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定風波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二天一大早，剛剛睡醒的趙奕雅雙目無神坐在床邊，口中喃喃地一遍又一遍誦讀著蘇軾大文豪的《定風波》。
菊香進屋瞧見，自然是知道，此時趙奕雅心裏非常之不平靜。菊香已經習慣，每次趙奕雅遇到心中難以開解之事，都喜歡反複吟誦這首詞來平複自己的心情。
昨天顧昊東拉著趙奕雅跑出去，菊香也全部看到了。作為趙奕雅的陪嫁，菊香自然也知道一些趙奕雅幼年的往事。
菊香看著趙奕雅此番模樣，雖心中萬分不忍，卻是半點忙都幫不上。菊香唯一能幫趙奕雅做的，就是在趙奕雅想通怎麽應對之前，好好照顧趙奕雅的飲食起居。
菊香搖搖頭，將早餐放在桌上，輕輕叮嚀了趙奕雅一句，便出了屋子順帶關好了趙奕雅的房門。
趙奕雅心中猶如大海漲潮一般翻騰。經過這麽些年，若是顧昊東再也沒有出現，她定然是不會再將幼年時那個兒戲一般的約定當真。然而，顧昊東一次又一次的出現，一次又一次地侵入她的內心，昨天甚至還做了如此一番讓人費解的舉動，趙奕雅再也不能自己欺瞞自己的感情了。
我明明是在方梓陽拿走我的童貞時，就下定決心好好做方梓陽的三姨太，明明知道跟顧昊東之間不再可能有交集，為何我的心是如此的痛！為何顧昊東將我手放開，並無聲地走了之後，我的心會痛的難以承受？趙奕雅如是想。
趙奕雅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然深陷一段不能自已的感情之中。趙奕雅內心開始無比的糾結。
可是趙奕雅卻不知道，自方府離開後，顧昊東內心一樣無比的糾結。
顧昊東離開趙府時已是下午時分。刺眼的陽光下，顧昊東失魂落魄地走喧囂的街頭。此起彼伏的叫賣聲、路人的談笑聲、青樓裏傳來的歡笑聲，對於此時的顧昊東，就如同黑色的無聲電影一般失去了生氣。就連後麵的汽車在拚命的按喇叭，顧昊東都絲毫沒有察覺。
滿腹心事的顧昊東，不知不覺來到了城郊的鐵軌上。顧昊東眯起眼睛舉目遠眺，一排排整齊的枕木一直向前，似乎它們知道，幸福的終點就在前方。顧昊東捫心自問：我的幸福又在何方？我的愛人又會在哪裏等著我？
一路走來，顧昊東稍微有些疲憊，他蹲在鐵軌邊，默默想著心事。身後來了一人，腳步在顧昊東身後停住。原來是方梓陽放心不下顧昊東，一路跟來。
“目的地就在前方，所以，隻有一路向前，才能到達終點！”方梓陽的聲音在顧昊東身後想起。
顧昊東轉過頭看到是方梓陽，騰地站起來，雙手扯住方梓陽的衣領，一臉的嫉妒和怒意。方梓陽一動不動，兩眼看著前方的枕木，似乎沒有看到顧昊東一般，任其揪著衣領。
倆人就這樣僵持了很久，大概是顧昊東發現自己過激了，這才放開雙手，重新蹲了下來。
方梓陽將被抓皺的衣領一一拉平，誠懇地對著顧昊東說道。“我也是剛知道，你對趙奕雅的感情非同一般。我對不起你，老表！”
“罷了，這不能怪你，隻能說是造化弄人！”
“之前沒有聽任何人提起過，老表，能不能告訴我，或許，我可以幫上忙！”
“你幫不了我！我家裏人不同意我那麽做，我之前試探過我雙親的意思。就因為這樣，我才眼睜睜地看著你娶了她！”
聽罷此言，方梓陽不知如何安慰顧昊東，隻有輕輕拍拍顧昊東的肩膀，然後一個人走了。
顧昊東在鐵軌旁待了很久，見天色就要天黑，這才慢慢走回城裏。
沒多久，顧昊東進了城，走到了一家熟悉的飯館門前。雖然此時的顧昊東腹中沒有任何的饑餓感，但他還是走進了飯館。
幾碟小菜，加上不知道數目的酒壺，直到飯館打烊，顧昊東就這樣一直待在飯館。酒喝完了再上，心事又有誰人知？
都說酒不醉人人自醉，顧昊東因為有心事，沒多少酒下肚，早已人事不知。但顧昊東的滿是酒氣的嘴裏，時不時含糊不清地說著一句名話：“趙奕雅，跟我走！”
飯館打烊時，敦厚的飯館夥計認出了顧昊東，便從顧昊東擺放在桌上多的飯錢中，拿出幾個銅板幫叫了黃包車，將顧昊東送回了顧家。
這番情景，自然是後來趙奕安來看望趙奕雅時告訴她的，這是後話。
方府裏，趙奕雅渾渾噩噩地不知過了多久，便聽得香玉在屋外叫她。原來是香玉放心不下，叫人攙扶著來看望趙奕雅。隻見李香玉臉色、唇色都顯得無比的蒼白，一臉的憔悴，虛弱的身子如同草木，似乎一陣風都經受不住。
香玉在外麵叫了趙奕雅很久，都沒有聽到任何回音，無奈之下隻好叫人強行開了趙奕雅的房門。李香玉進到趙奕雅內屋，見趙奕雅桌上的飯菜已然涼透，沒有動過的痕跡，心裏大大叫著不好，幾乎是撲到趙奕雅床前，一把抓過趙奕雅的雙手，刺骨的冰冷。
“妹妹你別嚇姐姐好不好？妹妹你看看姐姐，姐姐沒事了，姐姐的孩子也保住了，姐姐來看你了！”
趙奕雅紋絲不動。
李香玉隻好用雙手將趙奕雅的臉轉過臉麵對著自己。趙奕雅一雙清秀的眼睛早已沒有往日的神采，目光呆滯仿佛眼前無物。
李香玉見此時此景，聯想到昨日自己的遭遇，忍不住撲在趙奕雅懷裏痛苦失聲。
這一哭倒是把趙奕雅從失神中拉了回來，問李香玉道：“姐姐來多久了？”
李香玉抹了抹眼淚，片刻後淚眼中泛出了笑意，說道：“我剛來，妹妹剛才可是嚇著我了！”
“姐姐，我沒事，我隻是……”
“妹妹，你不說我也知道，昨天我雖然沒有看到那一幕，但我聽說了。妹妹現在最重要的，可是要養好身體，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姐姐，我不知道我該怎麽辦！”
“唉，妹妹，姐姐那天以為是幫你，好像是害了你！我一直不知道，妹妹有這麽一個深深疼惜你的人。”
趙奕雅聽罷，還在紅腫的雙眼眼角泛起了淚花。
“妹妹不曾知道姐姐的跟梓陽之間的故事吧！原本我是擔心妹妹知道那些事會傷心，如今卻要拿這事來告訴你一個理，那就是愛一個人，要勇敢地去爭取。”
“可我，我現在的身份，怎麽去爭取？我可是他表嫂！”
“既然如此，不妨隨緣吧，想多了也沒用，是不是妹妹？”
“嗯，隻能如此了！”
“來，我叫菊香給你準備點熱乎的東西，要吃點才行！”
“嗯。”趙奕雅終於露出一絲微笑。
吃完東西，趙奕雅的臉色也好了很多。隻是她擔憂的是，該如何跟方家眾人尤其是老太太、方梓陽，解釋交待顧昊東那怪異之舉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