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碩,林香,這麽急著走?”聲量不大,但字字清晰。
兩個身影幾乎同時轉身,兩道視線同時聚焦在一個麵孔上,林香沒料到在這裏碰到她,驚喜的呼出聲:“裴染,你怎麽在這?”
“餐廳開門做生意,你們能過來,我就不能開?”裴染款款走到車前,眼睛直直地望著林香,用開玩笑的語氣說。
她身穿一件款式時髦的格子外套,下身一條藍色鉛筆褲,腳踩一雙淺口高跟鞋,臉上帶著精致的妝容,整個人竟是比從前更加明豔動人。一陣風吹過,從她身上飄過來濃濃的香水味,讓林香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
謝碩低頭柔聲問,“是不是感冒了,我送你回學校?”
裴染嗤笑,“隻是幾個噴嚏而已,未免太小題大做了,沒聽過秀恩愛死得快嗎?”沒等謝碩發火,她又道:“林香,我在漢寧很想你,這次好不容易見麵,我想跟你多呆一會,能帶我去參觀你們學校嗎?”
謝碩剛想拒絕,林香已經開口道:“沒問題的,一起走吧!”
三個人上了車,謝碩打開車載廣播,靜靜的音樂流淌出來。
“愛情是萬盞燈火,攝神的亮凝射妖魅的炫惑。漫卷紅塵為烈熾,化騰空熱焰驚天補不破。依稀是蒲田火點生天,依稀是明境宛成絲線。我是一隻笨飛蛾,臨界的智盛不下震撼的迸裂。失了心迷了眼撲躍,狂喜跌蕩在極樂那絕世一抹。笑在唇邊微拂,愛情是一盞燈火,我是一隻笨飛蛾……”
裴染靠著車窗似乎是睡著了,林香坐在副駕駛位沉默不語,她的手被謝碩緊緊攥在掌心。狹小的空間裏無聲無息,似乎每一秒都過得異樣漫長,音樂不斷地在車內循環播放,略帶憂傷的歌詞,藏著唯美的愛情故事。
“謝碩將來的結婚對象,家裏早有了合適的人選,裴家的獨生女裴染。”此時,林香的腦海中反反複複回蕩著這句話。聶晟揚和謝依琳,謝碩和裴染,她總是在不知不覺中讓自己陷入這樣尷尬的境地,一份簡簡單單的感情仿佛天上的星星,看得見摸不著。
謝碩一隻手開車,姿勢嫻熟而瀟灑,他看了一眼後視鏡,偏過頭問林香,“剛才聽的是什麽歌,你聽過嗎?”
林香回神,“嗯,聽過的,愛情是一盞燈火。”
謝碩點頭,繼續專心開車,由於今天是周末,路上車很多,快到學校時,有短暫的塞車。很快,車流重新移動,沒多久他們就到了目的地。
裴染還在睡覺,謝碩敲了她那一側的窗戶,不知道敲了多少下後,裴染總算醒了過來。她推開車門下來,不知怎的沒站穩,一個趔趄撞進謝碩懷裏。謝碩扶起她,揶揄道:“昨晚當強盜去了,一上車就睡覺。”
“你不喜歡啊!不喜歡我下次不睡了。”裴染嬌笑。
接下來的時間,謝碩直接將她當空氣,完全不再搭理她。林香怕冷落了裴染,一直陪著她在校園裏閑逛加聊天。逛了一圈,裴染提議想去林香宿舍坐坐,謝碩臉色陰沉的把她們送到宿舍樓下。
然後,他們免費看了一場大學裏的告白戲碼。一身黑衣的男生像幽靈似的出現在林香麵前,隨即他打了一個響指,兩個男生拉著橫幅從角落走出來,橫幅上寫得鮮紅的五個字:林香學姐,我好愛你。
林香、裴染、謝碩都被這一幕驚得停下腳步,周圍開始有學生注意到這邊,慢慢聚集過來,不停地竊竊私語。男生在林香麵前單膝跪下,典型的求婚姿勢,隻是他拿出的不是戒指,而是一盒巧克力,嘴巴一開一合,半響說不出話。
人群中有人起哄,說話呀,還愣著幹什麽,愛要大膽說出來。男生騰出一隻手摸了摸頭,不好意思地說:“忘台詞了。”話音剛落,便是此起彼伏的哄笑。
男生在眾人的注視下,從兜裏掏出一張小紙條,看了好幾眼後,又放了回去。然後,舉起一隻手,示意大家安靜。林香無語了,第一次見到表白還要帶小抄的。
“昨天太近,明天太遠。選在今日,對你告白。對你的依賴,如同魚兒離不開海洋,如同植物離不開陽光。如果,你是鮮花,我願是那牛糞;如果,你是牛糞,我願是那蒼蠅。如果,你是蒼蠅,我願是那有縫的蛋。如果,你是那蛋,我願是那茶葉。”男生的普通話標準,朗讀聲情並茂。
人群中持續不斷的哄笑,男生很搞笑的又忘詞了,再次看小抄,然後接著念。
“你是自由翱翔的海鳥,我是不起眼的小島。累了,你可以在我這兒歇歇腳;餓了,可以在我這兒尋找你所需要。其實除了你,我啥都不要!學姐,你能接受我這顆炙熱的心嗎?”
“不能。”謝碩冷冰冰的聲音在宿舍樓下響起。
“為什麽?”男生條件反射般的問了一句。
謝碩走到男生跟前,慢悠悠的回到:“因為她怕燙手。”
這一次,人群中的笑聲經久不息,不少學生拿手機將整個過程拍了照片和視頻,有好事者網上發布了帖子,這個男生一下火了。後來,林香才知道,當天下午表白的那男生,名字就叫唐宋。
表白對象沒有回應,表白男生卻成了網紅,在他身上被貼上很多標簽,比如,小抄哥,迷糊弟,唐宋八大家等等。此次表白事件被順利載入洛大史冊,成為建校以來最搞笑的表白段子,沒有之一。
“哎呀,真羨慕,你們學校的學弟可真逗。”人群漸漸散去,裴染笑著說道。
“裴染,可否給我們一點空間?我有點事要跟林香說。下次再請你好好玩,怎麽樣?”謝碩明明是在對著裴染說話,眼神卻一直盯著林香。
“沒問題,看了一場免費電影,可以打道回府了,很高興今天碰到你們,再見。”裴染對他們招手告別,又對幾個駐足的男生拋去一個媚眼,扭著腰肢離去。
早春的午後,樹樹花開,天高雲淡,空氣中彌漫著溫暖明媚的氣息。陽光斜斜投射進老式宿舍內,磨損的地板上每一個斑節在光圈籠罩下都顯得分外清晰。
謝碩牽起林香的手,旁若無人的走出學校,兩人正好被籠罩在陽光之中,周身如同被鍍了一層淡金色光圈。他在向所有人無聲的宣告,這是自己的女朋友,任何人都不能覬覦。
林香開門上車,自覺扣好安全帶,坐了好一會,都不見謝碩發動車子,她向他投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林香。”他輕喚,傾身靠向椅背,似有些疲倦。
林香偏頭看著他,耐心的等待下文。
“學校裏有人在追求你,怎麽沒聽你提起過?”
林香收回目光,投向車前窗外。過了半響,她輕聲說道,“愛情是一盞燈火,光明和幸福,其實都是短暫的。”
謝碩的眸色突然一沉,“什麽意思?”
“我在想那會的歌詞。”林香又沉默一會,繼續說道:“抱歉,我好像沒有給你帶來安全感,以後我會盡量避免的。”
謝碩苦笑,“這不是你的錯,真想找個城堡,把你藏起來。”
說完,他俯身過來,手臂陡然使力一扯,將她拉至身前寸許,眸光停在她半嘟的粉色櫻唇,他輕聲說道:“是我太貪心了。”他歎了口氣,繼續說:“今晚去我那裏,你睡在客房。明天早上,我再送你回學校,可以嗎?”
林香凝視著前方道路,聽到他的話明顯一怔,在謝碩期待的眼神中,給了他想要的答案。她掐著手心提醒自己,你正在經曆一段感情,不管這段感情的結局如何,都應該全身心的投入,盡自己最大努力。
過了好一會,他手中的方向盤轉過,將車子慢慢滑入車流。穿行中,陽光在車窗內劃過道道光弧,讓人感覺似駛向未知時空。誰都沒有發現,一輛出租車正尾隨其後,車上坐著的人正是裴染。
直到瞧見車開進怡夏風情園,裴染才吩咐司機調頭離開。然後,在一家商場門口下了車。她掏出手機,一麵閑逛,一麵撥電話。本來一臉不耐煩的表情,在電話接通的一瞬間,掛上了甜甜的笑容。
“謝伯母,幾天沒打電話給您,我都快想死您了。”
那邊的謝母笑得合不攏嘴,“你這孩子,嘴巴抹了蜂蜜不成。”
“嘻嘻,我正在逛商店呢!看到一條裙子很適合您,想問問您的尺碼。”
謝母連忙推拒,“這怎麽行,你還是學生呢!可不能讓你破費了。”
裴染一屁股坐在休息區,翹著腿說:“不破費的,我接了一個服裝模特的活,已經開始賺錢了。再說這衣服不貴的,也就四位數而已,我還擔心您瞧不上。”
謝母更高興了,“哪裏會瞧不上,隻要是你買的,伯母都會喜歡。”
“那您就說說穿什麽碼的,喜歡什麽顏色,我給您挑件,回頭寄給您。”
“M碼,紅色,哎呀,伯母真不好意思,要你給我買衣服。”
裴染滿不在乎地說:“沒事,您從小看著我長大,就跟我親媽似的,給自己親媽買衣服,這是應該的,您甭跟我客氣。”
謝母又同她寒暄了幾句,兩人才結束通話。裴染瞥了一眼手機,用鄙視的語氣說道:“一大把年紀了,還想穿紅色呢!老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