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我替你不值
春節過後，學校很快就要開學，陳無柄和白鐵梅都是畢業班，學校要求畢業班提前回校複習。農村習慣春節期間走親訪友，他們沒能參加，初四一過他們就動身回校了。
白先光一家長輩，節前曾經討論白鐵梅的終身大事，老祖婆談了大妹對話的情況。白先榮認為既然她那麽反感劉鴨蛋，強迫徒勞無功，不如另選他人緩和矛盾。他提出農技推廣站譚站長三兒譚啟章，比鐵梅小兩歲，也許是個不錯的人選。
譚站長因為超生曾經被撤職查辦，幾乎被開除公職，因為業務水平高才罰款留用，這十多年他家好象比農民還要窮，改革開放之後他才官複原職。以前欠下債務太多，現在還過得拮據，大兒子談了個農家女，對方索取彩禮太多告吹了，他肯定願意上門。
白先光皺起眉頭不說話，白先榮知道老哥的意思，他嫌譚站長是有汙點的幹部，而且農技站長權力有限，對鄉村事務沒有什麽發言權。對白先光吸引力不大。
“大哥，譚站長是有文憑的知識分子，以前關我們鄉牛棚的老右，都成了香餑餑，有些人還升官了。現在重文憑講白貓黑貓，以譚站長老資格，他犯的不是政治錯誤，說不定就升官了。大哥，升一級就跟鄉長平起平坐，我們的眼光不能隻看現在啊！”
白老二的話很有些道理，形勢確是這樣，白先光默許了這個意見，讓白先榮去說項，利用春節這時間安排見麵會談。隻可惜老天不作美，白鐵梅提前上學，隻有擱淺再說了。
光明中醫學院也利用這寒假的時間，把本屆函授進修的作業全發給學員，然後根據情況決定誰有資格參加畢業考試。提高班都是在職醫務工作者，他們必須根據自己醫療實踐，用一個成功的醫案寫一篇學術論文，如果院部獲得通過就可以頒發中醫師資格證書。
陳無柄和陳悟道利用春節這三天，不走親戚病人也不願意上門的機會，突擊完成了作業。他讓老爸用陳二奶奶哮喘病成功緩解病例，寫一篇學術論文，論述哮喘病的應急治療和洋金花的大膽利用。相信這是前人所未有，今人所未知的學術論文。
陳無柄則準備以林美芳發痧昏迷救治成功病例，寫學術論文，論述中暑、發痧和傷寒的辨症施治，這個曾經跟林堅和黃敏討論過，以他們專業知識找不出矛盾，通過應該沒問題。
春節剛過趕墟的人很少，外地來做商意的人就不多，偏遠小地方，公家單位沒上班國營商店連門都沒開。這拉客的車就很少，陳無柄和白鐵梅在三山墟溜達了半天，還沒找到回市裏的車，陳無柄要寄出作業，郵電所營業員卻走親戚去了。
好不容易有一輛回市裏的三輪車，陳無柄和白鐵梅趕緊爬上去，一路風塵趕到學校。李雪雁、林美芳、鍾山紅她們早就報到了在樹下閑談，白鐵梅跟她們都有難解難分的矛盾衝突，因為陳無柄跟她們的關係，又不得不見麵周旋。
“嘩，陳無柄、白鐵梅過年好呀！”李雪雁她們首先開口打招呼，滿臉笑眯眯的。
“嗬嗬，過年好，大家過年好！”白鐵梅有些生硬的應著，這是她第一次跟她們互祝過年好，也算是拜年了吧，畢竟去年曾經合作過挫敗李文輝，不好視同路人。
“喂，陳無柄，家裏過年做什麽好吃東西了？不拿點給我們嚐嚐嗎？”李雪雁倒是不客氣，直接就要鄉下傳統東西吃，幾個城裏妹都支持她跟著起哄。
因為忙於診所事務，陳家其實沒時間做那些傳統糕點，倒是陳二奶奶家、白先明家、其他一些病人家送來了傳統吃食，就連白先福也悄悄的送了一份。
“不好意思，其實我家什麽好吃東西也沒做，這些都是叔伯、鄰居可憐我送的，來，大家嚐嚐！”陳無柄打開背包，把什麽米花、脆子、牛耳拿出來讓讒嘴的城裏妹吃。
這些都是過年的大路貨，經濟條件比較好的人家就製備楊桃糖、冬瓜糖、瓜子糖，糖炒板栗、開口酥、蝦仁酥等等，這些休閑食品工藝複雜製作麻煩，普通人家就不做了。
城裏人家沒條件做這些，都是掏錢買糖果、餅幹、水果了事，這些東西以前還是憑票供應的，票證取消還不久。即使是過年大路貨，城裏妹吃起來也很香。
陳無柄背包容量有限，所帶不多，李雪雁、鍾山紅、林美芳等人又不客氣，一會兒就把它報銷完了。來晚了的就隻能嚐個味道，眼睛眨呀眨的感覺意猶未了。
東西不夠招待同學，陳無柄覺得不好意思，他知道白鐵梅帶的東西比自己要多，而且是高檔東西居多。在三山墟等車時就從提包拿出五香花生仁來吃，而這提包就是自己提著，要求白鐵梅拿出好東西招待不對路的人，她肯定反感臉色不好看，那樣大家都沒趣了。
陳無柄心想不如來個先斬後奏，花生仁拿出來招待同學，估計白鐵梅不至於翻臉。他手一拍前額似乎剛想起來的樣子：“噢！我忘了還有一包好東西，五香花生仁，白鐵梅家送給我的！來，嚐嚐這好東西！”他從提包側袋掏出包花生仁，每人分上一小把。
見到好了就該收，陳無柄提起行李對白鐵梅說：“走，鐵梅，我先送你到宿舍洗把臉吧！”
“陳無柄，人人愛一夥對你有多重要？這樣肉麻的敬孝她們，你象個什麽人了？”白鐵梅心裏老大不痛快，自己被冷淡不說，還拿她的東西去獻殷勤。
“對不起，白鐵梅，我擅自作主拿了你的東西招待她們，你看她們讒得多可笑啊！”
“人人愛本來就很可笑，你偏愛跟她們拉扯不清，陳無柄，一包零食算什麽，你這樣獻殷勤，我替你不值而已！”白鐵梅知道禁止不了陳無柄跟她們往來，怨他沒名堂。
“白鐵梅，你對她們有成見看不到她們心地善良，多跟她們接觸就理解了。你今天表現不錯，是改善關係的開端，我們幫助過她們，她們也幫助過我們，沒必要分個高低的。”
“陳無柄，你總愛為別人著想，但是，別人是不是願意為你著想呢？”白鐵梅眼神複雜的瞅著他，這性格既讓她欣喜又讓她焦慮，既覺得他可愛又覺得他很傻。
陳無柄嗬嗬一笑：“白鐵梅，人心都是肉長的，怎麽不會呢？哦，行李放這兒，我先回宿舍了。”陳無柄拎了自己東西離開女生宿舍，回到自己房間放下行李就去洗臉。
男生洗臉很簡單，什麽也不要，雙手是臉盆也是毛巾，湊近水龍頭幾下子就完成了。陳無柄洗臉出來，李雪雁幾個還在那樹下嘀咕，咦，這女生就是話多愛嘮叨，什麽話題能說個沒完沒了呢？陳無柄蹭過去：“喂，嘀咕什麽呢？莫不是在背後說我的壞話吧？”
“陳無柄，以為你是誰，值得我們說你半天的壞話嗎？”鍾山紅狠瞪他一眼噘著嘴巴，神色沉重憂鬱，她們說的應該不是愉快的事情，那是什麽事情呢？
“什麽？我就這樣不濟，連罵也不值得你們罵了嗎？”陳無柄故作驚訝表示不滿。
林美芳從旁扯扯他的衣袖：“陳無柄，鍾山紅心情不好，她家機械廠發不出工資，這個年過得很蕭條。羅秀英家百貨商場看著風光，其實連年虧損隻發一半工資，以前父母不說現在紙包不住火了，我們正為這事心焦呢，你就別添亂了。”
“哦，真對不起，我不知道出了這嚴重的事，美芳，你家和雪雁家呢？沒受影響吧？”
“現在經濟蕭條企業改製，那能不受影響，學校和機關是事業單位，財政撥款工資能發，其他福利就沒啦！醫院也改企業管理自己掙錢發工資，國家不再包幹了。”
林美芳開朗活潑無憂無慮的女生，談到這經濟蕭條也神色凝重，失去了原有的天真，她爸是衛生局幹部旱澇保收，她媽是護士，那就要靠醫院的效益維持了。
陳無柄一下目瞪口呆，都說單位的人捧的是鐵飯碗，國家管吃管穿，這一改革開放怎麽也變得這樣脆弱了呢？工廠發不出工資，那工人不是比農民還要困難了嗎？農民自古沒工資災年要餓肚子，鄉村至少可以找到野菜樹葉充饑，城市工人找什麽充饑呢？
“美芳，想不到事情這樣嚴重，我總以為單位的人沒有後顧之憂，專心工作就成了。以前我沒注意經濟發展，目光隻放在農村、農民身上，這市場經濟還真複雜啊！”
“誰說不是呢？以前是國家包辦一切，現在必須自己操心了。我舅媽也是百貨公司的，她們的商品賣不出去，國家免稅免交一切費用還是不夠發工資。”美芳搖頭歎氣的說。
陳無柄又愕然了，村裏頭腦靈活的人都說，無工不強無商不富，光靠種地隻能解決溫飽，兼有一技之長才能變強，做商意才能快速致富，墟市擺地攤的個個比農民富裕。百貨公司占最好的地段，有最好的商場，有優先的貨源，怎麽會賺不到錢呢？
“哎喲，世界這樣複雜多變，我們讀了十幾年書，這畢業出來能派什麽用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