來的尋仇之人。早些年，他們千家三兄弟在江湖上得罪了不少人，現在千家三兄弟隻剩下他一個，那些仇啊債啊，自然全都落在了他一個人頭上！他一個人哪裏打得過？隻好從一個山頭躲到另一個山頭，從一座城躲到另一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