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莫慌,本王護著你
江河流域的水賊終究隻是一群烏合之眾,經段南歌那麽一嚇,再讓大牢裏的獄卒拿著刑具一唬,立刻就將他們所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段南歌隻等了兩日就等到了譚宜修親自送來的刑曹文書,剛好這一日也是譚宜修來給秦淵遞折子的日子。
大概是怕譚宜修一個人應付不了,謝慈也跟著來了,隻是當秦淵召譚宜修入書房一見的時候,謝慈卻被留在了堂屋。
書房裏,段南歌坐在屏風之後看著刑曹的文書,秦淵坐在屏風前細細閱讀譚宜修和謝慈同心協力寫出來的折子,譚宜修依秦淵之命坐在一側的椅子上,卻是如坐針氈,不過今日今時見到段南歌跟秦淵共用一個書房,譚宜修總算是明白段南歌在吳王府的地位當真是與秦淵比肩,且這件事還是秦淵認可的,是真的認可了,而非一時的偏寵和疼愛。
將折子合上,秦淵的臉上是一如既往的笑容,帶著點兒痞氣:“你們這折子的格式用得不錯,開頭與結尾都十分利落,可中間這一堆沒用的廢話是做什麽用的?本王是要你們與本王說正事,又不是要考校你們的詩詞歌賦,你們這樣寫,既浪費你們的時間和精力不說,也浪費本王的時間和精力。不過這格式著實不錯,比京城裏用的還要簡略,日後咱們吳州官府上呈給本王的折子就這樣寫了。這格式是你想出來的還是謝慈想出來的?應該不是謝慈,他太過謹慎,斷不敢這樣‘敷衍’本王。”
秦淵反複強調這折子所用的格式很合他心意,一邊說還一邊點頭,似乎越來越滿意。
譚宜修抿著嘴瞄了眼屏風上的剪影,沉聲道:“那格式是王妃想出來的。”
秦淵一愣,旋即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本王就說你們不會這樣了解本王的心意,果然還是南歌最懂本王。”
屏風後的段南歌隻笑了笑,沒理秦淵。
以秦淵的耳力自然是聽到了段南歌的笑聲,便也跟著笑了笑,那笑容裏除了痞氣還多了幾分溫柔。
轉而看向譚宜修,秦淵溫聲問道:“從這折子裏看得出你對削減吳州各城守城兵並擴增玄戈軍一事很有信心,為什麽?”
譚宜修抿了抿嘴,沉吟片刻之後才沉聲說道:“家父是吳州刺史,卑職從小就跟著家父出入各地軍營。”
“那你給本王說說吳州各地的軍備狀況。”十分隨意地將折子放在桌上,秦淵懶懶地靠在椅背上,眉眼帶笑地看著譚宜修。
譚宜修抿嘴,片刻後低聲說道:“卑職不善言辭,不如王爺請謝慈……”
“可本王就想聽你說。”秦淵強勢地打斷了譚宜修的話。
這譚宜修又不是不會說話,怎麽總想依賴謝慈?
譚宜修抿嘴,半晌不語。
見狀,秦淵眉心微蹙:“你若不知道或者不想說,就別在這裏耽誤本王時間,你回吧,這折子本王看過了,寫得不錯。”
聽出秦淵語氣中的冷淡,譚宜修暗想不妙,可謝慈不在身邊,屏風後的段南歌又一聲不吭,沒有人可以問詢,譚宜修有些拿不定主意。
秦淵卻也不催他,那句話說完之後就跟沒說過似的,既不趕譚宜修走,也不跟譚宜修說話,隻自顧自地拿過一本書來看,視線卻一直瞄著譚宜修。
而譚宜修猶豫半晌,終於是開口說話了。
“啟稟王爺,卑職不善言辭,方才隻是在想該如何向王爺稟報。”
這個借口堪稱拙劣,任誰一聽就知道這是個借口,但秦淵卻睜一隻眼閉一隻,放譚宜修一馬:“哦?那你現在想好了沒有?若還沒有,要本王命人奉上茶點好讓你慢慢思考嗎?”
“卑職不敢,”譚宜修連忙低下頭,“卑職已經想好了。”
“嗯,那就說。”秦淵又放下了手上的書,擺出一副會認真聆聽的模樣。
譚宜修咽了口口水,聲音中的微顫透露出他的緊張:“吳州最大的禍患便是水賊,從前幾年開始還多了一群東海海盜,然吳州的水軍勢威力弱,連本地的水賊都敵不過,更是無法與海上來的海盜相提並論,致使吳州百姓常受水賊和海盜的滋擾而無能為力,因此卑職以為吳州水軍需要擴增。
然水軍駐紮在吳州偏遠之地,條件艱苦,且對兵將的要求極高,因此即便月錢比其他種類的兵將要多,但每年募兵時主動要求加入水軍的人寥寥無幾,導致水軍人員稀缺。
反觀守城軍,日常職務就隻是守城、巡城,麵對的隻是城中百姓和小偷竊賊,若遇大事,必會就近調集玄戈軍,因此卑職以為守城軍在精不在多。“
秦淵越聽神色就越是嚴肅。
這譚宜修他派人去打聽過,此人雖是譚天的次子,且受父親影響從小就對武藝、軍事很感興趣,但僅僅因為是次子就不受重視,譚天對他最大的期待不是領兵打仗,而是想要靠著他跟謝慈之間的關係,讓他與吳州的一眾子弟搞好關係。
朝堂和商場多半都是這樣,子女們的交友多半就代表著家裏大人的結交想法,若有什麽事是大人們顧慮著顏麵不願意向彼此試探、詢問的,多半都會將自己的意思告知給自己的孩子,然後讓孩子去打探,而在這廣陵城裏,謝慈、譚宜修、葉康寧、黎青逸、田成益和高延就都是受家裏人囑托,出來做“探子”的。
因此他雖對譚宜修的想法有所期待,卻並沒有太強烈的期待,他並不覺得陪著幾個同齡人吃喝玩樂許多年的譚宜修能有一套完整的論述,盡管譚宜修三天前所提出的想法確實與他不謀而合。
但此時此刻,站在他麵前的譚宜修卻說出了事情的關鍵所在,這個關鍵所在也是他這幾日正在考慮的問題,並且譚宜修還說出了許多他不曾想到的問題。不管他有多關注吳州各方麵的問題,他到底也不是本地人,許多事情仍舊是他所不了解的。
沉思半晌,秦淵抬手敲了敲屏風,對屏風後的段南歌說道:“水賊的事情交給譚宜修全權負責如何?”
段南歌眉梢一挑,偏頭低聲反問:“想讓他立功?”
“嗯。”秦淵低低地應了一聲。
譚天父子必受嚴懲,以殺雞儆猴,好讓這吳州上下都安分守己一些。若是如此,那吳州刺史的位子就空了出來,他可以暫代,但他不想一直兼任,若任用新人,那他可以向父皇保舉,然而究竟花落誰家還是要看父皇的意思,隻是無論如何,父皇都不會將這麽重要的職位給一個沒有功勳的無名小輩。
“自然可以,”段南歌將手上的公文整理好,“不過隻有這一件功勞,怕是不成。”
剿滅水賊本就是吳州官府的職責所在,嚴格來說就算這件事辦成了,也稱不上是立功,頂多就是很好的完成了分內之職。
“說的也是……”秦淵又看了看譚宜修,“能立一功算一功,未來如何,就看這小子的機緣了,即便做不了刺史,爺也會稍稍提拔他的。”
“也隻能這樣了,”話音落,段南歌款款起身,從屏風後繞了出來,將手上的公文遞還給譚宜修,“刑曹的記錄我都看過了,可我要看的是證據確鑿的判決,不是這漏洞百出的敷衍了事,其中有幾個人的罪名因缺少證據而不能成立,還有人明顯是受人誣陷,這供詞怕都是現編現圓的吧?你將這文書送回去,讓他們自己找出我所說的幾處漏洞,而後重新審問、核查,若再有語焉不詳、胡編亂造,就以瀆職論處!”
看著段南歌遞過來的文書,譚宜修擰眉:“又要卑職去送?”
他又不是刑曹的人,甚至都不是個文官,總讓他往刑曹跑,刑曹的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對了。
“不僅僅是要你去送,”段南歌把頭一歪,笑得人畜無害,“接下來的審問你要參與其中。”
譚宜修的眉頓時皺得更緊:“卑職並非刑曹官吏,卑職……”
“莫慌,”秦淵支著腦袋,痞笑道,“就跟他們說你是奉本王之命前去監督,本王護著你。”
譚宜修抿嘴。
那樣情況隻會更糟……這夫妻倆是在整他吧?
可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秦淵那王爺的頭銜可比譚宜修大上好幾級,譚宜修根本就沒有拒絕的資格,隻能懨懨地接下他親手送來的那一遝文書。
為什麽事情會變得越來越麻煩了呢?
離開書房,譚宜修去書房裏接謝慈一同離開的時候仍舊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嚇得謝慈還以為譚宜修是闖禍了。
“宜修,怎麽樣?”快步走出堂屋,謝慈三步並兩步地就趕到了譚宜修麵前。
看著謝慈,譚宜修眉心緊鎖,悶悶道:“王妃命我將這再送回刑曹。”
“送回刑曹?”謝慈瞥了眼譚宜修手上的文書,“為什麽?他們寫得不好?”
與謝慈一道向府外走出,譚宜修一邊走一邊說道:“王妃說他們語焉不詳,敷衍了事,令他們重新審問,且命我參與審問。”
謝慈一怔,那一瞬間的呆滯讓他連腳都忘了邁。
看著因為自己停下而跟著停下的譚宜修,謝慈問道:“王妃說的?那王爺說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