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意中人(3)
甲板上的人忽然大聲驚呼起來,似是出了什麽事。
流霜心裏一沉,以百裏寒的功夫,也該將代眉嫵救上來了,莫不是出了什麽事?快步跑到甲板上,向水麵望去。
河水在月色下,閃著白茫茫的清光。然,有比波光更耀眼的光芒在閃爍。
那是劍光。
百裏寒擁著代眉嫵,站在小船上,正和一個人對決。
那人一身黑衣飄揚,黑巾罩麵,手中一把利劍,舞得劍光閃爍,劍招綿綿不絕,襲向百裏寒。
百裏寒一手抱著代眉嫵,一手使劍,他出招不快,但每一招每一式都讓黑衣人招架不住。劍氣如遊龍一般幻化莫測,真氣激蕩之下,他的黑發白衣倏忽飄揚起來,看上去說不出的美豔。
劍光瀲灩,波光閃爍,小船悠悠蕩蕩。
墨龍本沒打算和這個王爺正麵對決,因為赤鳳刺殺那日,他已經感到他絕對不是等閑之輩。他們秋水宮殺人,從來都是暗襲,所以向來是隻派出一個殺手,得手後便不能戀戰,迅速撤離。
今夜,他原本隻在遠處跟著他們,他並不敢出手,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是眼前之人的對手。直到他們上了大船,他本打算放棄,誰知那個女子卻忽然落水。
天賜良機,他怎能錯過,遂從水下出擊,本可以萬無一失,但是這寧王好生厲害,一招之內便將他迫退,將那女子救了起來。
此時,那女子右肋處一片血紅,顯見的那一劍並未得手。本可以一劍封喉的,墨龍極是失望。那寧王似乎極是惱怒,看不出來,表麵這般溫文的人,劍氣這般霸道。他隻手使劍,劍影卻如千百柄兵刃流射旋激。劍氣鼓蕩,激起漫天飛濺的水花,他的劍穿過水花,纏得他無法脫身。
他似乎要將他生擒活捉。
墨龍忍不住好勝心起,他很久沒有遇到過對手,雖知自己不敵寧王,但能死在這樣的劍法之下,也不枉此生。於是,墨龍連連出招,招招襲向他身側的女子。
水霧彌漫中的百裏寒,俊美的臉上,一片冰寒冷漠,那雙清澈深邃的眼眸深處,是沒有溫度的。白衣飄蕩的他,反比黑衣裹身的墨龍還要冷冽。相比之下,他反倒像是閻王的勾魂使者。
他忽然薄唇一勾,綻出一抹短暫的冷笑,聲音漠然地道:“知道麽,你……殺錯了人!”
這句話,聲音很低,但卻讓墨龍吃了一驚。
他吃驚地看到那本來側著身子依著他的女子,忽然被翻轉過來,露出了半張疤痕遍布的臉。
這?這絕不是他要殺的女子。
墨龍詫然仰頭,這才發現甲板上還有一個女子。
一個白衣翩然的女子,盈然立在那裏。她才是他要殺的女子。
何其可笑,他墨龍,秋水宮的頂級殺手,竟然殺錯了人麽?
他不禁冷然而笑,高手過招,不容人有一瞬間的失神。他抬頭的那一刹那,一把劍頂住了他的咽喉。
劍氣凜冽,幾欲將他皮膚刺破。
百裏寒伸指封住了他的穴道,防他自盡,然後忽然長嘯一聲,無數小船從遠處水麵冒了出來,向這裏圍攏過來。為首的船上,站著百裏寒的侍衛張佐李佑,他們上前將墨龍擒了過去。
秋水宮的墨龍,竟然被生擒活捉了。
這是流霜第二次看到百裏寒出手,他的身手與之七年前簡直不可同日而語。他再也不是當年那個被人追殺,無處可逃的少年了。
流霜靜靜站在船舷邊,遙望著百裏寒。
脈脈流淌的河水,仿若一片碎落的瓊光,在他身後閃亮著。
他靜立在小船上,灼灼月華縈繞著他的身影,他的身上,散發出一股鎮定自若的氣質。夜風驟至,拂起他的白衫,衣袂飄飄似要乘風而去。
他仿佛頂天立地一般。
隻可惜的是,此時,站在他身邊的不是她。流霜覺得自己的心,好似忽然裂成了兩半,而她,感覺木木的。
“哇!秋水宮的頂級一號殺手就這樣敗了。三哥的身手真是不錯啊。”百裏冰偎在流霜身邊,興奮地說道,“不過,我很好奇,方才三哥對墨龍說了什麽,讓他一瞬間被擒。”他話鋒一轉,忽然極是好奇地說道,那雙漂亮的黑眸,灼灼閃光。
雖然他沒聽到三皇兄說了什麽,但他可以猜出來。自然,他知曉三皇兄那樣做,隻是為了分散墨龍的注意力,高手對決,用些計謀很正常,更何況是那樣千鈞一發之際。但是恐怕小霜霜不會那麽想的,如今,他隻需稍加點撥即可。
流霜心中一震,方才百裏寒確實是說了一句話,才能輕而易舉地拿下墨龍,但是他說的是什麽,隔著如此遠的距離,她自然聽不到的。
不過她也很好奇,很想知道。思及墨龍被擒前向自己望過來的那一眼,流霜心中忽然一涼。
秋水宮本來要殺的人是自己,方才很顯然殺錯了人。因為代眉嫵也是身著白衣的。百裏寒的那句話,不會是告訴他,他殺錯人了吧。
不然,為何,他會向自己望來?
她不相信!她是絕不會相信他會那樣說的。
百裏冰靜默地站在一旁,望著流霜眸中水霧彌漫,似有淚珠在眸中凝聚,但卻始終沒有落下來,又被她強行忍了回去。
他的小霜霜,是不會軟弱地哭出來的,她隻會將淚水埋在心中。可是,那沒流出來的淚水,卻好似淌在了他的心尖上,在他心尖上輾轉流淌,那樣沁涼。讓他的心,顫抖得厲害。
這一瞬間,他有些懷疑,他是不是做錯了?然而,他很快便說服了自己,他沒錯。他就是要試一試,三皇兄心中,究竟是否有流霜。他堅信他比三皇兄更愛她,流霜若是隨了自己,他一定會寵她愛她,不會讓她流一滴淚的。
隻是,他沒有想到,她對三哥的感情已經這樣深,深到令他嫉妒得發狂。他也沒想到,毀容的代眉嫵竟還能令三皇兄如此憐惜。
百裏寒擁著代眉嫵躍到船上,代眉嫵早已昏迷,她的傷在右肋處,雖不是要害,但墨龍的劍勢淩厲,刺得很深,若不及時救治,也有性命之憂。
流霜自然不會袖手旁觀,神色鎮定地為她上藥包紮。怎麽說,她也是代她負傷的,流霜苦笑著想到。
“霜兒,帶她到府中養傷可好?”百裏寒對流霜說道。
“王爺做主便可,流霜沒有話說!”流霜聲音平平地說道,聽不出喜怒,蒼白的臉隱在月影裏,看不出神色。
“如此甚好!”百裏寒淡淡說道,他並沒有注意到流霜的神色,便匆匆去查看代眉嫵的傷勢去了。
冷月西移,夜露沁涼。
方才百裏寒的溫柔和纏綿,隨著今夜的月色而來,轉瞬又隨著今晚的月色遠去。
流霜第一次感到幸福是那樣短暫,好似隻是一瞬間,便從她指間溜走。
回到王府時,夜色已深。流霜在輕衣的護送下,獨自回到了依雲苑,百裏寒則親自抱著代眉嫵向雪苑而去。早在船上時,他便已經命人將雪苑收拾了出來,可見對代眉嫵是何等在意。
雪苑是距他們所居的依雲苑最近的住所,想必與她之前所住的那處偏僻的聽風苑要好上一百倍。雪苑、依雲苑,這兩處住所的名字如此秀雅,據輕衣說之前並不叫這個名,是在他們成親之前百裏寒才改的,不管是雪還是雲,都暗含著白色的意思,想必是因了代眉嫵那白衣素衫才起得吧。
流霜靜靜坐在依雲苑的屋子裏,環視著室內典雅素潔的擺設,感覺到壓抑而諷刺。這裏,原本不屬於她的。當初,百裏寒裝飾這間屋子時,腦中想得也不是她,而是那個白裙翩翩的倩影。她住在這裏,真有一種鳩占鵲巢的感覺。
輕衣望著流霜慘淡的玉容,心裏也很不是滋味。今夜之事,她也多少知道一點,真沒想到,王爺竟帶了一個舞女回來。雖說這個女子是受了傷的,可是,這樣還是會傷害到王妃呀。
紅藕在府內沒出去,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本以為流霜和百裏寒這一趟出去,必是前嫌盡釋,已經和好了。因為這些日子裏,雖說小姐是當局者迷,但是她卻是旁觀者清,寧王爺對她家小姐一日比一日溫柔,這些她都看在眼裏。她知道自家小姐的心思,本來還暗暗替小姐高興呢。卻不想小姐回來,是這樣一副丟了魂的樣子,不禁心中焦急。
“小姐,你這是怎麽了?臉色這麽不好,出了什麽事嗎?”紅藕擔心地問道。
流霜坐在妝台前凝視著鏡中自己的模樣,果然是臉色蒼白,眉梢眼角全是愁容,她何時這般憔悴了,她何時才能不讓她身邊的人操心啊。
流霜淡淡笑了笑,“能有什麽事呢,隻是累了。你又瞎操心了。”
紅藕知道小姐的脾氣,縱是有事兒,也是絕不會說的,遂轉身問輕衣:“輕衣姐姐,我家小姐究竟出了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