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心疼
王希處理好工作, 俞甜和徐池也休息好了，相親繼續。
王希以為俞甜喜歡手工藝品，本來還想聊兩句手繩的話題, 被徐池截胡, 岔了一下，便莫名變成了公司管理的話題, 而且王希發現，徐池打岔這一下之後，俞甜的話就多了些……
所以, 不是他的錯覺, 今天徐池是有點不對吧？
本來是老爺子讓跟來的，但就是感覺，徐池不是來走個過場那麽簡單。
如果要形容，王希覺得徐池都快成主角了。
掃了身邊兩個人一眼，王希絕望的發現另一個事實, 他喵的，Niko和徐池兩個人站在一起，從顏值身高到著裝，比和他一起站著更登對……
王希：“……”
無形中受到一萬點暴擊。
古街走完，時間也晚了, 除去徐池時不時的搗亂，今天總體還算愉快。
相親局結束, 古街裏車是開不進來的, 又往回走。
王希處理完工作又回來，車就停在步行街外，走出去就是。
俞甜他們的車反而還在餐廳地下停車場，商業街夜燈璀璨, 徐池也不讓司機開過來了，路上都是人，往這邊開也是堵著，短短一程路不知道要等多久。
約定好，他們兩個走回去會和。
俞甜其實已經不太能走得動了，今晚算是她手術後，運動量最多的一次聚會了。
不過有王希在，她也不說，準備等人走了再和徐池撒嬌來著。
沒想到的是走到路口，迎頭和另一撥人碰上了。
王希正和徐池高一句低一句的散漫的聊著天，俞甜安靜聽著。
當時她的目光正凝在青年臉上，就瞧著他看見什麽，驀的一斂眉宇，抿唇不說話了。
王希也瞧見了，緊跟著緘默。
俞甜：“？”
俞甜向前看去，是個西裝革履的青年人，三十來歲了，氣質沉穩。
後知後覺古街這入口毗鄰著高奢店那條街的出口，人應該是從那邊過來的，瞧穿著打扮，應該也是江城豪門圈的人。
換言之，大家都互相認識。
俞甜覺得那男人有兩分眼熟，但是，想不起來了。
她在哪裏見過嗎？
這邊沉默了，對麵的男人身體也是一陣緊繃。
“你過來點，小心車。”
下意識的，徐池伸手攬俞甜的腰，把她往街道內側推，手掌覆蓋住俞甜後背的皮膚，在這種時刻竟是一點曖昧的感覺都沒有。
有的……俞甜從徐池臉上讀出來的，是緊繃，像是想把她藏起來似的。
下一刻，男人身後跟著的人也走了出來，謎底揭開，俞甜腰上的手都收緊兩分。
俞甜萬萬沒想到，在這種地方還能見到姚依依。
長大後的姚依依。
而男人的身份，俞甜也想起來了，不就是當年在學校門口接姚依依的，她的小叔叔嗎，為了一件校服，被徐池懟得啞口無言的那位。
街道就這麽大，兩撥人各走一側。
俞甜幾乎是被徐池不講道理的拉到了他的內側，男生變高也變得專橫了，擋在她麵前，不許她伸脖子往另一側張望，俞甜本想出聲反抗幾句，但瞧著徐池太過難看的臉色，話又咽了下去，隱隱的，覺得她離開之後，可能男女主還發生了些什麽。
影影綽綽，隻看到那邊姚依依身邊也跟了一位男士，男人牽著姚依依的手，看起來像是一對情侶，不過姚依依的視線，略過徐池，好像在打量她？
腰上的手收緊，徐池加快了步伐。
擦肩而過統共五分鍾不到，俞甜卻充滿了好奇。
王希似乎知道什麽，在徐池的臉色下，也沒說他和俞甜動作太過親昵。
出了古街，徐池手才放了下來，氣氛有些僵。
王希張望了一圈，奇怪，“咦，我車怎麽不在？”
徐池，“這邊車太多了不好停吧，我幫你去前麵看看。”
講完不等王希答應，抬腿就走了。
俞甜：“剛走過去的是陸家的人吧，徐池……臉色怎麽突然這麽難看？是有什麽過節嗎？”
王希愣了愣，了悟，溫柔體貼道，“你是被他臉色嚇到了吧。不用怕，他不是針對你，讓他平靜一下，等會兒自己就好了。”
頓了頓，“過節……有吧，說起來，和他前一個未婚妻還有莫大關係。”
俞甜挑了挑眉，燈光下抬目，眼波流轉，一時讓觀者驚歎。
本來不想多說的王希被這一瞬晃了眼，不自覺講了下去。
“其實也不複雜，就是高中的時候，聽說他和他前一個未婚妻關係不錯的，然後跟著班級去了一趟旅遊，遭遇了事故，山體滑坡吧，俞家的那個姑娘被石頭砸傷了，醒來過來性情大變，兩個人就取消婚約了。”
俞甜裝不懂，“那和陸家人有什麽關係嗎？”
“哦，當時救援的時候，陸依依也在，具體我不清楚，但是徐池好像，對他未婚妻被砸的一事，有點遷怒陸家的這個小女兒。”
“他成人禮的時候，也不知道兩個人說了什麽，陸家小女兒在徐家幾乎哭崩潰了，老爺子和陸家人還吵了一架，後麵嘛，兩家就不怎麽往來了。”
俞甜懵了，“生死有命，不至於怪到姚依依身上吧？”
王希奇怪，“姚依依？”
俞甜後知後覺自己說錯了話。
不過王希幫她找補回來了，“她以前是叫過一段時間姚依依來著，後麵久了就把姓改了回來，Niko你肯定是聽別人喊的吧。”
王希：“道理肯定誰都懂，但到底是差點沒命，剛開始俞甜住院的時候，徐池怕人醒不過來，天天都守著，哪裏知道好不容易醒過來了……人心本來就是偏的，遷怒也正常，你看他這麽多年都再沒找女友，說明這個事兒對他影響還挺大的。”
頓了頓，王希垂目，諱莫如深，“古人言，子不語怪力亂神，其實徐池這些年一直都在找個什麽人……老爺子想給他找對象也是怕他……”
驚覺自己說多了，王希拍了拍頭，“害，看我，胡言亂語的，你別往心裏去。”
話本來就沒說透，王希也不覺得俞甜聽得懂。
俞甜卻有些動容，沒頭沒腦的追問，“那他找到了嗎？”
王希笑，“怎麽可能找得到，書房堆那麽多資料，也不知道……徐池？”笑容僵在臉上。
俞甜跟著回頭，不知什麽時候，徐池就站在他們身後了。
男人看俞甜的視線深邃，死死凝在她臉上，俞甜並不怕，反而揚起了一個笑容來。
她一笑，男人的沉默如冰雪消融，淺淺拉了拉唇角，氣氛又鬆弛開來。
徐池抬手，平平道，“表哥，車找到了，在前麵，走過去就是。”
“哦哦哦。”背後說話被抓著，王希有些尷尬。
送走王希，兩個人往餐廳方向走，相對沉默。
俞甜是實在走不動了，但是覺得還不到時候，方沉默。
徐池麽，像是在思考什麽事兒一樣，很大可能，是他表哥對她說的那些。
也不知道青年從哪兒開始聽的，又聽到了多少……
沒走幾步，果不其然，徐池道：“聽到有我的名字，你們在聊什麽？”
俞甜裝傻，“沒什麽啊，就是看你剛才的表情，你表哥和我說了下你和陸家的過節。”
頓了頓，俞甜又故意，“還有一點你前未婚妻的事情。”
徐池垂目，男聲低沉，過了幾年，性格越發沉穩起來。
“哦，提到俞甜了麽，說了什麽？”
不經意的，口吻帶著淡淡的惆悵。
俞甜也是敢說的人，“說你們之前感情很好，後來經曆了一次事故，對方性情大變，然後就解除婚約了……我複述的沒問題吧？”
“是這樣。”
俞甜真的筋疲力盡了，深吸口氣，終於原地站定下來。
徐池往前走了兩步發覺身邊沒人，轉頭過來，視線還沒沾到人，就聽到女人小聲嘟囔道，“唔，我走不動了。”
大半都是氣音，聽起來十分虛弱。
目光觸到女人臉上，徐池一愣。
剛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不知什麽時候，路燈下的女人臉色已然蒼白，盡管有妝容遮掩，但是除去唇紅和腮紅的地方，白的太死氣沉沉，細看，女人額頭上、眉骨邊已經浸出了細密一層冷汗。
“你……”
俞甜是強迫自己多走了一段的，想賣可憐來著，沒想到還沒表演，自己狀況倒是真可憐起來，她半蹲下身，換了好幾口氣，擺手，想說大聲些，但是一經停下來，發出來的聲音微弱得幾不受控，“累了，走不動了。”
垂下頭去，俞甜對自己的身體情況有了全新的認知。
真是沒養好的，強撐下來，結果效果，大概過頭了。
而她一低頭，背脊的長發滑開，被黑色細帶子綁裹的礻果背再無遮蓋，在暖色的路燈下，徐池不僅看到了那一對振翅欲飛的蝴蝶骨，也看到了鑲嵌於背部節節的脊骨……穿著衣服隻覺得孱弱，剝去那層遮擋，目之所及，女人瘦的驚人。
徐池走過去，手懸空兩秒，終於落在了女人的背脊上，輕拍，“難受嗎？”
手下根本不敢用力，生怕她是個瓷娃娃，一碰就碎。
男聲意外的溫柔。
俞甜抬頭起來，雙眼濕漉漉的，點了點頭，好不可憐。
看的徐池喉頭一滑，問她，“那，坐木凳上休息會兒？”
俞甜搖頭，“休息會兒也走不動了。”
眼眸在暖黃的燈光下波光粼粼的，仰著小臉看徐池，耍賴，“你背我過去唄。”
徐池：“。”
徐池：“好。”
答應的太過爽快。
徐池蹲下，俞甜折騰自己半天，終於爬上了男人的背，太過順利，反而覺得有點虧。
摟著男人的脖頸，感覺對方步伐沉穩緩慢，想來是顧及著自己的緣故，俞甜嘴角又悄悄翹了起來。
“你多高？”猝不及防，男人問。
“一米七零。”
“那你……”徐池對背上的重量困惑極了，“多重？”
“……”你這個問題是不是不太紳士？
“你怎麽這麽輕？你的身高不該這麽輕的。”
輕飄飄的，像是沒骨頭，看著又沒肉，在黑夜中行走，徐池恍惚有種俞甜隨時會消失的錯覺。
是他無法忍受的錯覺。
哦，原來是這個意思。
俞甜將側臉貼上男人寬厚的肩胛，微微蹭了蹭，徐池身體不由僵直片刻。
俞甜淡淡道，“我不是說了嗎，我生了一場大病，差點死了，剛養好一些。”
“什麽病？”
“我怕嚇到你。”俞甜半開玩笑道。
徐池腳步停了下來，轉頭，側臉，和背後的女人對上視線，黝黑的眸子也淬著光，亮晶晶的，瞧著招人的很，“不會，你說就是。”
俞甜甩了甩腿，徐池常年健身，力道還是穩穩的。
俞甜自嘲的想，或許，是她真的太輕了，輕的不正常。
“胃癌，查出來的時候醫生就說沒半年了，後來……成了植物人在床上躺了大半年，醒來之後，腫瘤奇跡般的不再擴散，做完手術，差不多切掉了半個胃吧。”
徐池腳步猛的頓住了。
對視中，黑色瞳孔震顫，張口無言。
俞甜笑起來，“看吧，我就說會嚇到你。”
話落，人被徐池放了下來，不由分說，強硬的被按到路邊的長木凳上坐下。
俞甜盯著徐池不苟言笑的臉，“？”
下一刻，男人放肆的伸手捏了捏她的肩胛，手又往下，從背後覆住腰身，再往下……
俞甜抬腿不由分說踢他一腳，佯怒道，“別占你姑姑便宜。”
踢人的腳踝還沒收回，猝不及防被握住，男人力道大，俞甜差點沒保持住平衡，還是徐池攬著她腰身，才穩住。
俞甜剛想發怒，結果青年緩緩將她的腳放了下去，垂目認真道，“你太瘦了。”
“身上肌肉都是散的。”
不止是散的，有些地方甚至感覺，有些萎縮了。
不怪俞甜看起來有股孱弱感，原來……是才從鬼門關走回來麽……
青年皺眉問她：“還會複發嗎？”
仔細想，這個問題問俞甜是有些奇怪的。
但是俞甜被那真摯的眼神所攝，沒忍心再逗人，搖了搖頭。
這個篤定也很奇怪。
徐池卻鬆了口氣，抬手，大掌按在了女人的腰肢上。
俞甜：“？？？”
豁，多年不見，小朋友膽子見長啊！
當年那個純情的看一眼她穿禮服都流鼻血的害羞少年不在了。
長指隔著薄薄的禮服按在身上，倏爾停住，俞甜正要臊他幾句動手動腳。
徐池驀然垂目，“摸到了。”
“刀疤，很長一條。”
俞甜後知後覺，他手指是沿著她身體刀口縫合的軌跡在滑動。
所以，本來就是要摸刀疤的麽……
“很痛吧。”他又看向她。
燈光下，徐池半蹲著，就這樣仰頭凝著她，明明比她高了一個頭的青年，這麽一刻，多少顯出一些卑微來，像是祈求什麽一般，眼神看得俞甜失語，偏偏她還能清楚的感受到，對方眼底深藏的難受和煎熬……
俞甜想讓氣氛輕鬆一些，玩笑道，“你這是什麽眼神？”
結果對方就這樣直直看著她，吐出三個字，“心疼啊。”
俞甜一窒。
徹底被男人黝黑深邃的視線定住。
“不是那麽聰明嗎，心疼你，這都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