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天為證地為媒
趙奕雅感覺自己已經離顧昊東很遠了，才停下腳步，回頭，轉身，任冷風肆意吹著自己的發梢，遠遠看著顧昊東那縮小的身影依然還站立在那冷冷的風中，似乎也正朝著趙奕雅觀望。
冬日的冷風也似乎在這樣的對望中被磨蝕了冰冷，隻剩下一股悲涼，悲涼如同那秋風。離別的愁緒，正如這股悲涼的風，在倆人的心頭卷走了剛剛印證的兩情相悅的喜悅，卷落了一地的悲傷。
一種從沒有過的濃烈的、夾雜著戀戀不舍的失落感襲上趙奕雅的心頭。顧昊東此番遠行目的是為了抗日，凶險自不必說，就算是能僥幸活著，也不知何時方能歸來。
如果可以，趙奕雅更願意顧昊東不要走，因為她經不起這種遙遙無期的離別，“相憐相念倍相親,一生一代一雙人”才是趙奕雅最渴望的人生。可趙奕雅說不出阻止的話留下顧昊東，因為那是一個熱血男兒偉大的誌向，任何阻止的言語都會顯得自己的卑微和自私。
趙奕雅呆若木雞地看著顧昊東朝著自己揮了揮手，開始了他的路途。都是自己不好，大好的可以相守的光景被白白浪費。亂世生存原本不易，遇上有情人也不易，可之前自己就是沒看通透。那時候，總以為自己不理睬顧昊東就是給他另一種幸福，可以給他另外一種完美的人生。如今想來，昊東也跟自己一樣，如若不能與對的那個人為伴，寧願孤獨自己一個人。
趙奕雅突然想起，記憶中曾有這麽一段話。
“古老的傳說中，兩個有緣人原是蚌蛤的一半。既然有了你這樣奇怪的一半，你一定期望與你遙相感應的另一半靈魂。如果你真心守望愛，就不會鑽進別人的蚌蛤做作怪的一粒砂，哪怕這粒砂最終和著痛苦的汁液而變成璀璨的珍珠。”
顧昊東不就是自己一直期望的另一半蚌蛤？他一直在自己身邊守護著，我卻視而不見。如今昊東要遠行，麵臨最難的一次分離，我才幡然醒悟，會不會太遲？
趙奕雅想到這裏，繼而看到自己身上還披著顧昊東的外衣。她深深吸了一口顧昊東外衣那似乎熟悉的味道，快步朝著顧昊東跑去。
顧昊東也似乎感應到了趙奕雅的追逐，腳步慢了，繼而停了下來，轉身，回望，任由趙奕雅撲進他的懷裏。
“我記起，小時候，你在油菜地裏說過，要我等你，如今經曆了這麽多過了這麽多年，這話今天還算數嗎？”趙奕雅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哽咽著說。
“當然算……”顧昊東內心無比的狂喜，聽到愛了這麽多年的女子終於想起最初的承諾，他動情地說：“隻要你說它算數，它就算數！隻是我這次遠走，不知還能不能歸來，我怕苦了你！”
趙奕雅趕緊伸手捂著顧昊東的嘴，不讓他說下麵的話，動情地說：“隻要你願意就好！那好，聽好了，我們以天為證，地為媒，今日，達成你我多年的心願，你可願意？”
“當然願意！不過是不是該由我來說呢？”顧昊東眼角含淚，笑出聲來。此刻，趙奕雅這番話，是顧昊東這半生以來最為期盼、最不願錯失的、也是最動聽的聲音。
“一起說吧。”趙奕雅有些羞赧。不過顧昊東還要趁早趕路，時間緊急，她隻好將小女孩家的嬌羞都拋之九天雲外。
“一拜天二拜地三夫妻對拜。”
“天為證地為媒，從今日起，我趙奕雅（顧昊東）自願與顧昊東（趙奕雅）結為夫妻，從此夫妻同心，白首不相離！”
雖然沒有其他見證人，雖然連拜堂儀式都簡單到不能再簡單，雖然拜堂之後便將麵對離別，但此刻，這些都不足於妨礙這對新人對拜堂儀式的敬重，也不影響倆人對彼此的那份承諾的莊重。
簡單的拜堂儀式結束了，倆人都還沉浸在拜堂禮成的喜悅、幸福中。
沒有著紅衣的趙奕雅此刻臉色微紅，更將那白皙的膚色、秀氣的五官襯托的分外嬌豔和柔美。
情人眼裏出西施，在此刻顧昊東眼裏，趙奕雅無疑是天下最美的人兒，沒有之一。顧昊東深深沉醉於趙奕雅的美麗中。
在與趙奕雅含情脈脈的對視中，顧昊東如同那春風拂麵一般輕柔地吻了吻趙奕雅的額頭。
良久，趙奕雅輕輕地說：“我等你回來！”
顧昊東嘴角揚起好看的弧線，無比柔情地說道：“我一定會回來，因為你還欠我一輩子的微笑。”
趙奕雅微微一笑，說道：“那你也欠我一輩子的溫柔！”
顧昊東聽完這話，心中亦喜亦憂。他沉思片刻，終究還是開了口：“小雅，戰場無情，假如我遭遇不測，那麽今天就當是為了償還夙願吧，可別委屈了你自己！”
趙奕雅再次捂上了顧昊東的唇，輕聲說道：“我不準！哪怕是做鬼，我也要你償還欠我的債！記住了，是一輩子的溫柔，一點都不能少……”
顧昊東輕柔地拉起趙奕雅的雙手，合上眼簾，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你也亦然，一輩子的微笑，一點都不能少！”
趙奕雅脫下先前披在自己身上的顧昊東的外衣，給顧昊東穿好，仔細地拉平，然後苦澀地一笑，說好了。
顧昊東也回報其一笑。
時光再美，終究還是到了臨別時。一時間，氣氛有些傷感起來。
再多的凝望都不夠多。顧昊東輕輕放開了趙奕雅的手，說道：“我得走了！”
“去吧……”
“你先走，我想多看看你的背影。”
“嗯。”趙奕雅強壓著不流淚，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
“輕輕地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作別西邊的雲彩。”
此刻，在顧昊東腦中盤旋的，除了趙奕雅離去的身影，便隻剩了徐誌摩的這四句詩。
踏上征途，換上一身戎裝，顧昊東不得不將兒女情長暫時拋下。
不過，無論什麽時候，他都絕不會忘了，他和趙奕雅之間，有一輩子微笑、一輩子溫柔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