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人鬼殊途
危機感如同一道驚雷在南宮雲逸的腦海中炸開。
南宮雲逸剛剛太緊張了,手汗打濕了那幾張黃符,而現在,朱砂都印在了她的掌心,那麽……南宮雲逸渾身一陣激靈,她的餘光看到巫家兄妹倆瞪大了眼睛,巫小菊手忙腳亂地指著她的背後,巫小竹飛身從牆後跳了過來……
然而這一切好像都來不及了,南宮雲逸感覺到一隻冰冷堅硬的手已經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她下意識回過頭去,隻見一張血盆大口距離自己隻有不到巴掌遠……
會死吧?會死的!
一個聲音在南宮雲逸的心底大吼了一聲,她本能地抽出了手中的警棍,就在那死屍的尖牙即將落在她白皙的喉嚨之前,南宮雲逸的警棍已經塞進了死屍的口中!
“哢嚓”一聲在南宮雲逸耳邊響起,隻見死屍的利齒已經入木三分,而那張臉幾乎貼在南宮雲逸的臉上,已經開始腐爛的皮膚呈現了青黑色,瞳孔之中遍布血色,眼球好像快要爆出來了似的。
一陣惱怒的狂吼聲從死屍的喉嚨裏傳出來,聲音好像直接噴在了南宮雲逸的臉上一般,死屍的身子使勁兒一晃,將南宮雲逸按在地上!
南宮雲逸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兩隻手死死頂著那木頭警棍,警棍已經發出了細微的“哢哢”聲,似乎是斷裂之前對南宮雲逸最後的提醒,她的一條腿蜷在胸前,死死撐著死屍的身體,卻仍舊擋不住那死屍正在步步緊逼。
差不多隻是一兩秒的時間,卻讓南宮雲逸感受到了這輩子都從未體會過的恐懼!
說時遲那時快,一雙灰色的布鞋落在南宮雲逸的身邊,兩隻手正抓著一根繩子,飛速地在死屍的脖子上繞了兩圈兒,隨即便看到一隻手在那死屍背後迅速比劃著,似乎是在畫符,同時,巫小菊也飛身撲跪在了南宮雲逸身邊,將一張黃符貼在了死屍的頭上。
隨著巫家兄妹的動作,南宮雲逸覺得那死屍突然鬆了氣力,軟趴趴地倒在了一旁,被巫小竹拖走了。
南宮雲逸躺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餘光能看到自己的胸口起伏,直到這一刻才能認定自己還活著。
是啊,還能呼吸,還能看到頭頂的天穹,麵前有璀璨的星辰和明月,仿佛一伸手就能觸碰……活著真好。
還是巫小菊的哭聲將南宮雲逸的思緒重新拽了回來,巫小菊一邊哭一邊捶打著南宮雲逸的肩膀道:“你不要命了!都快嚇死我了!”
“總不能看那人被咬死。”南宮雲逸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卻是她當時全部的想法。
南宮雲逸爬起來,瞥了那壯漢一眼,隻見壯漢早就被嚇得毫無知覺了,南宮雲逸清了清嗓子,對著男人道:“不想死的話就趕快走吧!”
說著,南宮雲逸瞥見了之前沒能逃掉的兩個壯漢,那兩人剛爬出祖墓圍牆,正躲在林間窺視著這邊的情況,南宮雲逸對著地上的壯漢努努嘴,他便連滾帶爬起來投奔了同伴,三人互相攙扶,眨眼間便消失在黑暗中。
將這些守墓人都趕走後,南宮雲逸慌忙抄起鐵鍬來到周亦凡的新墳前,手忙腳亂正要開挖,卻被巫小竹擺擺手趕到了一邊,隻見巫小竹給那幾具死屍重新貼上黃符之後,念動口訣,那幾具死屍竟然圍在新墳旁邊,身子斜著前傾,兩手開始機械地在地上刨起來。
屍體的動作雖然僵硬,但是幾具屍體一起開挖,速度還是比南宮雲逸一人上陣快得多,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看到一口黑漆棺材出現在眾人麵前。
巫小竹念動口訣撤回死屍,自己親自跳到了棺材上麵,他蹲下來打量著棺材,對著南宮雲逸和巫小菊指了指棺材釘,“看吧,如我所料。”
之前巫小竹曾經說過,那七根棺材釘是用子母血泡過的,南宮雲逸還不明白什麽叫子母血,但是就眼前的情況來看,她知道那幾根棺材釘肯定不尋常——七根釘子孔上開始泛出了黑色的血跡,血跡順著棺材的邊緣蔓延開來,好像一隻隻觸手牢牢地抓著棺材蓋。
南宮雲逸望著那幾根棺材釘,倒吸了一口涼氣,焦急不已地對巫小竹道:“那我們現在怎麽辦?棺材裏的人有事兒嗎?”
“子母血還沒滲進去,”巫小竹說完這話之後,從懷裏摸出了幾張黃符道:“要趕緊開棺!”
巫小竹一邊說著,一邊將黃符蓋在棺材釘上,然後拿出一隻酒囊,猛灌了一口,南宮雲逸發現一些猩紅色的液體從巫小竹的嘴角流下,令她不由得嚇了一跳,緊跟著便看到巫小竹對著那黃符噴了一口,立馬染紅了棺材上的黃符。
霎時間,棺材釘上冒出陣陣黑煙,那棺材釘仿佛被燒著了一般,趁著此時,巫小竹那兩根修長的指頭捏住棺材釘用力往外猛地拔了一下,隨著他手背上青筋崩現,那棺材釘也猛地被他抽了出來。
釘子被一個接一個拔除,南宮雲逸攥著拳頭望著巫小竹的動作,等那幾根棺材釘都完全被拔出來的時候,南宮雲逸的冷汗都浸濕了額前的碎發,連忙跳下去,跟巫小竹一前一後地抬起棺材蓋!
月光一點點擠進棺材裏,映著鹿函那張慘白的臉,南宮雲逸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一隻無形的小手揪住了似的,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瞪大了眼睛望著直挺挺躺在棺材裏的鹿函。
“鹿函!”
南宮雲逸二話不說跳進了棺材裏,衝著鹿函一伸手卻撲了個空,她這才想到揣在兜裏的玉佩,可還不等她伸手,一隻手已經攥住了她的手腕!
巫小竹的手格外用力,捏著南宮雲逸骨頭生疼,她疑惑地望著巫小竹,這便看到巫小竹已經變了臉色,那張威嚴的臉上竟然多了幾分怒意,“這就是你的朋友?!”
南宮雲逸有意隱藏鹿函的身份,是因為害怕巫小竹不肯幫忙救鹿函,但是她沒想到巫小竹的反應竟然會如此強烈,支支吾吾道:“是他……當然了,他雖然是鬼,但是……”
還沒等南宮雲逸把話說完,巫小竹已經抽出了背在身後的桃木劍,木劍早已包漿,一道寒光閃過南宮雲逸眼前,隻見那柄桃木劍隨著巫小竹的手腕一晃,直奔鹿函的麵前便去。
躺在棺材裏的鹿函一動不動,仍舊閉著眼睛,仿佛仍沉在夢鄉,一種保護欲好像一團小火苗般,在南宮雲逸心中騰然而起!
就在劍鋒好像流星般,眼看要落在鹿函身上時,南宮雲逸已經撲在鹿函身上,劍尖直指南宮雲逸的胸口!
巫小竹兀自發力收回木劍,自己卻向後踉蹌兩步,忍不住對著南宮雲逸怒罵一聲道:“你幹什麽?難道不知道人鬼殊途?”
南宮雲逸張開雙臂死死擋著背後的鹿函,“我知道,但是……他之前救過我。”
“鬼乃是天地幽冥之怨氣而生,遊蕩世間也是為了利欲所圖,你以為,他當真會有那份好心?”
“我不管他到底是什麽目的,但是……”南宮雲逸咬著嘴唇,執拗地低聲道:“他的確救過我,要不是為了幫我的話,他也不會被人關在裏麵!”
南宮雲逸幾乎是吼著出聲,然而對麵的巫小竹卻絲毫不為所動,他自幼在道門修習法術,其中學到的第一條,就是鬼魅陰邪害世,不當存於人間。
巫小竹咬了咬牙,反手揮著木劍向鹿函左肩砍去,趁著南宮雲逸向左阻攔的時候,巫小竹已經調轉方向,手中的桃木劍正對著鹿函的胸口猛刺!
南宮雲逸撲了個空,心說不好,餘光瞥見那巫小竹的利劍距離鹿函的胸前隻有一尺……
巫小竹感到劍鋒突然停滯,低頭一看,兩隻白皙的小手正死死攥住利刃,足足在那利刃上劃過了兩寸,一陣鑽心的疼痛直指南宮雲逸的心底而去!
與此同時,巫小菊也撲上來抱住巫小竹的腰,不許他再前進半分,火急火燎地解釋道:“哥!雲逸又沒打算養鬼,抓這家夥是幫忙查案,查完就送他投胎!你就給再我們點兒時間嘛!”
仍握著劍鋒的南宮雲逸絲毫沒注意到自己的血正在順著劍鋒滴滴答答地流,臉色慘白的她仰頭望著巫小竹道:“沒錯兒,周家二少爺周亦凡是被人用道術陣法害死的,你學道法既然是為了救人,那為人沉冤得雪,不也是解救?若是任其蒙冤而去,這世上隻會多一條冤魂!”
聽罷這句,又看到南宮雲逸和巫小菊那急切懇誠的目光,巫小竹深吸了口氣,抓著桃木劍的手這才鬆了氣力。
南宮雲逸顧不上自己的傷勢,抓著玉佩去看鹿函的情況,她的手輕撫上鹿函的臉頰,血水染在鹿函白皙的臉上,麵如桃花。
“他怎麽還不醒?”巫小菊在旁邊急切地問了一句。
巫小竹冷言冷語道:“他是陰魂,被關在這子母血棺裏,必是陰氣大損,能否恢複隻能看他造化。”
南宮雲逸心裏咯噔一聲,顫顫巍巍道:“你是說,他會死?”
“嗬,”巫小竹用不帶感情色彩的聲音冷笑道:“本已是死鬼,還談何生死?”
正當南宮雲逸回頭和巫小竹說話的功夫,她的手心不小心挪到了鹿函的唇邊,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一陣暖熱的血流已經順著鹿函的唇間緩緩地滲了進去。
幾乎就是在品到南宮雲逸那鹹澀的血液時,鹿函突然感覺心頭一震,仿佛被電擊著似的,他猛地睜開眼睛長大嘴巴,一臉愕然地望著四周。
“醒了!”巫小菊尖叫出聲,驚得南宮雲逸下意識回頭一看,正迎上了鹿函的眸子。
還不等南宮雲逸做出反應,隻見鹿函突然從棺材裏坐了起來,二話不說攥住了南宮雲逸的手掌。
“誰讓你去攔著他了?痛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