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孟玉珥,你好恨的心
他霍然轉身,瞳眸充斥著血絲,壓抑地低吼:“我教你詩書禮樂,我教你兵法謀略,我何時教過你冷酷自私?又何時教過你薄涼無情?你身上流著孟氏的血,你和你父皇一樣,生來就是個冷血人,從來都不知道真心真情價幾何,傻的是我,是我們!”
他的怒氣當真是到了絕頂,玉珥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以至於大腦都沒去思考,他為何會在此時唐突地提起她的父皇和那個含義不明的‘我們’。
室內無聲了許久,玉珥在一片靜默之後,輕輕地頷首:“那你便記住如此冷血的我吧。”
“我明白了。”他離開前,隻說了這句話,也不知道是明白了什麽。
席白川打開寢殿的門,外麵的雨已經停了,大概是剛才他們在裏麵的動靜有些大,嚇得門口宮人都走了,此時四下隻剩下地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如此寂寥。
轉身關上門,席白川聽到了裏麵一聲‘噗通’的落水聲,手頓了頓,眉梢蹙起——水都已經涼了,她還跳下去,會不會著涼?
這個想法剛剛冒出來,他便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她都那樣踐踏他的真心和情意了,他還理她那麽多做什麽?
大力關上房門,他不再回頭,大步離開。
——
翌日,東宮很安靜,楚湘王病了,琅王爺也病了,太醫院裏一半的太醫都被去了東宮為兩位貴人診治,玉珥躺在床上怔怔地望著門口,也不知看了多久,果真到最後都沒看到那個她最想看的那個人進來。
這樣的情況連續持續了五日,玉珥和席白川的病都沒好,前者當真是咳嗽發燒不止,至於後者是不是借病不想見人就不知道了。
玉珥這幾日總是渾渾噩噩,甚至都起不來床,連姑蘇野回草原都沒能去送,整天躺在床上發呆,人也消瘦憔悴了不少。
湯圓每天看她這個樣子心疼不已,她不知道玉珥和席白川發生了那麽嚴重的事情,還以為他們就是拌了嘴,便眼巴巴跑去找席白川,求他去見見玉珥,可惜幾次都被顏如玉用王爺身體不適的理由堵回去,最後真的沒辦法了,她隻能冒險跑去找順熙帝——畢竟玉珥是在見了順熙帝後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玉珥不知道湯圓做的事,太醫院派太醫來診治,她便伸出手給他,人又不知道遊離到了哪裏去。
“殿下?殿下?”麵生的太醫喊了她兩次,玉珥才回神,眼神還有些茫然地看著他,太醫囑咐道:“殿下氣血兩虧,除了需要進補和喝藥外,心情也還是放鬆開朗些為好。”
玉珥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好。”
太醫便將脈枕等東西都收回藥箱裏,玉珥無意中瞥了一眼,發現他竟然是習慣用左手,隨口問:“你叫什麽?之前來給我診治的太醫好像不是你。”
“微臣沈風錚,剛剛升為正奉上太醫。”他恭敬地回答。
正奉上太醫可是太醫院的正二品啊,此人如此麵生應當是新人吧,怎麽會升職這麽快?玉珥皺眉,第一反應就是他是朝中或後宮某位有權有勢的人物的親屬,靠著裙帶關係上位的,眼神頓時就有些鄙夷。
沈風錚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意思,微微一笑道:“家師沈無眉,說起來微臣還一直都沒機會謝殿下提攜之恩。”
玉珥一時半會還沒反應歸來,暫且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麽,沈風錚又道:“剛進太醫院時微臣隻是一個六品醫官,因治好了付貴妃娘娘的頭疼,陛下隆恩提拔微臣為正奉上太醫。”
啊,玉珥想起來了,這個就是沈無眉的弟子,當初推薦他到太醫院來,她隻是跟下麵的人打了招呼,而後就沒再去注意過他,沒想到他這麽又能耐,竟然還治愈了付貴妃多年的頭疼病,想來是之前那個太醫總是治不好她,所以太醫院這次換了他來,想讓他妙手回春。
“謝我就不必了,你是憑自己的本事走到這裏來的。”玉珥感覺有些疲憊,便道,“你先下去吧。”
沈風錚點點頭,背著藥箱起身,拱手後便轉身出去,玉珥盯著他的背影一會兒,看著他要出門了,才喊住他:“沈太醫。”
沈風錚立即轉身:“殿下還有何吩咐?”
玉珥掩嘴咳嗽了幾聲,拿起床頭邊的水杯喝了一口,感覺喉嚨舒服了一些後才開口,神色卻有些猶豫,語氣也十分迂回:“最近天忽然又涼起來,宮裏身子不舒服的人不少吧?”
愣了一下,沈風錚道:“各位貴人平時時常進補,又注意保暖,身子都沒什麽大礙,殿下請寬心。”
“這麽說,宮裏就隻有我需召太醫?”玉珥垂下長睫,嘴角似帶著一抹苦澀的笑。
“還有琅王爺,最近琅王爺也召見過一次王太醫,似乎也是得了風寒。”沈風錚道。
玉珥抬起頭,唇微微動了動——他也身子不舒服嗎?嚴不嚴重呢?
算了,她有什麽資格過問?那日之後她便失去再靠近他的資格,玉珥自嘲地笑了笑,揮手讓沈風錚離開,她自己也當真是乏了,抱著抱枕便想休息了,門外卻在此時傳了一聲‘皇上駕到’,她愣了一下,連忙起身行禮。
事實上從那日禦花園之後,她也沒再見過她父皇,她因病不能去上早朝,告了幾天假,她父皇也隻差福德全來看望了一下,她還以為他還在生氣,要等她去認錯,沒想到他竟然會親自來一趟。
“參見父皇。”
“起來吧,都憔悴成這個樣子,還行什麽禮啊。”順熙帝剛剛下了早朝,龍袍也沒換下,伸手扶著她起身,又把她塞回被窩裏,神色雖還有些不悅,但眼底卻滿是心疼,“若不是你宮裏的小丫頭跑去求朕來看看你,朕都不知道你成這個鬼樣子。”
玉珥都好幾天沒看過鏡子了,也不知道這五六日的時間她成了什麽模樣,勉強提起一個笑容:“父皇不必掛心兒臣,兒臣今日已經感覺好多了,明日大概就能上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