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夫妻本是同林鳥
第八十二章夫妻本是同林鳥
“興亡原是百姓責，百萬民夫齊聽令。新婦卸妝荷鋤行，乳娘繈兒擔畚進。鑿山填穀開道路，路平如砥到康莊。抗戰後方如前方，舉畚如炮鋤如槍。工程克期數月完，車駛昆明通木邦。”
這段話，說的正是滇南人民修築滇南公路的概況。
1938年，在滇南當局的政治主張下，滇西各族人民用血肉築成修建了一條與緬甸的中央鐵路連接的公路——滇緬公路，直接貫通緬甸原首都仰光港。滇緬公路原本是為了搶運中國政府在國外購買的和國際援助的戰略物資而緊急修建的，隨著日軍進占越南，滇越鐵路中斷，滇緬公路竣工不久就成為了中國與外部世界聯係的唯一的運輸通道。
由於有了包括滇緬公路在內的對外通道，使得日本軍放棄了原來的計劃，改為從沿海越南、西北和緬甸封鎖中國的對外通道。
日軍為了切斷華夏大地後方的對外通道，開始派兵侵入一向遠離戰火的滇南。福樂，這個平和的小城，那蔚藍的天空，也慢慢被硝煙彌漫開來。
顧昊東之前是設想過日軍遲早會侵入滇南，然而，他沒想到，竟然會是這麽快。
“小月，你從何得知鬼子來了？”顧昊東很是緊張地看著趙月，他實在是不希望硝煙這麽快就侵染這片民風醇和的故土。
然而，還沒等趙月回答，警覺的顧昊東就留意到遠方塵土飛揚。他定睛一看，原來遠處有一隊士兵正朝顧昊東他們所站的方位走來。顧昊東之前上過抗日戰場，雖然因為受傷早早歸了故鄉，然而，憑他的直覺還是可以感覺得到，那隊士兵正是外侵者日軍。
顧昊東馬上催促趙月道：“小月，先讓我跟小雅進去說話。”
趙月點頭說好，於是顧昊東拉著趙奕雅和趙月，立馬進了趙月家的院子。進了趙月家，顧昊東仔細地拴上門，這才驚甫未定地低聲告訴身旁倆姐妹，說是他剛才看到了一隊鬼子進村來了。
趙奕雅聽罷，心頭暫且拋下了訪義父不遇的失落，臉上泛起一陣驚恐之色。她捂著嘴低低地驚呼道：“啊？真有鬼子來了福樂了？趙月剛才說，我一直不敢相信。”
顧昊東神情萎靡地說道：“小月剛說的時候我也不信，剛才我看到一隊鬼子，看來是真的。”顧昊東的此番話語，無疑將眾人不願麵對的現實生生拉回了眼前。
趙奕雅看著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喃喃低語：“這可如何是好？”
雖說是一介女流，然而平時的趙奕雅並非那貪生怕死之人，她之所以如此憂慮，隻是為了腹中那嬌小的新生命竟然也要經曆那無情的戰火。
顧昊東眉頭緊鎖，他當然知道愛妻的憂慮，可他此刻連安慰的話也不知從何說起。時勢非人所願，可既然來了，就得想法子應對才行。特別是如今愛妻身懷六甲，曾堪過那顛沛流離的生活？作為一個男人，就必須有那份責任和魄力，保護自己的親屬、愛人和後代遠離危難。
趙月自從進了院子聽了顧昊東說是鬼子進村的一席話，便沉默不語。平常比起多數同齡人，她見識廣闊，無所顧忌，然而在得知家園即將麵臨踐踏，鄉親即將麵臨非人的蹂躪，也不免神情淒淒然。
趙奕雅思索了一會，紅著眼睛認真地打量著眼前的愛人。戰火一起，是不是她和愛人，即將麵臨分離？分離倒也不可怕，隻要有一日能團聚，倒也算得上圓滿。趙奕雅擔心的是，顧昊東會為了捍衛故土家園，恐怕又將負荷那真槍實彈，跟敵人來個直麵生死的較量。
倘若自己現在不是有孕在身，趙奕雅倒也沒有什麽好擔心的，生同裘死同墳，即便是上戰場，跟著愛人走便是。然而現在，她腹中有顧家的唯一香火，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自己不管有多難，都會設法保護腹中骨肉的安全。
如是這樣，看來跟愛人的分離，就在眼前了。
想到分離，趙奕雅幾次紅了眼睛，都強忍住不讓自己的淚水滑落。她幾次努力地張了張自己的嘴，幾次想對著愛人說點什麽，卻都如鯁在喉。
顧昊東自然也明了愛妻的憂思。他輕輕將愛妻攬入懷中，想用自己的體溫，溫暖愛妻那透著幾絲冰涼的心。
瑟瑟的秋風適時吹起，卷起不遠處一棵大樹上那光禿禿的枝椏上殘存的零落的幾片葉子，在空中旋出幾道美麗的弧度，更增添了這個愁緒萬丈時刻的悲涼。
許是愛人的溫暖，給趙奕雅增添了幾分勇氣，她顫動著雙唇，一番悠遠的話語飄來：“昊東，假如不久後我們分開了，一定要記住，不管什麽時刻，我和孩子都會等著你歸來與我團聚。”
受到趙奕雅情緒的感染，顧昊東這個偉岸的男子漢，此刻語氣也帶著幾分悲涼，輕聲回應、附和著：“嗯，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我一定會的，會的。”
趙奕雅頓了頓，接著說道：“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如今我有孕在身，行動不便，假如以後我遇到了危險，你要記住，設法保全你自己，就夠了。”趙奕雅悲涼的話音中流露著對夫君的濃濃愛意。
當即，顧昊東輕輕地將趙奕雅的臉扳至麵前，隻見他目光深邃不見底，溫柔而又認真地嗔道“傻瓜，不許說傻話，你有危險，我怎麽可以不顧你？沒有你，我生無可戀。而且，不要有那麽多假如！不管以後會發生什麽，我都會照顧你、我們的孩子、我們的親朋的周全。”
趙月此刻也深受姐夫的豪情感動著，她也應和著：“對呀，姐，不管如何，我都希望看到你和姐夫平平安安地。明日事明日再說，現在不是什麽都還沒有發生嘛，暫且笑開顏！”
趙奕雅笑著抹了抹自己的紅紅的眼眶。堂妹說的是，趙奕雅不禁直笑自己太多愁善感。假如戰火真要燃燒在自己的家園，哪還有那麽多時間傷春悲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