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兩個廖五爺
從驛館到逸雲樓的路雖然不短,卻也算不上是長,兜兜轉轉也不過半個時辰,若是尋常,秦淵必定要用這段時間好好跟段南歌說說話,今天的秦淵原本也是這樣打算的,可他實在是太累了,累得前一刻還笑著跟段南歌說話,下一刻就歪了腦袋靠在段南歌的肩膀上,嘴裏的話說得含含糊糊,不一會兒就沒了聲音。
段南歌一愣,偏頭看了看秦淵的睡臉。
睡著了的秦淵不輕浮,不痞氣,那眉眼跟天宋皇帝有七分像,有棱有角的,本是十分威嚴,隻可惜平日裏都被秦淵那吊兒郎當的模樣給破壞殆盡,反倒是睡著了才顯出幾分。
揚了揚嘴角,段南歌靜靜地坐在馬車裏,任秦淵這樣靠著。
雖然被關在星月樓裏,但她還是能從聖女那裏打聽到不少外麵的事情,因此她知道今年的萬壽節,皇帝給秦淵布置了許多事情做,雖然對秦淵來說要完成那些事簡直易如反掌,但累的是秦淵必須裝成什麽都不懂的樣子去依賴那些朝臣,然後不動聲色地避過那些旁人設下的陷阱,這比讓他把事情完美地做好還要難,因此這段時間秦淵應該是真的累著了。
馬車行至逸雲樓門前就停了下來,車夫從車轅跳下去,而後輕輕敲響了馬車的車門。
“爺,到了。”
然而秦淵似是睡熟了,竟是沒聽見車夫的這一聲提醒。
段南歌立刻應了一句道:“知道了,先這樣停著。”
車夫一聽這話就愣住了:“這樣停著?但……這裏可是逸雲樓門前,就這樣停著會影響人家做生意,怕是不好吧?”
聞言,段南歌挑了挑眉。
這車夫不是秦淵身邊的人?可這馬車卻是廣陵郡王府的啊……秦淵和堂哥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無妨,”段南歌壓低了聲音,“這裏用不著你了,你回吧。”
“那……成,小人告退。”話音落,這車夫就麻利地轉身跑走了,隻是跑到一半,這車夫就拐到一個牆角後麵藏著,偷偷往馬車這邊看。
這車夫的確不是秦淵身邊的人,更不是段子恒派來的人,他是秦淵幾番打探特地雇來的,駕車的技術並沒有多好,但卻是個好事兒而且愛嚼舌根的,每日收工之後都會到小酒館裏去喝上兩杯,跟酒館裏的人說一說這一日來的所見所聞,京中許多富貴人家那些不為人知的事情便都是從這人嘴裏傳出去的。
車夫走了大約一刻鍾以後,秦淵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眨著眼緩了緩神,秦淵突然意識到什麽似的瞪圓了眼睛。
他現在是枕在南歌的肩上?!
頭不敢亂動,秦淵就挑起眼睛努力想要看一看段南歌臉上的表情,結果自然是什麽都不看到。
察覺到秦淵有所動作,段南歌語帶笑意地輕聲說道:“醒了就起來。”
秦淵立刻閉上眼睛,僵著身子一動不動地靠在段南歌肩上。
眉梢輕挑,段南歌的肩膀一斜就讓秦淵的腦袋滑了下去。
秦淵趕忙穩住身子,然後一副大夢初醒的樣子東張西望:“怎麽了?發生什麽了?翻車了??”
白了秦淵一眼,段南歌起身就要下車。
“等等!”秦淵一把拉住段南歌,然後從座位下麵拖出一個小箱子,從那雜物箱一樣的箱子裏找出了廖五爺的金麵具,用衣袖隨便擦了擦就戴在了臉上,“好了,我們走吧。”
“走?”段南歌狐疑地看著秦淵,“上車的是廣陵郡王,下車的是廖五爺?”
秦淵嘿嘿一笑,與段南歌錯身而過就先下了車,然後就站在車邊,向段南歌伸出了手。
視線往逸雲樓東邊的牆角掃了一眼,秦淵果然就瞄見了那個還沒走的車夫,瞧那車夫在見到他時一臉錯愕,秦淵就好心情地揚起了嘴角。
滿腹狐疑地從馬車上下來,段南歌的腦袋才探出馬車就看見了秦淵偏離的視線和眼底奸詐的笑意,順著秦淵的視線往一旁看去,段南歌也在逸雲樓的牆角看到了匆忙收回腦袋的車夫。
“這也是你的安排?”可這樣一來秦淵就是廖五爺的事情不就暴露了嗎?秦淵說他會想辦法,想出的就是這樣不理智的辦法?
看出段南歌的擔心,秦淵柔聲道:“別急,爺的安排必定是天衣無縫。”
說著,秦淵就牽著段南歌走進逸雲樓。
今日的逸雲樓一如既往地高朋滿座、熱鬧非凡,因為各國使團的到來,所以逸雲樓裏的小半雅間都被使團或者負責接待使團的官員訂走,能訂到逸雲樓雅間的京城富貴驟然減少,許多人隻能退而求其次地在人來人往的大堂落座,段南歌打眼一掃就看到七八個熟人,有的是說過話的,有的隻是瞧著眼熟。
見段南歌隨廖五爺走進逸雲樓,大堂裏幾乎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秦淵的眼神一凜,下意識地將段南歌拉到身前半抱進懷裏,儼然是一副保護著的姿態。
左相府的小姐陳涵雅、段子萱、吏部尚書之女夏秋靈和禮部尚書的小兒子趙昭此時正坐在大堂一角,而坐在他們旁邊一桌的不巧正是唐瑾和唐瑩兄妹二人。
一見到段南歌和廖五爺成雙成對地出現,唐瑩就是一副快要流口水的發癡樣子:“天啊,我的南歌姐姐怎麽能這麽美!”
唐瑾衝天翻了個白眼,夾了塊紅燒肉就塞進了嘴裏,懶得去理會唐瑩。
旁邊那桌的陳涵雅耳朵也靈,將唐瑩這話一字不差地聽了個清楚,聽完就冷哼道:“美?可不是美嘛,妖女能不美?不美她怎麽勾搭男人啊?”
唐瑩啪的猛拍一下桌子,嚇得唐瑾夾在筷子上的肉都掉了。
“你承認我南歌姐姐美就成了,說那麽多多餘的話做什麽?有本事你也長那麽美啊!”
“長成她那副狐媚樣子?嗬!本小姐才不稀罕!”陳涵雅下巴一挑,高傲極了。
“你不稀罕?”唐瑩撇撇嘴,斜著眼睛將陳涵雅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番,“就算稀罕你也長不成我南歌姐姐那麽美的樣子啊,就你這模樣,跟人說你是妖女都沒人信,這世上哪有你這麽醜的妖女!”
“你說什麽?!”一聽到“醜”這個字陳涵雅騰地就站了起來,“你說誰醜?!你、你才醜!”
“我醜怎麽了?”唐瑩古靈精怪地笑道,“我醜我高興,你醜你嫁不出去!”
“唐瑩!”陳涵雅給氣得渾身發抖,“你給本小姐再說一遍!”
唐瑩皺皺鼻子,搖頭晃腦道:“你要我說我就說?那我多沒麵子?”
“唐瑩!”陳涵雅踢開身後的椅子就怒氣衝衝地往唐瑩那邊去。
“表姐!”段子萱裝模作樣地喊了陳涵雅一聲,卻故意慢了一步站起來,就那麽眼看著陳涵雅向唐瑩衝了過去。
“天啊!”夏秋靈驚呼一聲,“萱姐姐你快攔住陳姐姐啊!”
夏秋靈坐得離陳涵雅遠,因此就算有心也攔不住陳涵雅。
而這一桌唯一的男人趙昭更是手足無措:“怎麽回事?怎麽還要打起來了?”
這個角落的混亂瞬間就將大堂裏一眾食客的視線吸引了過去,連秦淵和段南歌都忘了過去。
“哎呦?唐瑩跟陳涵雅吵起來了?”秦淵詫異地挑眉。
他記得唐瑩那小丫頭可是挺怕陳涵雅的,可瞧她現在那一副小老虎的模樣,哪像是怕陳涵雅的樣子?這丫頭怎麽就敢跟陳涵雅叫板了?
“這也是你安排的?”斜睨著秦淵,段南歌的聲音微微發涼。
他若敢說是,她就先跟他打一架!
“不是不是不是,”聽出段南歌的言外之意,秦淵趕忙又是搖頭又是擺手地強調自己的清白,“這可真的是意外!爺就算想找個人去招惹陳涵雅,找誰也不會找唐瑩啊!”
南歌可是把唐瑩當成妹妹似的,他哪裏敢利用南歌的妹妹?
冷哼一聲,段南歌抬腳就要往唐瑩那邊去。
“別急別急,”秦淵忙又將段南歌拉了回來,“這雖然是一場意外,但也算是歪打正著了。”
說著,秦淵就轉頭看向通往樓上的木質樓梯,隻見兩男一女先後信步走下樓來,走在後麵男人赫然就是段子恒,而走在前麵的則是同樣戴著廖五爺麵具的男人,男人的旁邊還有個女人,而那女人的臉正是秦淵曾經送給段南歌的那一張人皮麵具的樣子。
“爺這逸雲樓的門向四邊開,廣迎八方客,但主有主禮,客有客禮,若來者不善,爺便也不必以禮相待,陳小姐說是嗎?”
男人的聲音不大,語氣不重,可那輕挑的語氣卻叫人一聽就知道男人的身份,而知道男人的身份之後,大堂裏的一眾食客瞬間噤若寒蟬,被點到名字的陳涵雅更是窘得滿臉通紅。
循聲望去,眾人卻齊齊驚呆。
怎麽有兩個廖五爺?
從樓上下來的廖五爺先是將這大堂環視一圈,然後就蹙眉看著段南歌身邊的秦淵,頗有幾分無奈地說道:“你怎麽又扮成爺的樣子?可是趁爺不在京城的時候又假借爺的身份做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