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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預謀離別

  所有的問題在鹿函的腦海之中,就好像亂麻一樣纏聯不清,不遠處,南宮雲逸仍舊站在原地,鹿函將那衣服和麵具整理一下,夾在腋下,隨即走到了南宮雲逸麵前。


  此時的南宮雲逸和自己一樣,是處於魂魄的狀態,那張白皙的麵頰看起來有些近乎於透明的狀態,鹿函突然有些感慨。


  如果,南宮雲逸能夠一直這樣……能夠一直和自己一樣,不管是做人還是做鬼,隻要和自己一樣的話,自己會怎麽做?

  但是理性在腦海深處提醒著鹿函,告訴他自己這想法多麽自私,但是鹿函還是忍不住要想,在這世界上,有沒有一種辦法能讓自己和南宮雲逸可以理直氣壯地在一起?他知道自己無法帶南宮雲逸回他那個時代,帶她回去反倒是一種更加自私的想法,可是自己現在是鬼,以鬼的狀態和南宮雲逸在一起,難道就不是自私的事情?


  自己做不了人,也不能強迫南宮雲逸做鬼,就算她願意,也不行。


  鹿函突然覺得好笑,他想到以前自己身邊圍繞著那麽多的女孩子,好像花團錦簇一樣,現在好不容易碰到一個能讓他甘願喜歡上的女人,兩個人近在咫尺,卻又好像遠隔千山萬水一樣,能夠碰觸卻不可碰觸。


  月光好像一個悄無聲息的人,在地上緩慢爬動著,逐漸逼近他們,鹿函深吸了口氣,趕走了腦袋裏的胡思亂想,抱起了南宮雲逸的魂魄,緩緩地往二樓走去,期間,一名起夜的傭人推門出來,就從他們身邊走過,卻全然沒有發現擦肩而過的鹿函和南宮雲逸。


  這種感覺突然讓鹿函很感慨,或許他想要的就是這種感覺,自己可以不用擔心別人的目光,放肆地和南宮雲逸站在一處。


  將南宮雲逸的魂魄抱回了臥房之後,鹿函將她的魂魄緩緩地放在了南宮雲逸的身體上,隨著一團白光,南宮雲逸的魂魄慢慢地融入到了身體之中。


  魂魄回體的南宮雲逸眉毛顫抖了兩下,就好像蝴蝶揮舞著翅膀一樣,鹿函將手輕輕撫在她的額頭上,感覺到南宮雲逸急促的呼吸漸漸變得平穩,他這才鬆開了手,離開了床邊,回到沙發上躺下。


  鹿函望著天花板,仔細地思考著剛剛發生的事情。


  首先,有叱沢來抓南宮雲逸的魂魄,雖然不知道是誰如何做到的,但是鹿函可以肯定南宮雲逸這不是正常死亡,而是有人在背後搗鬼,想到這一點的時候,鹿函第一個想到的人便是花如顏,那女人一看就很不好對付,說不定是故意想把南宮雲逸搞死。但是稍作思考之後,鹿函又搖搖頭打消了這個念頭,叱沢乃是陰間的鬼差,就算花如顏想要做鬼母,她現在剛死不久,以她的能力,也不足以指揮叱沢。


  其次,那個叱沢見到鹿函之後,摸了他的後心,將他細細審視了一遍,之後便認定了鹿函是鬼王,這事情聽起來雖然好笑,但是鹿函知道,那些叱沢是不會犯錯的,或許說……自己十有八九真的是鬼王。


  所以那些叱沢見到自己因為南宮雲逸而阻攔他們之後,才會就此輕而易舉地放過南宮雲逸。


  但是……鹿函想不通,難道說,花如顏一心想要成為鬼母,但是卻沒能成為鬼母,而自己卻成了鬼王?


  關於鬼王的事情,鹿函曾經從道士的口中聽說過不少情況,首先,鬼王鬼母是鬼界的統治者,不同於陰間,鬼界是另外一個分支,舉個簡單的例子來解釋,陰間指的是陰曹地府,是天人神鬼中的官方機構,而鬼界則是地方組織,所有不容於地府的遊魂野鬼都可以進入鬼界,得到鬼王鬼母的庇護。


  這聽起來有點兒和陰曹地府戧行的意思,實則不然,聽那道士說,天底下的遊魂野鬼非常混亂,數量龐大難以控製,所以陰曹地府的閻羅王對於鬼王鬼母的存在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是有人替他管理那些亡魂了。


  據說,鬼王鬼母有著強大的鬼力,可以控製天下所有的孤魂野鬼,而想要成為鬼王,也並非容易的事情,唯有在上一屆鬼王死時所指定的生辰出生的人,死後方有成為鬼王的資格,而且鬼王鬼母首先是要有陰德的,聽來也很有意思,說的就是活在世上的時候要做好事兒,六道輪回之中積有陰德,這就好像是一個門檻一樣,但是如果德行不夠的話,有些遊魂野鬼為了能成為鬼王鬼母,就會四處吸食冤魂野鬼的怨氣。


  就像花如顏一樣。


  鹿函想到這裏忍不住冷笑了一聲,無論如何也不覺得自己好像是個心慈和善的人,上輩子不作惡多端就算好事兒了。


  關於鬼王這件事情,鹿函將其暫時壓了下來,大概是始終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是什麽鬼王,他深吸了口氣,目光轉向了旁邊不遠處的南宮雲逸,隻見南宮雲逸剛剛還緊皺著的眉頭已經舒展開來,鹿函這才稍稍放心,但是卻也不敢完全放鬆警惕。


  不管那個在背後暗害南宮雲逸的人到底是誰,對方既然已經出手了,恐怕就會再有動作。


  整個晚上,鹿函都在守著南宮雲逸,直到太陽已經完全亮了起來,南宮雲逸這才睜開眼睛。


  對於南宮雲逸來說,前半夜那場夢就好像是一場廝殺一樣,讓她疲憊不堪,她記得自己拚了命想要從那些帶著麵具的怪人手上掙脫出來,但是無論如何卻始終動彈不得,隻能任由他們抓著自己的身體將自己塞進棺材裏麵。


  南宮雲逸記得自己以前聽姆媽講過類似的事情,有些老人在去世之前都會做奇怪的夢,或者是突然碰上什麽災禍的人,之前也會從夢裏得到征兆,其中一個老人就是夢見自己晚上被一群人用轎子抬走了,醒來之後就讓兒女給她準備後事,當時兒女還以為是老人過度緊張,誰知道三天之後,那老人的確就駕鶴西去了。


  在夢裏,這段記憶依舊十分的清晰,時時刻刻在提醒著南宮雲逸眼前的事情有多麽危險。


  就在南宮雲逸拚死掙紮著的時候,她拚了命在心裏喊著鹿函的名字,希望他能救了自己,也不知道是老天爺終於發善心還是什麽,就在南宮雲逸被塞進了棺材裏麵,棺材蓋即將要蓋上的時候,鹿函的身影居然真的從天而降,將她從棺材裏麵拽了出來。


  剩下的夢境裏,南宮雲逸始終在跟著鹿函不停地往前跑,一直跑到了一座禿山的山頂。


  山上是禿的,全是砂石,下麵的地麵也是一片漫天蓋地的黃土,南宮雲逸和鹿函就停在山頂,坐在山上,望著山下的黃土,鹿函緊緊地拉著她的手,兩人眼看著太陽從地平線上緩緩升起,仿佛驅散了所有的陰霾……


  南宮雲逸的夢就在這裏戛然而止,睜開眼睛的時候便看到了鹿函正在眯著眼睛打量自己,南宮雲逸沒睡醒,揉了揉眼睛,用夢囈一般的聲音道:“我昨晚夢見你了。”


  鹿函始終保持著懶洋洋的姿勢一動不動,嘴唇輕啟,慵懶地答道:“我知道你會夢見我。夢見什麽了?”


  “夢見……”南宮雲逸換了個姿勢仰麵躺著,她閉著眼睛,回味著那個安靜而祥和的夢境,輕聲道:“算了,反正又不是真的。”


  南宮雲逸那個表情看起來有些複雜,夾雜著一些疲累,好像是看透世事之後的表情,鹿函望著南宮雲逸的臉,突然覺得心中有些酸澀。


  對,問了又能如何?反正不是真的。


  這樣在床上賴了一會兒,南宮雲逸抻著懶腰從床上爬起來,一邊找拖鞋,一邊對鹿函嘟囔道:“今天帶你去找巫小菊,問問巫小竹師父的事情。對了,你幹嘛突然問這個?”


  “你不想知道花如顏怎麽用道術害死周亦凡的?”鹿函竭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聲音之中毫無波瀾道:“肯定是有人教給她道術,然後她用了這樣的方法……”


  南宮雲逸的腳剛勾到了一隻拖鞋,聽到這話之後突然停了下來。


  “想知道道術的事情,去問崇陽不就行了?”


  鹿函聳了聳肩膀道:“你看他那個樣子像不像是會幹幹脆脆招供的人?”


  “哦,所以我們要去問崇陽的師父……”南宮雲逸說到這裏突然頓了下來,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的,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望著南宮雲逸的表情,鹿函的心突然抽緊了。


  她在想什麽?

  是猜到了我會離開?


  如果她問我的話我該如何回答?

  鹿函不由得在心底裏恥笑自己現在的狀態,簡直就好像是個剛剛投入熱戀之中的小姑娘一樣,對方的一丁點兒舉動都會牽動自己的神經。


  在呆愣半晌之後,南宮雲逸突然抬起頭來望著鹿函,眨巴著眼睛,一臉嚴肅的樣子,鹿函緊張得甚至忘記了呼吸。


  兩秒鍾之後,南宮雲逸終於開口。


  “好餓,不行,得去吃飯!”


  呼。


  所有的猜想就好像是肥皂泡泡一樣,瞬間破滅了,鹿函不知道自己該要沮喪還是高興,隻是望著麵前的南宮雲逸,望著她穿著一身粉紅色睡裙,穿著拖鞋在房間裏跑來跑去的樣子,竟讓人無論如何也惱怒不起來。


  或許所有的一切,就隻能聽天由命,鹿函在心裏勸說著自己,說不定自己還沒辦法離開,說不定就算找了崇陽和巫小竹的師父,他們的師父也無計可施。


  南宮雲逸吃早飯的時候,鹿函就始終在思考著這些問題,望著坐在對麵的南宮雲逸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粥,時不時因為被燙到了而張開嘴巴吐著舌頭,她的每一個動作,都讓鹿函感慨萬千。


  有預謀的離別,就像椅子下的定時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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