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有種你別跑
怔怔地回頭,再去看對麵的長孫雲旗,他竟然無比從容地端起茶杯,緩緩抿了一口,那騰起的氤氳霧氣模糊他的眼,隻能隱約看到他那雙清冷的眸似閃過意思冷嘲,孟杜衡心下忽然一驚,仿佛所有謀劃都被他看穿似的,有些不自然地躲閃開了他的視線,心中對他另一番評價。
這個長孫雲旗,年有二七,累世公卿之後,是朝堂上清晰得不能更清晰的護皇黨,對黨爭沒有半點意思,有時候連孟玉珥的麵子都不給,為人剛正不阿,任職吏部尚書數年從未出錯,心中隻有國家和國法,傳說中的清官、父母官,可以說是非常能搞的人物。
隻是因為他隻是護皇黨,從某種程度上說對他是不構成威脅,所以即便他被傳得神乎其神,他也不曾多注意他半分,這還是他第一次感覺這人當真是不一般,就好似是一隻凶猛的獵鷹,不動則已,一動便是要自取對手命脈。
這麽危險的人,最好別真的來傷他,否則……
孟杜衡站了起來,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帶著威脅和戾氣,長孫雲旗故作不見,孟杜衡輕哼一聲便轉身大步離開了禦書房。
禦書房內就隻剩下席白川和長孫雲旗,兩人都不動如山,對離去的人半點不在意,自顧自喝茶。
其實從某些角度來書,長孫雲旗和席白川很像,都是讓人忌憚又讓人捉摸不清的人物。
“長孫大人,如今的朝局你也看得見,良禽擇木而棲,何必一直在一個位置上耗費才華?”席白川放下茶杯,笑著看隔著一張茶幾坐著的男子。
長孫雲旗不為所動:“琅王爺高瞻遠矚,下官望塵莫及,但,人各有誌。”
席白川對這個長孫雲旗也是保持著無可無不可的態度,他願意投靠他自然高興,不願意也不強求,反正這個人是護皇黨,對他不造成威脅。
聽到他這麽說,席白川也不再多說,起身離開。
一時間殿內人去樓空,長孫雲旗把一盞茶喝得幹淨,才放下茶杯,彈彈袍角,風輕雲淡地邁步離開,那神情模樣恬淡素雅,放佛從未將世事放於心頭,又仿佛一切都盡在掌握之中。
走出禦書房,微微仰起頭望著蒼穹。
這一望便是好一會兒,他一直保持著一個姿勢沒變,看的禦書房門口兩個內侍都有些奇怪,不由得輕喊了一聲:“長孫大人?您這是在看什麽?”
長孫雲旗這才收回視線,淡色的薄唇微微抿著:“在看今日的天氣,果然是入春了,沒有下雪,也似乎沒那麽冷了。”
內侍笑道:“是啊,天晴了。”
“晴?”他似笑了一下,“不,這順國的風雪,從來都沒停止過。”
說完,長孫雲旗也不再逗留,一手負在身後,慢慢地朝著宮門的方向走去。
留下兩個內侍麵麵相覷,不解其意。
——
皇二子案之後,朝廷內外都忙成了一團,玉珥每日也是朝九晚五,忙得不可開交,也因為太忙,都沒有機會和席白川閑聊,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了月底,才有機會喘口氣。
玉珥幾乎是用爬的姿勢去了偏殿,看到某人坐在走廊優哉遊哉地泡茶,頓時有種人比人氣死人的感覺。
“要不要喝茶,西夏剛剛上供的雨前龍井,味道很不錯。”席白川微笑著,端起一杯茶遞給她,茶水是清新的淡色,茶香陣陣撲麵而來,玉珥也不客氣地接過茶杯,一口喝完,末了咂咂嘴,嫌棄道:“太淡了,也就是聞著香。”
釀酒的人最恨遇到不懂酒的蠻子,白白糟蹋心血,席白川此時的心情大概跟那釀酒的人差不多:“這又不是普洱!”
玉珥才不理會什麽龍井普洱,擺擺手說:“我隻是抽空到你這裏溜一圈,還要去禦書房呢。”
“專門來看我?”席白川笑得眼角斜飛,“想我了?”
玉珥很不真誠很敷衍很糟蹋他的調情:“是啊,我想你了。”
看著她大大咧咧地離開,席白川搖頭輕笑,剛想給自己倒一杯茶品品,猝不及防的,胸口忽然一陣鈍痛,疼痛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他的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手一顫,掌中的茶盞‘啪’的一聲落地,支離破碎。
安離拿著東西進門,就看到席白川伏在軟墊上渾身顫抖的樣子,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水在日光的照耀下盈盈發亮。
“主子!”手中的紅木盒子落地,安離連忙跑了過去,“主子您怎麽了?”
席白川死死咬著唇,隱隱能看到血絲。
被安離扶起來時,他卻忽然感覺那疼痛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不見,就好像是退潮的海水,來得快去得幹淨,瞬間就什麽都抓不住了。
安離還以為他是被人暗傷了,連忙在他身上找傷口,席白川隻覺得渾身無力,像是緊繃的弦霎間鬆開,短時間內無法恢複原樣,隻能半闔著眼睛,忍耐這傻貨對自己上下其手。
安離一看地上破碎的茶盞和散落在地的茶葉,臉也跟著一白:“難道是中毒?”
席白川動了動唇,很想告訴他,他都還沒喝一口茶,要是真中毒那應該是玉珥倒下,可惜他此時有心無力,隻能微弱地發出一聲:“不……”
這等小聲對安離這個急昏了頭又是個莽撞的人來說,根本半點作用都沒有,他自言自語:“我去找太醫!”
然後就把他主子丟回榻上。
‘砰’的一聲,席白川的腦袋很不幸撞到了堅硬的地板,眼冒金星,這回是真的昏了。
昏過去之前席白川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有種我醒來你別跑,我揍不死你……
席白川從小習武強身,武功高強,內力深厚,這麽多年別說是病痛,就是風寒也鮮少有過,這次他突發陣痛的恐怖樣子,被安離添油加醋地一描述,可把所有人都嚇壞了,玉珥守在床前等太醫診治,可太醫左診治右診治,都診不出個所以然來了,疑惑得直摸胡子。
“到底怎麽樣?”玉珥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