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揮淚告別親人
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滴敲打著玻璃發出咚咚的聲響。室內是男人壓抑的哭聲,室外走廊上被擠得水泄不通,還有記者企圖從安全通道過來,醫院的幾個保安正奮力攔截,整個場麵一片混亂。
林香在夏秘書的帶領下順利進了病房,林然一看到林香,就撲上去抱住她,林香隻覺得肩膀瞬間濕漉漉的。這是在做夢嗎?床上躺的是她熟悉無比的人,此刻正一動不動被白布蓋著。
那邊的聶晟揚眼睛紅通通的,這邊的林然正抱著自己流淚,如果是做夢的話,為什麽會如此真實?她分明感覺到眼眶酸澀異常,然後有液體從眼角流出,心竟像是被掏空了一樣,從未有過的難受。
方清去世時她還很小,根本不懂死亡的意義,以為媽媽隻是暫時離開,總有一天會回來。那樣的無知未嚐不是件好事,起碼心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痛了。原來,所有人的生命,都脆弱到會在不明的震動中害怕、躲避,沒有力量,在還沒有來得及思考生命的輪回就在瞬間結束。
當天晚上,聶國華的遺體被運送到洛海市郊的一家殯儀館。寬敞明亮的大禮堂裏,聶國華的遺體被鮮花簇擁著,表情安詳。林然茫然地站在門口,麵色暗沉,眼睛紅腫。
雨還在繼續下著,殯儀館裏燈火通明,這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當黎明的鍾聲靜靜敲響,聶國華的父母,也就是聶晟揚的爺爺奶奶,坐最近的航班從西班牙趕回。兩位白發蒼蒼的老人一見到棺材裏躺著的聶國華時,幾乎都站立不穩,無法呼吸。聶國華的母親老淚縱橫地說:“兒子,我們來晚了。”
一句話,讓在場所有人百感交集。不遠處林然看著那一幕,心被扯得生疼。盡管沒有任何人責怪他,但他還是一刻不停的在責怪自己。為什麽他要跑到馬路上去?為什麽他不能好好的叫一聲,“爸爸。”
人活著就好,幹嘛非得計較那麽多,幹嘛一定要對過去的事情耿耿於懷。
他清楚地記得,聶國華在斷氣之前,緊緊地攥著他的手,用期盼的眼神望著自己。而他卻該死的猶豫了兩秒鍾,等他脫口而出,喊出那聲“爸爸”時,聶國華已經閉上了雙眼。
他們的手還交握在一起,隻是沒有像之前那麽緊,那麽嚴絲合縫。
林然痛苦地閉上眼,林香站在他身邊,沉默不語。在醫院時,林然抱著她抽噎,哽咽地說:“如果我不約他出去,如果我不衝到路上,他就不會死。怎麽辦?香香,都是我害了他,我害死了自己的父親。”
那會林香的頭也暈乎乎的,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卻沒料到聶伯伯果真是林然的父親。難怪聶伯伯經常向她打探林然的消息,難怪林然不止一次說聶伯伯給他打電話,難怪聶伯伯看林然的眼神是那麽怪異,沒想到背後竟然隱藏著這樣驚人的秘密,多麽戲劇化的結局。
她和林然是同母異父的兄妹,聶晟揚和林然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此時她不得不承認,生活永遠比電視劇更精彩,更狗血。林香的腦海中全是聶國華慈愛的笑臉,想起他耐心的教自己下圍棋,想起曾在書中看到的一句話:人生就像一場舞會,教會你最初舞步的人卻未必能陪你走到散場。
“林然,不要太傷心。”周淑琴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一臉關切。林啟平站在她旁邊,也接口道:“是啊,這是個意外,不是你的錯。”
林然定定地望著他們,他的眼神像一把尖刀,直插他們的心髒。林啟平的聲音沙啞,“林然,出了這種事情,誰都沒料到的。”
“你們是不是很早就知道我是聶國華的兒子。”
周淑琴急忙擺手,“我也是才知道的,被你爸瞞得好苦。如果我知道的話,肯定馬上告訴你。”
“因為你想馬上告訴我,所以才會和聶伯伯,不,是我爸爸一起到漢寧嗎?”
“我,我……”周淑琴突然接不上話了,偏頭撇向林啟平,示意他開口。
“周女士,請你現在離開,這裏不歡迎你。”聶晟揚的聲音第一次有了冷意。
“小聶啊,不關我的事,就是個意外。是,我們是結伴去了漢寧,但我提前回家了,後來的事情我不清楚。”
“據我了解,我父親前幾日賬戶上劃走了一筆錢,收款人是周淑琴,想必這個名字您熟悉吧!”
“你聽我解釋,我絕不是敲詐你父親,隻是借錢應急用。”
“幾個月前,我給了你120萬,那個錢你別告訴我不是你用的。”
周淑琴覺察到四周投射過來的視線,也不好意思再沒臉沒皮的呆下去。林啟平原本想留下來,無奈周淑琴將他生拉硬拽了出去。
整個追悼會場擺滿了上百個用黃白兩色的菊花紮成的花籃,層層疊疊,襯得氣氛隆重而肅穆。林香掃到擺在最前麵的一個花籃,上麵寫的是:卡萊特集團謝依琳敬挽。真是有心了,她想。隻不過是萍水相逢的人,卻專程派人送花籃過來。
等沒人注意到他們這邊時,林香小聲問聶晟揚,“你為什麽要給她錢?”
“你不覺得現在聶家多的就是錢嗎?哦,對了,還多了個弟弟。”說完,冷冷地掃了林然一眼,臉上盡是漠然之色。
“聶總,人差不多都到齊,儀式可以開始了。”夏秘書走過來提醒他。
當年,王雲沁去世後,王家親戚與聶國華再無往來。聶家親戚之間走動不多,大部分都在國外,因而到場的親屬很少,倒是商界朋友來了大半。
上午十點,追悼會開始了。林然抬起紅腫的雙眼,低頭聽聶晟揚介紹起父親的生平,聽父親的好友致詞,望著相片裏他慈祥的笑容,林然不由悲從中來。待到向遺體告別時,林然已哭成淚人。
淚眼朦朧中,他感覺到有人握住了他的手,溫暖地用力地握著,久久沒有鬆開。他努力睜大眼睛看清麵前的人,是聶國華的媽媽,那個滿頭銀絲的老人,那是他的奶奶,他的親人。接著,另外一隻手也伸過來,擦著他臉上的淚水,“孩子,好孩子,別傷心,你爸爸不會怪你。”
林然哽咽著說:“爺爺,奶奶。”他像個孩子一樣趴在兩位老人身上。
這一幕被許多人盡收眼底,一時間林然的身份儼然成了公開的秘密。大家都揣著明白當糊塗,沒人在殯儀館議論聶家的私事。追悼會結束後,林然被聶家兩老帶回了別墅。盡管聶晟揚私下做了公關,但關於林然的身份還是不脛而走。
林香回到學校的第二天,林然登上了洛海晨報的娛樂版。記者特別選了一張聶家兩老帶他進臨湖別墅的照片,照片下麵是一行顯目的大字:豪門生活中的狗血劇,已故香濃國際董事長的私生子。
聶晟揚以最快的速度回收了當天發行的剩餘報紙,然而卻回收不了洛海市民那顆八卦的心。大部分家庭都有訂閱晨報的習慣,所以林然是已故香濃國際董事長的私生子,這一消息還是成為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裴染專門給林香打電話,言語之中竟是抑製不住的興奮。
“哇,消息太勁爆了,沒想到林然居然是富二代,貨真價實的富二代。”
林香在心裏歎氣,嘴上說著:“可他剛失去了父親,心裏肯定很難受。”
裴染隨聲附和,“那倒也是,不過出生決定命運,特別是這個拚爹的時代。與其浪費眼淚去做無謂的追悼,不如利用好資源為未來奮鬥。你好好勸勸他。”
“嗯嗯,謝碩最近在忙什麽呢?沒有見他聯係我哥。”
“他呀,聽說和他堂妹一起出去旅遊了。”
自從上次在“怡夏風情園”分別以來,謝碩像從她的生活中消失了一般。搬出“怡夏風情園”那天,她給謝碩打了電話,一直無人接聽。後來,她發了短信過去,隻收到了一個字的回複:嗯。
多年的友誼終是要走到盡頭了嗎?做不成男女朋友的兩人,就注定要形同陌路嗎?林香隻覺心裏一陣悵然。
林香結束了與裴染的通話後,一轉身就與趙小薇撞了個正著。
“哎呦,當了富二代的妹妹,連撞人的力度都變大了。”趙小薇調侃道。
林香模仿她的語氣,“是呀,尊敬的師娘,學生剛才莽撞了。”
“話說你以後怎麽跟林然和聶晟揚相處?怎麽看怎麽尷尬。”
“還能怎麽相處,當夾心餅幹唄!”林香無奈地攤手。
“我發現你現在變幽默了哈,果然跟我在一起後,得到了我的真傳。”
“是,我的大師娘,可以回去上課了嗎?”
兩人裹著厚厚的羽絨服穿過操場,直到她們倆的身影化成一個黑點,一道陰毒的目光仍然牢牢注視著那個方向。身穿單薄外套的女生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卻還是咬著牙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仿佛她的目光可以殺人,隻要那樣專注地盯著,便可以讓她討厭的人陷入萬丈深淵,從此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