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不要忘，不要走
第四百章 不要忘，不要走
小悠走進了靈犀樓，靈犀樓內一片寂靜，沒有一個婢女仆從，隻有一片清冷的光。西陵瑄孑然一身站在院子裏，站在她常坐的那副秋千架旁，一動不動，徒留一個背影，青絲如墨，風卷衣袂。
小悠漸漸地停住了腳步，不敢向前，隻是默默地望著他。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望過他了，此時這般望著，她忽然就想起了第一次在靈霧鎮上初遇他的情景，又想起了在西陵府內，和阿漾一次又一次地躲在一株海棠花樹後，癡癡地看著他……
縱然事到如今，一切早已不是當初，她的心還是隱隱地疼。
她想，他究竟，在這裏等了多久？
她已決定忘記了，她寧肯他也和她一般，將那過去的種種全都忘記。可是為何淡冷如他，竟也偏偏這般執拗？
小悠微微凝了凝神，一步步向他走去，還像過去那樣，輕輕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西陵公子……”
飄飄渺渺的四個字，一瞬間擊中了西陵瑄那僵立許久的身影，使得他整個人都微微一晃。他神魂遊離地轉過身來，看向小悠，那一瞬，小悠才發現他麵色慘白，一雙原本淡逸的眼睛微微赤紅……
小悠有些錯愕，剛要說什麽，他卻忽然伸出手，將她緊緊地擁入懷裏。刹那間，似有什麽冰冷的東西緩緩地流進了她的脖子，她要抬頭，可是他按住她，不許。
他隻是帶著一分執念，將她抱得更緊，更緊，緊得連她的骨骼也隱隱生疼，她一動不敢動，不安地喚他：“西陵公子……”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而沉重，好一會兒才稍稍平複如常，可是他仍沒有鬆手，就那樣擁著她，在她的耳畔沙啞低語：“小悠，你是走了嗎？”
他的聲音，竟然透著那樣的無望！
原來，他是以為她走了……
小悠難過極了，因為她知道，縱然今夜她沒走，終究也還是要走的。隻是此時此刻，她竟無法再說出這樣傷他的話來。
她抿了抿唇，極力平靜道：“我隻是，隻是去了一趟紅花巷。”
“紅花巷？”他的指尖似乎輕輕地顫了顫，片刻之後，他才啞啞道：“我讓人去紅花巷找你，可他們說，沒有找到。”
小悠道：“去了紅花巷之後，我又去了別的地方，你派去的人去紅花巷找我，也許那時候我正好已經走了，所以錯過了。”
“錯過了……”西陵瑄淺淺地重複，心中是無以複加的疼痛！他終於鬆開她的身子，卻又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力量，捧起她的臉，溫柔地吻上她的眸……
小悠，小悠，我和你，是否也終將錯過？是否也真的會如同你所期望的那樣，彼此相忘，形如陌路？
他的吻忽然有了一絲顫意，一絲苦澀。
他知道，她想走，她從答應來清風別墅的那一刻，就已經準備好了要離開。可是他卻沒辦法再放手了，小悠，這一生，我還如何放手？
他忽然雙手用力，將她攔腰抱起，小悠慌了，像一隻受驚的小獸看著他，他卻隻說了一句：“別怕，小悠……”
他抱著她向靈犀樓內走去，身影交錯，恍若夢中。
一直守在暗處的冷墨似乎沒料到事情會如此演變，向來冷靜的他居然也著實吃了一驚，來不及細想便急忙飛躍過來，一臉憂心道：“主君，這清風別墅耳目眾多，如今她是百裏帥府三公子的未婚妻……”
然而冷墨的話語終究起不了任何作用，西陵瑄冷冷地越過了他身邊，腳步從容依舊！
百裏帥府三公子的未婚妻？他西陵瑄何曾承認過！那正月初九的婚期，也許注定了，永不可能到來！
冷墨站在空寂寂的院子裏，生平第一次感到無措。
穀叔走了過來，方才這一切，他似乎也全看在了眼裏。他看著冷墨，幽幽歎道：“罷了，隨他去吧，他不會傷害小悠丫頭的，他隻是……隻是心裏裝了太多的痛與苦……也許這時候隻有小悠丫頭陪在他身邊，才能為他消解幾分……”
“我知道。”冷墨微微凝了凝眸，道：“我隻是擔心此事一旦傳出去，清風別墅就再沒有這般風平浪靜了。眼下對於我們而言，正是緊要關頭，哪怕隻是一個小小的差錯，也會讓一切付諸東流。”
穀叔點點頭，道：“放心吧，我方才進來之時，已經對這靈犀樓的防衛做了安排和調整，今夜守在這裏的都是我們從蒼碧城帶來的自己人，就連寶珠和玉那幾個丫頭，我也遣去了別處，不會有事的。”
冷墨聽了這話，臉上的表情才稍稍舒緩，他抬眸看了一眼那靈犀樓內的燈，然後轉身離開，重新隱於暗處。這一刻，他或許也隻願，一切安好。
夜更深了，房間裏的燈燭早已燃盡，隻剩下炭火盆裏的炭火還散發著溫暖的微弱的光，小悠與西陵瑄和衣躺在床上，長長的青絲在那對金絲繡花的軟枕上，交錯纏繞。
小悠蜷縮著身子，西陵瑄從背後抱著她。她原以為，他留下不走，定然還會再說些什麽，可他竟然什麽也沒說，隻是那樣安安靜靜地躺在她身邊，一語不發地抱著她。
小悠淺淺地歎了一口氣，西陵瑄的呼吸卻漸漸地變得均勻，他睡著了。穀叔沒有說錯，無論他的心有多痛，身子有多累，隻要小悠在他身邊，便總能讓他安心。這輩子，隻要小悠在他身邊，就好……
小悠回過頭，看向昏昏暗暗的光影中，那一張眉目依舊、俊逸如仙的麵容。她看了許久，才恍恍惚惚地伸出手指，輕輕地，輕輕地，觸摸他那兩道猶如潑墨的濃眉。
她無聲道：西陵公子，過幾日我真的走了，請你別再像今天這樣等我了，你等不到我，所以不要再讓自己這樣痛苦難過……
她的眼睛忽然一澀，漸漸地流出淚水，那淚水順著她的臉側流淌，最終悄然無聲沒入他淺白色的衣袍。
不知過了多久，小悠也睡著了。睡夢中，她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囈語：不要忘，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