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他可能是個假五爺
九個人分兩間屋,男人們在破廟裏轉了一圈卻沒能找到幹柴,索性就拆了門窗當場劈成柴火,給段南歌和公孫月兩個姑娘家單獨燃起一堆火,餘下的就都放在男人們那邊,生起兩堆火。所幸這個季節的衣裳都十分輕薄,架在火堆旁烤一會兒就幹透了。
重新穿戴整齊,方明學就站在破廟的門口東張西望,一看就是半個時辰。
易崢好奇,就湊到了方明學身邊,跟方明學並肩站著:“方大人在看什麽?”
方明學抬手指向遠方,故作深沉道:“看這山勢。”
“山勢?”易崢挑眉,“那方大人可看出些什麽了?”
“……什麽都沒有。”方明學的手瞬間就垂了下去,人也變得喪氣了。
師父的《地域誌》裏對山河的描述已經十分詳細了,可他學藝不精,看了半天也沒認出這是哪一座山。
易崢覺得方明學這喪氣的模樣有些好笑,但想想又覺得笑出聲不太厚道,於是易崢憋住了笑,隻似安慰又似鼓勵地拍了拍方明學的肩膀,識相地回到了火堆旁。
見易崢回來,蒙信就撞了撞易崢的肩膀,悄悄問易崢道:“方大人看出這座山叫什麽名字了沒有?”
這個方明學是個很有意思的人,一路上看山看水看村落,總是想通過肉眼所見來辨認出這些山河的名字,遺憾的是,方明學一次都沒成功過,倒是他們大小姐能把那些山河村落的名字說出個十有八九。
易崢搖搖頭,一臉無奈。
蒙信輕笑一聲:“得,別管他了。我方才在這破廟裏找到兩套蓑衣,出去找點兒吃的?”
之前買的幹糧都被雨水淋濕不能吃,可總也不能讓大小姐餓肚子吧?
易崢的眼神一亮,偷偷問道:“大小姐呢?”
外出覓食這種事情不能讓大小姐知道,不然大小姐比他們還積極,害得他們這一路走來都沒有用武之地。
蒙信指了指身後,低聲道:“跟公孫月在一起呢。”
“那走!”說著,易崢和蒙信給雲飛使了個眼色,然後就帶上蓑衣,偷偷摸摸地溜出了破廟。
這一路上同樣很少發揮本領的淩風見狀也跟了上去。
等這三個人的身影消失在瓢潑大雨中,在裏間的段南歌突然走了出來,望著三個人消失的方向,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他們出去找吃的了?”
聽到聲音,餘下的人齊齊看向段南歌。
“我的大小姐,你可別再搶他們的活幹了,”秦淵拉著段南歌的衣袖將段南歌拉到自己身邊坐下,“爺瞧易崢和蒙信都要開始懷疑人生了。”
段南歌撇撇嘴,老老實實地坐在秦淵身邊:“我這不是放他們去了嘛。”
見段南歌在秦淵身邊坐下,秦昊的眼神微閃。
同行五日,他總算是知道父皇和母妃為什麽都說他隻看到表象,卻沒有靜下心來仔細觀察內在。
段南歌這人,體弱多病是真的,但若論及心性、心胸、身手、見識、謀略,那段南歌就絕非尋常女子所能比的,她並不是那種需要躲在男人身後的柔弱嬌女,即便身體柔弱,她的心也足以支撐她讓她與男人比肩而立,而這樣的女人,原本是他心之所往,隻可惜他發現得太晚了。
父皇和母妃說得對,若他沒有那麽驕傲、若他沒有那麽浮躁,那他就會耐心地花一些時間去了解真正的段南歌,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段南歌的表象蒙蔽,然後又在發現段南歌的內在後追悔莫及。
察覺到秦昊的視線,秦淵的眼中冷光一閃,微微挪動身體就完全擋住了秦昊窺視段南歌的視線,也讓秦昊整個人從段南歌的視線範圍內消失。
注意到秦淵的動作,秦昊冷眼看著秦淵的背影,卻分辨不出秦淵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
眼神一沉,秦昊索性主動開口問段南歌道:“段大小姐的刀法是跟國公爺學的?”
“嗯?”聽到問題,段南歌探頭看向秦昊,“刀法嗎?那可不是跟國公爺學的。”
秦淵的眉心一蹙,搶在秦昊前麵問道:“那你是跟誰學的?爺瞧你那套刀法精妙得很啊,教你的那人必定是位高人。”
“高人?”段南歌思忖片刻,輕笑出聲,“勉強算是吧。”
“方便介紹給本王認識嗎?”這一次話說得比較快的是秦昊。
“不太方便,”那可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她要怎麽介紹給秦昊?“那人性情古怪,教了我刀法之後就再沒出現過,我倒是也想知道怎麽才能找到他。”
“那怕什麽?”秦淵得意道,“跟爺說說他是長什麽樣子的、哪裏人、都做過些什麽,隻要給爺一點兒信息,爺保準把人給你找到!”
首先,這個人必須得存在於世。從天香樓的調查來看,這妖女在國公府裏生活的十年裏,可從沒跟外人接觸過。妖女小的時候的確是跟段國公習過武,但她的刀法和拳腳功夫絕對不可能是段國公教的。可若不是段國公,那又會是誰呢?總不能是這妖女自學成才的吧?
“這就不用了,”將下巴抵在膝蓋上,段南歌淺淺一笑,“有緣的話,總會相見,若沒有那個緣分,又何必強求?”
那可是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再見到的人了。
想到這裏,段南歌的眼神一暗,素來肆意張揚的眉眼間竟也染上了些許失落。
將段南歌這副神情看得清清楚楚,秦淵一怔,頓時就覺得心疼,長臂一伸就將段南歌摟進懷裏,語氣輕挑地說道:“緣分這東西的確很重要,有緣無分不行,有分無緣也不行,爺覺得爺跟大小姐就很有緣分,指不定這輩子都能一直在一起,大小姐你說呢?”
眉梢一抖,段南歌偏頭看向秦淵戴著人皮麵具的臉,那張純金的麵具終究是因為太過礙事而被秦淵所拋棄,如今覆在秦淵臉上的正是上元節那日用過的人皮麵具,五官端正,瞧著有股子書卷氣,跟秦淵肆意囂張的氣質完全不符,於是看起來就有了幾分不倫不類的味道。
“唉……”段南歌收回視線,歎息一聲。
“大小姐為什麽歎氣?”秦淵不解地看著段南歌。
“我在想……”段南歌又瞄了秦淵一眼,再歎息一聲,“你怎麽長得這麽醜。”
“噗!”雲飛趕忙捂住嘴,背過身去靠在牆上,憋笑憋得太難過就隻能錘牆發泄。
秦昊也別開頭,幹咳了兩聲,可高高揚起的嘴角卻泄露了他在偷笑的事實。
“……哪裏醜了?!”愣了好一會兒,秦淵才不滿地嚷嚷起來,“爺給你那張人皮麵具呢?你拿出來好好比對一下,爺可是特地挑了一對最有夫妻相的,怎麽可能會醜?!”
“所以說,那張也醜,醜到心痛,完全不想戴,”甩開秦淵的胳膊,段南歌一邊調侃秦淵,一邊站起來遠離秦淵,“廖氏也做成衣和首飾一類的生意吧?廖五爺你可千萬別對人家設計出的樣式指手畫腳,不然貨品賣不出去,廖氏上下可就要喝西北風了。”
額角的青筋一突突,秦淵站起來就去追段南歌:“段南歌你別跑!給爺站住!竟然敢質疑爺的眼光,你過來,爺要跟你好生說道說道!”
段南歌笑著跑得更遠:“我跟醜的人無話可說。”
秦淵哭笑不得:“作為段國公府的嫡出大小姐,你這樣膚淺會給國公府抹黑的,過來,讓爺教你點兒有內涵的事情。”
以秦淵的速度,要追上段南歌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隻是平日裏的段南歌絲毫沒有少女的天真活潑、俏皮好動,難得段南歌有心嬉鬧,秦淵怎麽可能不奉陪?於是兩個人就這樣一邊鬥嘴一邊在破廟的屋子裏你追我趕地繞著圈,幼稚得讓人發笑。
然而秦昊卻笑不出來。
眼尖地望見淩風三人正冒著雨跑回來,秦昊想都沒想就站了起來,大步流星地走向破廟的門口,看起來隻是十分隨意地走過去,卻時機剛好地橫插進段南歌和秦淵中間,擋在了秦淵追趕段南歌的去路。
秦淵眉梢一挑,停住了腳。
無視秦淵探究的視線,秦昊僵著脖子望著外麵,幹巴巴地說道:“易崢他們回來了。”
“是嗎?”秦淵低笑一聲,跟著望向外麵,“還真的回來了,楚王爺眼神不錯啊。”
這話說完,秦淵腳步一錯就繞到了段南歌的另一邊,手肘一抬就搭在了段南歌的肩膀上,痞裏痞氣地歪了身子靠在段南歌肩上,儼然一副哥倆好的樣子。
“你猜他們會帶什麽回來?爺覺得一準不會有野味。”
“賭什麽?”段南歌偏頭,笑盈盈地看著秦淵。
秦淵笑眯眯地反問道:“你想賭什麽?”
段南歌不假思索道:“我若贏了,你當場把你這人皮麵具摘下來。”
秦淵一怔,扭頭就走,一邊走一邊衝雲飛吆喝道:“雲飛啊,易崢他們回來了,你往那火裏添點兒柴火。”
段南歌咋舌,小聲嘀咕道:“有本事今兒晚上別睡,不然我非把你那層皮扒下來不可!”
看了看秦淵,再看看段南歌,秦昊似不經意似的低聲說道:“不敢以真麵目示人,他真的是廖五爺嗎?”
“嗯?”段南歌一愣,轉頭看向秦昊,“你的意思是……他是假的?”
她倒從沒想過這個可能。
秦昊搖了搖頭,淡淡笑道:“不是,本王就隨口那麽一說,廖家家大業大,廖家的家主也不是隨便就能冒充得了的,他興許隻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難言之隱?比如?”段南歌頗感興趣地挑了挑眉梢。
“比如……長得醜?”
“噗!”段南歌噴笑出聲,“你也學會開玩笑了啊,不錯不錯。”
嘴上說著不錯,可段南歌那歡快的笑容卻已經有所收斂,搖頭晃腦地歎息一聲,搞得秦昊一頭霧水,然而不等秦昊問,段南歌就邁開腳步,晃晃悠悠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