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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為父的遺憾

  當秦淵一行抵達廣陵的吳王府時,遠在京城的段弘和皇帝也終於收到了消息。


  禦書房裏,皇帝看著段弘,一臉愕然:“遠之你說什麽?你再給朕說一遍?”


  嫌棄地瞥了皇帝一眼,段弘沉聲道:“您最愛的五皇子吳王爺正是聲名赫赫、名揚天下的廖氏大當家廖五,幾日前他曾在唐州以吳王的身份下令封城,其中原因尚未查明。”


  秦淵和段南歌離京之後,段弘並沒有派人暗中保護,而皇帝派出去的暗影衛一直都追在假吳王的後頭,都快兩個月過去了,竟是誰都沒看出他們所保護的吳王是旁人假扮,這讓段弘很是不滿。拜此所賜,秦淵和段南歌身邊沒有一個人是皇帝和段弘派過去的,因此遠在京城的這兩個長輩根本就無從知道秦淵和段南歌去了哪裏,又在經曆什麽,秦淵封鎖唐州一城的事情還是唐州刺史猶豫再三才寫了折子上報給段弘的。


  折子都到了手裏,段弘也不好再在皇帝麵前裝聾作啞,反正秦淵鬧都鬧了,他的雙重身份很快就會大白於天下,於是段弘就將唐州刺史的折子送到了皇帝麵前,將這個並不需要查證的事實告訴了皇帝。


  “就那個廖五?”皇帝還是不敢相信,“天宋第一富商廖氏的那個廖五?總戴著一個純金麵具顯擺的那個廖五?”


  “正是那個廖五。”段弘不動聲色地觀察著皇帝的神色,想看看皇帝究竟是會表現出更多的驚喜,還是更多的忌憚。


  如段弘所料,卻又有些出乎意料,皇帝大喜過望,稱得上是笑得花枝亂顫。


  “好小子!好小子!”皇帝哈哈大笑,“廖氏這十年發展迅猛,大當家廖五爺行走天下,與京中權貴多半都有交情,可竟是誰都沒發現他就是淵兒,哈哈哈哈!做得好!不愧是朕的兒子!”


  段弘愣了愣,而後就白了皇帝一眼。


  陛下是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的,有什麽好得意的?

  “這混賬小子!竟連朕也瞞得這麽緊!”板起臉來埋怨一句,可話都還沒說完,皇帝的臉就不由自主地變成了一張笑臉,還是無比燦爛的那種。


  將過往廖氏的作為細細回想一番,再想想那年上元節與廖五偶然間的碰麵和交談,皇帝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而後又漸漸變成一種悵然。


  “他竟然連朕都瞞著啊……”


  眼神一閃,段弘瞥一眼皇帝那有些失落的樣子,心裏終究還是不忍:“吳王爺如此謹慎,這是好事,於吳王有利無弊,而且細想廖氏以往的作為,吳王爺雖然隱瞞了身份,但卻為天宋、為陛下做了不少的事情。”


  “是啊,”皇帝眯起眼睛笑著,“隻是朕一直都在等他長大,誰知朕竟還是錯過了。”


  他一直盼著,盼著淵兒能像睿兒和昊兒他們那樣為了自己的將來而努力奮進,就算不如睿兒和昊兒也沒關係,他還是這天宋的皇帝,他還能幫淵兒一把。他一直盼著,像每一個尋常父親那樣盼著能親眼見證自己兒子的成長,想要享受那種以子為傲的成就感,誰成想淵兒卻已經在他所不知道的時候成為了他所期待的那個模樣,甚至超出了他的預期,他享受到了那種成就感,卻也因沒能親眼見證淵兒的成長而滿心遺憾。


  登上這個帝位之後,他時常會覺得做一個父親比做君主還難,如今這種感覺又更加深刻了。


  不知道給如何安慰皇帝,段弘語氣生硬道:“結果是好的,便是好的。”


  笑了笑,皇帝歎道:“這麽說也對,知道淵兒有保護好自己的能力,朕就放心了。不過他為什麽要封城?出什麽事了?”


  額角的青筋一突突,段弘瞪著皇帝道:“這話臣已經說過三遍了!”


  皇帝不以為意道:“那就再說一遍。”


  段弘氣得咬牙,最終卻也隻是白了突然變成傻父親的皇帝一眼,道:“原因尚未查明,但臣以為多半與南歌有關,興許是南歌被誰綁了去。”


  “被誰……”皇帝瞪著段弘,“你怎麽說得好像事不關己似的?南歌可是你的女兒!”


  “這不用陛下提醒,臣記著呢。”他還能忘了自己和雪君的女兒不成?“這是南歌自己選的路,沒有人比臣和陛下更清楚這條路有多難走,臣既然允她走上這條路,就不會再為這一點小事而一驚一乍,陛下當知道,那樣對誰都沒有好處。”


  如今他是南歌的後盾,是南歌的靠山,他若不穩,還如何讓南歌依靠?況且他是陪著陛下走完這條路的人,他十分清楚不管南歌遭遇了什麽、不管他從旁人那裏聽說了什麽,他可以為南歌擔心,卻不能因此慌張,更不能亂了心神,因為他的判斷、他的決定也將影響到南歌,而他絕對不能拖了南歌的後腿。


  看著麵容沉靜不動如山的段弘,皇帝歎息一聲,道:“在京城裏待了這麽些年,你也在朕麵前咋咋呼呼了這麽些年,朕倒是忘了你是咱們天宋的戰神,在沙場上經曆無數生死,那堅強且堅定的心性遠非常人能比。”


  段弘沉默不語。


  靜默半晌,皇帝沉聲說道:“派暗影衛去查查淵兒他們在唐州到底發生了什麽,淵兒廖五的身份隱瞞了這麽多年,若不是發生了什麽難以應付的大事,他斷不會輕易暴露身份。”


  段弘道:“對吳王來說,南歌不見就是難以應付的大事,以吳王的身份下令封城以免南歌被帶去別處是最快的方法。”


  嘴角一抽,皇帝咬牙切齒道:“那就去查查是誰綁走了南歌!”


  他的重點並不是淵兒為什麽暴露身份,而是究竟誰要害他!


  段弘看傻子似的看了皇帝一眼,道:“已經派人去查了。”


  都已經收到消息了,他會沒有動作嗎?


  額角的青筋一突突,皇帝抄起一本折子就砸向段弘:“你那是什麽眼神?!”


  “沒什麽。”偏頭躲過迎麵砸來的折子,段弘自然不會實話實說。


  而與段弘的波瀾不驚相比,秦淵就顯出了幾分年輕的稚嫩,即使到了廣陵的吳王府,即使獨孤雪陽、公孫月、己未都在且都說段南歌並無大礙,秦淵還是擔心,擔心得寢食難安,偏秦淵怕讓受傷的段南歌再為他擔心,因而不願讓段南歌察覺到他的擔心,這份擔心就越積越深,變成了無處排遣的焦慮和暴躁。


  吳王府的書房裏,荊風、廖十和宛凝三人跪在地上,垂著頭大氣都不敢出一口,而秦淵坐在書案後,麵色如霜,冷眼看著跪在麵前的三個人,忍了忍卻到底還是沒忍住,隨手抄起桌上的茶杯就砸了出去。


  “爺養你們有什麽用?!”


  幾天了?從唐州到廣陵一共七日,他們又在廣陵的吳王府裏住了七日,半個月,半個月過去了他們卻連古家是個什麽東西都沒查出來!


  不是沒見過秦淵發火,卻沒見過秦淵這樣暴跳如雷,宛凝嚇得恨不能把自己縮成一團,察覺到有什麽東西砸了過來,宛凝死死咬住嘴唇才將可能脫口而出的驚叫給憋了回去,隻不由自主地躲開了去。可荊風和廖十卻是不敢躲,幸而那茶杯隻是砸在了荊風和廖十之間的地上,隻有茶水濺到兩人身上。


  瞥了眼身旁的茶杯碎片,廖十眉心微蹙。


  他們在廣陵住了七日,可這七日裏爺幾乎天天如此,若隻是衝他們發火倒也罷了,偏爺去見廣陵官員時也是這樣壓不住火氣,這樣可有些不太好啊。


  不論如何,荊風三人都老老實實地跪在地上讓秦淵罵,他們能理解秦淵這段時間的焦慮和不安,更何況半個月過去了他們卻沒能查到有價值的消息,這的確是他們能力不足。


  可秦淵這一罵就罵了快半個時辰,還沒有要停下的意思,這讓跪在下麵的三個人反倒擔心起秦淵來。


  怎麽感覺爺的這個狀態很是不妙啊……


  恰在此時,書房敞開的門被人敲響,秦淵猛地望向門口,就見段南歌正站在門外,敲門的手剛剛放下,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無的淺淡笑意,似乎並沒有聽到秦淵怒罵荊風三人的聲音似的,可秦淵知道,段南歌一定都聽到了。


  緩了緩氣,秦淵衝段南歌淺淺一笑,這笑容當真極淺,其中的笑意更是寡淡。


  “你怎麽來了?”


  段南歌望著秦淵,靜靜地看了一會兒之後似有不滿地撇撇嘴,然後又抬手敲了敲門。


  秦淵一愣,而後搖頭失笑:“進來吧。”


  段南歌這才抬腳進門。


  走到秦淵身邊,段南歌仰著臉看著秦淵,無聲地問道:“他們又做錯什麽了?怎麽把你氣成這樣?”


  眼神一閃,秦淵揮手示意荊風三人退下:“沒什麽,聽白茗說你這幾日一直在參觀咱們的王府,可尋到有趣的地方了?”


  段南歌卻沒有立刻回答,隻仰著臉看著秦淵,而後張了張嘴:“別讓他們查了,古家是……”


  段南歌的話沒說完,秦淵就移開了視線:“這件事不用你操心,你好好養傷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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