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爺急啊
吵鬧的君臣二人一走,廂房頓時就安靜了,可這安靜裏卻還雜著幾分尷尬。
樂伶們早在溫月進門時就停止了演奏,此時段南歌和秦淵都靠在近前坐著,幾個樂伶垂著頭紅著臉,不知所措。
溫月還坐在那裏,臉上掛著淚痕,隻是這眼淚除了引起了段南歌片刻的注意,對旁人來說隻是個能被輕易看穿的小伎倆,誰都沒放在心上。
而宛凝這會兒的心比方才麵對皇帝和段弘時還要忐忑。
果然,秦淵把頭一轉,臉上的嬉笑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顯而易見的慍怒。
“都退下,宛凝和溫月留著。”
樂伶們怯怯地看向宛凝,一見宛凝點頭就紛紛起身告退,走得那叫一個幹脆。
被秦淵點名留下,溫月的心中一喜,轉頭看向秦淵,滿目繾綣、聲音嬌柔:“郡王,奴婢……”
眉心一蹙,秦淵冷聲開口打斷了溫月要說的話,可話卻不是對溫月說的:“宛凝,爺一段時日沒來,天香樓裏怎麽改了規矩?”
聞言,宛凝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屬下管教不嚴,甘願受罰!”
都怪這癡心妄想的溫月,先前她怎麽會覺得溫月聰慧想要推薦溫月進廖氏?她可真是看走了眼!
抬臂將手肘放在身後的一架琴上,秦淵的身子向後一軟就懶洋洋地靠了上去:“宛凝,爺手底下並非隻有你一個女人,這天香樓你若是管製不住,爺換人來管,你隻做你的頭牌是不是會更妥當一些?”
“爺!”宛凝大驚,“屬下自知懈怠,辜負了爺的期待,請爺再給屬下一次機會!”
不為宛凝的祈求心軟,秦淵又道:“這天香樓於爺來說是個什麽樣的地方你宛凝心裏最是清楚,稍有差池,爺可是小命不保。”
“屬下知錯。”除了這一句話,宛凝說不出別的來。
宛凝興許不了解廣陵郡王,但是她太了解廖五爺了,廖五爺為人隨和,待屬下寬厚仁慈,但廖五爺對屬下的要求也是極高的,因為他們要做的事情是賭命的事情,所以容不得半分差池。
今日天香樓裏有一個溫月脫離掌控,明日興許就還有個其他什麽人脫離掌控,今日脫離掌控的是個尋常的賣身姑娘,明日脫離掌控的就很有可能是廖氏下屬,這樣不安定的天香樓不僅不能成為廖五爺的掩護,反而還會成為奪取廖五爺性命的利刃,這樣不安定的天香樓對廖五爺來說毫無價值,而這不安定的來源便隻是她的失職,而失職就是犯了錯,她無可辯駁。
秦淵又冷眼看向溫月:“她的事情……好生處理。需要爺教你嗎?”
頓了頓,宛凝堅定道:“不勞爺費心,屬下知道該如何做。”
“嗯,”思忖片刻,秦淵又道,“明日爺會讓廖三給你送個人過來,她最擅長立規矩,你好生學學。”
“屬下……明白。”心有不甘,但宛凝卻著實鬆了口氣。
不管怎麽說,爺都沒撤去她天香樓管事的職務。
“嗯。”淡淡地應了一聲,秦淵就緩緩閉上眼睛,閉目養神似的。
心知秦淵這是沒有話要交代了,宛凝起身,果斷地走到溫月身邊,趁溫月還沒反應過來時就一記手刀劈了下去,而後拖著溫月從廂房一旁的暗門離開。
廂房裏終於隻剩下秦淵和段南歌兩人,兩個人卻是誰都沒有立刻開口,段南歌在樂伶們離開後就挪到了一架琴後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琴弦,此時音連成曲,和緩悠揚。
聽著溫柔的琴音,秦淵開口,聲音中的冷意還未散盡:“會不會覺得爺心狠?”
“不會,”手未停,段南歌不假思索道,“若換做我,會殺了溫月,這最後的最後,你讓她知道得太多了。”
秦淵睜開眼睛,扭頭看向段南歌:“你怎麽就知道宛凝不會殺她?爺對宛凝的吩咐聽起來像是那麽仁慈的嗎?”
段南歌歎道:“你若當真心狠,又何必這樣辛苦?你們父子倆還真是投錯了胎。”
常言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想要給左相府尋一個滿門抄斬的理由對一國之君來說易如反掌,可陛下偏偏要找證據,國公爺偏偏要找證據,秦淵偏偏要找證據,不是因為沒有證據就不能治他死罪,而是沒有鐵證左相就會反抗、就會掙紮,而左相一旦與陛下周旋起來,就總會有無辜者枉死,他們都不願牽連無辜,都不願輕怠生命,於是就苦了他們自己。
仁厚忠義的人為君為臣那是天下人的福氣,然而卻是他們自己的劫難。
那溫月既然知道了,這麽多,怕是即便不願也不得不加入廖氏,宛凝多半會把她送到遠離京城的地方。
“傻南歌!”秦淵笑笑,“知人知麵不知心,像爺這樣心機重、城府深的人防不勝防,你與爺相處不過一年,若爺有意騙你,你又能知道些什麽?凡事要留三分懷疑在心中。”
慵懶地撥弄著琴弦,段南歌柔聲細語道:“有的人需要我時刻提防著,我自是會留三分疑惑在心中,可有的人我就是相信,即便他要騙我,我也信他所說、信我所見。”
“為什麽?”秦淵問道。
“因為我願意。”段南歌嫣然一笑。
“就這麽簡單?”秦淵轉個身正對著段南歌。
“就這麽簡單。”段南歌點頭。
秦淵又問道:“那爺是讓你願意相信的人嗎?”
“自然是。”
“就不怕爺騙你?”抬手按住琴弦,此刻秦淵隻想聽到段南歌的聲音。
“不怕。”琴聲戛然而止,段南歌撇撇嘴,放下了手。
“若爺當真是騙你的你怎麽辦?”秦淵追問道。
輕笑一聲,段南歌道:“騙就騙了,還能怎麽辦?你都說我傻了,被騙個一次兩次有什麽好奇怪的?”
“那不行!”秦淵蹙眉,“你頂多隻能被爺騙一次,怎麽還能有第二次?不能有第二次!”
“這可說不準,”段南歌撇撇嘴,“你若騙我還一不小心被我發現了,那我們就隻能分道揚鑣從此陌路,之後我必定還會遇到別的什麽人,會不會再被騙誰又說得準呢?”
“人都說吃一塹長一智,你再遇到什麽人時不會長點兒心眼嗎?怎麽能再犯同一個錯誤?”秦淵神情嚴肅,還教導起段南歌來了。
眨眨眼,段南歌探身向前,將兩手往秦淵支起的膝蓋上一搭,整個人就軟趴趴地靠了上去。
“可我好像就喜歡你這種不務正業、油腔滑調的,似乎很有可能再被騙一次,而且你都說我傻了,吃一塹長一智這樣深刻的道理,我怎麽會懂?”
“唉,”秦淵搖頭歎息一聲,“你這樣的傻女人,叫爺怎麽能放心撇下你?看來爺得當心著些,就算騙你也不能被你發現,就騙你一輩子,然後一輩子都跟陪在你身邊替你操心。”
“這個主意好,甚合我意。”段南歌狡黠一笑。
秦淵也跟著笑了起來,捏了捏段南歌的鼻尖,柔聲道:“爺怎麽就這麽喜歡你呢?竟比昨日還喜歡。”
段南歌故作驚訝地瞪了瞪眼睛:“真巧,我也是呢。”
一把將段南歌撈進懷裏抱住,秦淵歎道:“秦昊那廝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完婚?他不急爺都急了。”
軟軟地偎在秦淵懷裏,段南歌笑而不語。
靈光一閃,秦淵突然說道:“按排行,你是段國公府的嫡長小姐,讓妹妹嫁在你前頭不好吧?”
“哪有這個說法?”段南歌嗔瞪秦淵一眼。
“爺說有就有!”
段南歌笑笑:“那你去跟國公爺說吧。”
秦淵登時就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你說爺這麽一表人才、家財萬貫又癡情專一,國公爺到底是對爺哪裏不滿意啊?他明說,爺改還不行嗎?”
段南歌笑道:“他最不滿意的就是你要娶他的女兒了,你改嗎?”
“這能改嗎?”秦淵一本正經道,“這要是改了不跟要爺的命一樣嗎?”
“那就沒辦法了。”段南歌反手摸了摸秦淵的頭,以示安慰。
秦淵抱緊了段南歌,委屈地說道:“你跟爺是一夥的,就不能幫爺在國公爺麵前說兩句好話?”
“說好話?”段南歌扭頭看著秦淵,“我?你見我跟國公爺好好說過話?”
她自己要跟國公爺說個事兒都得吵上半天,怎麽幫秦淵說好話?而且話從她的嘴裏說出來,國公爺得更生氣了。
哀嚎一聲,秦淵將臉埋進了段南歌的肩窩。
段南歌心覺好笑:“你幹嗎這麽在意國公爺對你的想法?完婚之後就要去廣陵了,到時候國公爺又不在身邊,他怎麽想很重要嗎?”
“當然重要了!”秦淵毫不猶豫地說道,“那可是你爹,爺可以不在乎旁人如何評價爺,但爺想得到你爹的認可,爺想讓你爹相信爺是這天下間唯一能帶給你幸福的男人,爺希望你爹能放心地把他最愛的女兒交給爺,那是你爹,是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人,爺也不希望你為難。”
淺淺一笑,段南歌柔聲道:“放心吧,這些國公爺都是相信的,不然國公爺待你就不會是如今這個態度了。”
她也隻見國公爺用同樣的態度對待過皇帝和她,連麵對堂哥和叔父時國公爺都不是這個暴脾氣。
秦淵道:“可爺想要他一句準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