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有其父必有其子
“你覺得那還不夠親密嗎?”謝慈驚訝地看著沒有自覺的段南歌,“在我看來,你待王爺的態度都稱得上是以下犯上了,可王爺卻並不在意,縱著你、容著你,這還不是親密?”
歪著頭想了想,段南歌道:“這頂多隻能說是王爺心胸寬廣,跟親密有什麽關係?”
謝慈也思索起來:“說王爺心胸寬廣倒也沒錯,但你與王爺之間的氣氛就是非同尋常,就是……”
譚宜修突然敲了敲桌子,沉聲說道:“你們不是來幫我寫折子的嗎?”
王爺跟王妃那可是夫妻,能不親密嗎?
“你還急了?”謝慈好笑地看向譚宜修,戲謔道,“南公子方才不是說了嗎?以‘王爺賜鑒’起頭,而後陳述你要說的事情,最後以官職和姓名落款。”
譚宜修呆呆地看著謝慈,看了好一會兒才問道:“怎麽寫?”
“……用筆寫。”謝慈無奈地扶額。
難不成還要他逐字逐句地說出口,再讓宜修一字不落地寫在折子上?
譚宜修卻還是一副無從下筆的呆愣模樣,惹得謝慈歎息一聲,到底還是一邊向譚宜修詢問他的想法,一邊逐字逐句地幫譚宜修將那些想法整理成文章,而後由譚宜修逐字逐句、一字不差地寫在折子上。
段南歌歪坐在椅子裏看著,起初還覺得譚宜修和謝慈之間的這份情誼叫人心暖,可細細一想之後又覺得不妥。
“謝公子與譚公子的感情還真是好啊。”段南歌不動聲色地打探道,“要我說,你們兩人之間的這個氣氛才叫親近,你們兩人之間的一言一行才叫默契。”
聽到這話,謝慈無奈一笑,道:“聽到南公子這樣說,我真是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孽緣啊!”
段南歌輕笑一聲,道:“謝公子敢當著譚公子的麵兒說這話,正說明你二人的交情匪淺。”
謝慈笑道:“自然是交情匪淺,宜修穿著開襠褲的時候我們就認識了。”
“謝慈!”譚宜修的臉瞬間爆紅,惡狠狠地瞪著謝慈。
謝慈被譚宜修的這一吼嚇得一哆嗦,轉頭看著譚宜修,埋怨道:“你吼這麽大聲做什麽?我說什麽了?”
眉心突然蹙起,謝慈又問譚宜修道:“你的臉怎麽紅了?”
“我!”譚宜修氣悶,“我熱!”
“有這麽熱嗎?”謝慈一臉狐疑,還有幾分擔憂從眼底浮起,“你別是著涼受病了。”
說著,謝慈就伸手去摸譚宜修的額頭,譚宜修下意識地偏頭躲開。
“我沒病,下一句寫什麽?”
隻要謝慈不亂說話,他就好得很!
坐在一旁看著,段南歌覺得謝慈和譚宜修的組合有趣極了。謝慈是一副溫潤書生的模樣,瞧著應該是個細心周到的人,而譚宜修一瞧就是個粗枝大葉的武夫,為人處世該是不拘小節才對,可今日這一番相處下來,段南歌卻覺得比起譚宜修,謝慈反倒更加心直口快,且心思也不如譚宜修細膩,不然即便不知道段南歌就是吳王妃,謝慈也該從譚宜修的種種異樣中察覺些端倪才是,畢竟謝慈和譚宜修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知己好友,這點默契他們應當是有的,然而譚宜修的反常如此明顯,謝慈卻至今仍未發現什麽。
將手肘撐在窗台上,段南歌懶懶地支著頭,視線四處遊走,百無聊賴地打量著譚宜修的這間書房,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無的笑意,那笑意淺淡,那笑容清淺,卻似乎帶著幾分溫柔,陽光穿過枝葉斜照入室,有一縷在段南歌的側臉鋪開,光影浮動之間,段南歌的一隻眼睛裏似有幽藍的光芒浮動。
剛好瞥見這一抹幽光,譚宜修微怔,而後揉了揉眼睛,更加仔細地去看段南歌的那一雙眼睛。
謝慈正低著頭指導譚宜修寫折子,可一句話說完好久都不見譚宜修動筆,謝慈一抬頭就見譚宜修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段南歌。
謝慈轉頭看看身邊的段南歌,再看看兩眼發直的譚宜修,突然猛拍一下桌子,發出“嗙”的一聲響。
譚宜修和段南歌同時收回視線,齊齊看向謝慈,兩臉疑惑。
“怎麽了?”段南歌不解地問道。
“沒什麽,”謝慈看著譚宜修笑,眼底卻是濃濃的警告,“一時失手,不小心。”
這一聽就是借口的借口段南歌和譚宜修自然都不相信,隻是譚宜修見謝慈滿眼警告,雖不明就裏,卻什麽都沒問,低下頭繼續寫折子,而段南歌隻當是譚宜修又做了什麽惹著了謝慈,因此莞爾一笑,便也轉開視線看向窗外,這一看就見院子裏正站著一個男人,那男人生得與譚宜修又六七分相像,隻是看起來比譚宜修年長一些,此時那男人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書房這邊,更準確地說他是在看段南歌。
“譚公子,”段南歌用折扇敲了敲桌子,而後手腕一轉又用折扇指向窗外,“那人……是來尋你的?”
聞言,譚宜修狐疑地扭頭看向窗外,神色驟變,騰地起身就關上了段南歌旁邊的那扇窗戶。
段南歌愣住。
眉心緊蹙,譚宜修對謝慈說道:“謝慈,帶南公子走。”
謝慈歎息一聲,搖頭道:“他正堵在院門口,你要我帶南公子從哪裏離開?”
“翻牆出去。”譚宜修一本正經地說道。
謝慈當即就白了譚宜修一眼:“你瞧我像是會翻牆的樣子?”
他可是個連樹都爬不上去的文弱書生,翻牆?別開玩笑了!
“那怎麽辦?”譚宜修急了。
聳聳肩,謝慈張口要說些什麽,可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被人打斷。
“宜修,府裏有客人來,怎麽也不派人去通知我一聲?你有好生招待客人嗎?可別讓人覺得咱們刺史府裏沒有規矩。”譚宜賓推門而入,似乎是想要笑出一種風流倜儻的氣質,但卻隻讓人看出幾分低俗。
“大哥,”譚宜修從桌邊繞出,走到譚宜賓麵前,拱手作了個揖,“隻是我的朋友來訪而已,不敢驚擾大哥。”
“你的朋友又怎麽了?”譚宜賓繞開譚宜修,走到桌邊,問都不問就在段南歌的對麵坐下,看著段南歌笑道,“來者是客,咱們刺史府可從來不做那厚此薄彼、嫌貧愛富之事。這位公子瞧著眼生啊。”
揚了揚嘴角,段南歌的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無的淺淡笑意:“公子倒是瞧著……很沒規矩啊。”
譚宜賓一怔,旋即卻輕笑一聲:“你說什麽?你可知道我是誰?”
這廣陵城竟還有人敢這樣跟他說話?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段南歌語調慵懶道:“既然譚二公子管你叫大哥,那你必是刺史府譚刺史的長子。”
譚宜賓得意地笑道:“你既然知道,還敢用那樣的口氣與我說話?我勸你最好現在就誠心誠意地向我道歉,我還可以考慮饒你一命,不然……哼!”
“不然如何?”段南歌的眉梢微挑。
“不然?”譚宜賓嗤笑道,“不然我現在就讓人把你抓進大牢裏去,到那時你就能體會什麽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通常來說,譚宜賓把這話一說,那與他作對的人不說立刻就會下跪道歉,怎麽也能被嚇得臉色發白,可此時坐在譚宜賓對麵的段南歌卻隻是輕笑一聲,緩緩抬眼,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看著譚宜賓。
“據我所知,刺史大人身為刺史,隻有管理吳州軍隊的權力,他似乎管不著刑曹的事情吧?”
一聽這話,譚宜修的心裏就是一咯噔:“大哥,別說了!”
父親克扣軍糧的事情才被王爺發現,這會兒還在營裏跪著,大哥若再說出些什麽以權謀私、怠忽職守的話來,那他們譚家就真要完了!
但顯然譚宜賓並不會聽譚宜修的勸,不屑地瞥了譚宜修一眼,譚宜賓就對段南歌說道:“刑曹?別說是刑曹的事情,這吳州的事情,就沒有我爹說的不算的,這吳州便是我爹和州牧大人的吳州,不信你問問謝慈。”
謝慈趕忙說道:“譚大哥這話說得可真叫惶恐,這天宋是陛下的天下,吳州在天宋境內,自然也是陛下的吳州,家父雖是吳州州牧,可身為一方父母官,家父也隻是幫陛下打理吳州,替陛下分憂解難,可不敢說這吳州是家父的吳州。”
譚宜賓哂笑,道:“謝慈你這些虛偽地說辭說給外人聽也就罷了,我可是看著你跟宜修一起長大的,你何必在我麵前裝模作樣?這天宋是陛下的天宋沒錯,吳州在天宋境內,是陛下的吳州也沒錯,可咱們這兒跟京城可離了十萬八千裏呢,陛下就算是長了順風耳和千裏眼也管不著咱們吳州的事情,這大事小情還不都是你爹跟我爹說的算?隻要是在吳州這地界,我想讓誰死,誰就得死,一刻都不能耽擱!”
話說到最後,譚宜賓還往段南歌的麵前湊了湊,故意調整了語氣嚇唬段南歌。
然而看著這樣的譚宜賓,段南歌卻隻覺得好笑:“巧了,我這人也是被家裏人寵大的,向來說一不二,而且最是受不了有人與我叫囂,對方叫囂得越厲害,我就越是不服氣,大公子說這可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