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兩個人的電影
當林香徹底從昏睡中清醒過來時，迎接她的是春日裏溫暖的陽光。她試圖從床上坐起身，發現一點力氣也沒有，喉嚨幹澀得要命，腦子疼得像要炸開一樣。
她的手無意識地往旁邊摸了下，卻觸及到了一隻溫熱的手。林香側頭，隻見頭發淩亂的男子正靠在床沿上，下巴上長滿胡茬，眉頭微微蹙起，似乎睡得極不安穩。挺直的鼻梁，俊朗的五官，一張可媲美電影明星的臉。
他的小指頭似乎動了一下，林香趕忙收回自己的手。幾秒鍾後，聶晟揚睜開了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兩雙眼睛在空中交匯，林香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
聶晟揚輕咳了兩聲，神情自然，語氣溫和，“現在感覺怎麽樣？”他看得出來，她應該不是很舒服，往日青春逼人的小臉此刻寫滿憔悴，鮮豔欲滴的紅唇裂開了口子，病怏怏的樣子，讓人感覺心疼。
“我好多了，謝謝你照顧我。”
“先把藥吃了，待會再喝粥。”聶晟揚從床頭櫃端來一杯水遞給她，自己去客廳取了藥。兩粒小小的藥丸躺在他的手心，他的手攤開放在她的唇邊。
林香小臉紅通通的，“我自己來吧！”說完就要用手拿藥。
“講不講衛生，你的手都還沒洗過，快點吃了，扭捏什麽。”
林香一低頭，就著他的手吞下藥，又喝了一大口水，藥順著喉嚨吞咽而下。她心裏在想，他的手好像也沒洗過。
她的唇掃過他的掌心，隻是這樣一個動作，卻讓他感覺全身似有電流擊過，酥麻不已。他順手接過她手中的水杯，將剩下的水喝得一滴不剩。
“你再睡一會，我去把粥端進來。”
聶晟揚離開那日，原是打算不再回來。後來接到了她的電話，他心煩意亂的掛斷，再後來突然想起離開宿舍時，她隻帶了一部手機，不知道身上有沒有錢，不知道還有沒有發燒。這樣想著，身體早已比大腦作出了更誠實的反應，他一路疾馳，焦躁不安，闖了兩個紅燈，以一百碼的速度往“香菀人家”的方向駛去。路上的積水基本已經排除，大街小巷重現車流與人流。
天空像被墨汁層層浸染，無邊，唯有依稀的微亮閃爍。道邊的霓虹燈展露著豔麗的色彩，紛擾。靚麗的色彩掩去了那種寧靜，隻留下一心的雜亂。
踏進家門，看到她穿著他的襯衣，一動不動靠在沙發上，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用發抖的手探探她的鼻息，然後又摸了摸她的額頭。一顆心鬆懈下來，幸好，幸好他回來了。幸好，幸好隻是發燒。
仿佛是為了彌補對她的疏忽，林香身體恢複元氣後，聶晟揚帶她去了電影院。
走進本市有名的私人影院，燈光自動開啟為怡人的暖色調，如流水般清澈的音樂淌入耳間、流入心田，靜謐空間裏讓林香的心靈瞬時放鬆。
關上身後的隔聲門，門外一切嘈雜和喧鬧全部隔絕，坐在專業的影院沙發上，將沙發調節到舒適的角度，頭頂上空星光閃爍，飄逸的曲子，清清淡淡，如行雲流水般的音律，潔淨而從容.……
那是一部年初就已上映的電影，詹姆斯·卡梅隆導演的《阿凡達》。
如果導演詹姆斯卡梅隆是個追求電影極限的人.那麽他所指導的這部《阿凡達》絕對是追求一種理想的幻夢。3D創造出的潘多拉星球的奇幻景象，美不勝收，無與倫比，任何一個看見這些美麗景象的人都會愛上這個魔幻的星球。
第一次執行任務時，傑克因意外險些喪命，卻誤打誤撞遇上了女主人公妮特麗並由此順利打入納威人族內部。妮特麗負責傑克的教學，也便奠定了愛情萌芽的基礎。在學習的過程中，兩人對彼此的了解日漸加深，3個多月的朝夕相處最終擦出了愛情的火花。
影片非常感人，林香完全沉迷其中，連眼淚從眼角滑落都不自知。座椅邊上擱著的爆米花分毫未動，身旁的男人微闔上眼正閉目養神。此時，屏幕上的男女主角在靈魂之樹下真誠表白，結為連理，將影片推向了第一個巔峰。
接下來，在地球人即將攻打家園樹的緊要關頭，傑克被迫說出真相。他的欺騙令大難之前的妮特麗一時無法接受，家園樹的轟然倒下宣告了傑克於妮特麗感情的破裂，影片達到第二個巔峰。
最後傑克毅然決定挺身為納威人而戰，並成為魅影騎士重回納威家族，兩人重歸於好，也為影片最後的結局埋下了伏筆。
眼相見，心相連，這或許就是相愛的人最好的見證了。
每個人都或許期許自己是愛情的完美代表，每個人心中都想擁有自己的阿凡達讓愛人滿意。那個身外身有如此的完美；對愛人完全服從；對愛人即使是外星人也能做到完全理解和幾乎無障礙的交流，雖然中間也有糾結，最終在愛人心目中他簡直就是個天神。
影片結束了，傑克與妮特麗最終收獲了他們的愛情。林香覺得，這樣的故事其實不太適合她，因為對照現實生活中的自己，她的心裏會莫名湧起一陣悲涼。電影終究隻是電影，很美、很感人，但它不是現實，隻是人們對夢幻世界的一種不切實際的現象，一種超乎平凡生活的精神寄托。
林香推醒身旁的男人，隻見聶晟揚半睜著雙眼，一副不知所雲的樣子。
“你錯過了一部好電影。”林香好聽的娃娃音在聶晟揚左側響起。
“你沒錯過就行了。”聶晟揚搖了搖腦袋，恢複了清明。
離開電影院之前，林香戀戀不舍地望了一眼剛才坐的位置，有點傷感，下次再來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聶晟揚在前麵催促，“快點走吧，肚子都餓了，你喜歡看以後再陪你。”
林香幾步跟上他，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苦笑，以後，他們會有以後嗎？
五一過後，各大高校迎來畢業季。盡管林香離畢業還有幾年，但她也被洛海大學畢業生們眼淚飄飛的情緒所感染。
有一種緣分，叫作同窗；有一種感激，叫作師恩；有一種眷戀，叫作母校；有一種離愁，叫作畢業。 等到自己畢業的那一天，興許也是同他們一樣吧！
林香想起林然，他也是今年畢業，不知道工作的事情怎樣了。
那頭的林然最近正為工作的事情發愁，他跑了幾場招聘會，還是沒簽到合適的公司。他看中的地方，人家看不中他，看得中他的地方，他又看不中人家。眼看著專業大部分人的工作都有了著落，他如果說自己不急那是自欺欺人。
在這個緊要關頭，有一家公司向他拋出了橄欖枝，而且還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誠意。這家公司他很熟悉，洛海市著名的上市企業香濃國際。
畢業前夕，聶國華還是經常給林然打電話，關心他的工作與生活情況，林然一開始覺得挺怪異的，次數多了卻也習慣了。好吧，他就當聶國華是一個孤獨的老人，站在金字塔頂端的老人，這個老人找不到合適的對象打發寂寞無聊的時光，然後呢！大概可能也許是看他比較順眼，所以就經常打電話給他罷了。但他腦海中還是經常冒出謝碩開玩笑說的那句話，“你該不會是私生子吧！然後親爸突然找上門。”
從他記事起，左鄰右舍的經常說他是撿來的，說他跟他爸長得一點也不像。林啟平總對他說，那隻是大人們開的玩笑，讓他不要當真。可上星期，他偷偷將林啟平的照片剪下來，和他的照片進行對比，比了好久好久，好像眼睛有一點像吧，但是仔細看又不太像，鼻子和嘴巴完全是不同的風格，根本沒有什麽可比性。越對比越心驚，最後他索性將照片撕了，可能是找工作壓力太大，弄得疑神疑鬼。
怎麽可能呢？洛海市響當當的人物會是他的父親，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聶國華給他打了兩次電話邀請他回自己公司任職，還有一次專門開車過去漢寧，向他說明自己公司的待遇。總之是誠意十足，猶如雪中送炭。是的，他非常需要一份工作。但，麵對熱情的聶國華，他總有些發怵。那種心情很複雜，惶恐不安，滿腹狐疑。
聶國華見他猶豫不決，思慮了幾天，終是找上了聶晟揚，同他舊事重提。
“爸爸，我以為上次我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我不同意。”
“晟揚，你已經知道了林香媽媽和我的關係對吧！”聶國華的聲音中透著一絲疲憊，“之前有一次你去我辦公室找我，之後我發現我桌上的相框有移動的痕跡，要知道那個相框我從來沒觸碰過，我怕一拿起就再也放不下來。每次心情不好時，我會反複凝視那張照片，讓自己孤獨的心得到慰藉。相框擱置久了，底部會留下痕跡。”聶國華喝了一口茶水，眼睛望向窗外。
“那天你走後，我一坐回辦公桌就覺察出有人動過那個相框。當時，我並不確定你是否已知道林香媽媽和我的關係，直到後來你對林香的態度突然變差，我才肯定你一定知道了些什麽。”
聶晟揚蹙眉，“您跟我說這些幹什麽，我不同意隻是出於公司考慮。公司在發展的關鍵階段，招聘員工首先要考慮的就是有工作經驗，像林然這樣的應屆畢業生，根本不滿足我們的招聘條件。”
“你媽媽的事情，都是我的錯，你別遷怒於他。”
“總之，我不同意，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聶國華望著兒子離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說，還是不說呢？他舉棋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