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姑蘇野番外
番外:套馬的漢子你威武雄壯。
姑蘇野覺得自己一生格外坎坷,簡直跌宕起伏,簡直險象環生,簡直是聞著傷心見者落淚,因為他認識了一個比自己還彪悍的姑娘……孟玉珥。
孟玉珥的大名他還在草原時便是如雷貫耳,不為別的,就因為她是先皇後的獨女。
先皇後和順熙帝伉儷情深,先皇後故去順熙帝一夜便蒼老了幾歲,所以可以預見這個公主注定會被一輩子寵愛著,他父王曾在某個午後,躺在王帳門口的竹椅上,手裏端著馬奶子酒,對著暖陽眯起眼睛說:“崽子啊,要是能把這女娃娃娶到我們草原來,那咱們草原冬天就不愁沒有馬奶子酒喝嘍。”
姑蘇世子眼睛一亮——馬奶子酒可是這個世上最好喝的東西啊,可惜冬天馬要休養生息擠不出奶來,這要是冬天也能喝到那美味,那真是太棒了!
於是自從那之後,在姑蘇小世子心裏,順國嫡公主=冬天的馬奶子酒。
順熙六年,天下底定,皇帝召各番臣送子入京為質,彼時草原王隻有姑蘇野一個兒子,送他入京自然是不情不願滿臉憂愁,可和草原王不同的是,姑蘇世子反而是一臉意氣風發,還眼神堅毅地對著愁雲慘淡的父王和一幹大臣們嚴肅握拳:“等著我把冬天的馬奶子酒帶回來!”
沒錯,姑蘇世子是奔著馬奶子酒……呸,奔著玉珥去的。
質子入京,順熙帝設宴款待,在宴會上,五歲的姑蘇野見到了他心心念念了一年多的女娃娃。
那時玉珥才一歲多,被一個八九歲模樣的清秀少年抱在懷裏,咬著自己的手指‘吧吧’地往外吐唾沫泡泡,一雙黑豆般的小眼睛轉來轉去靈動無比,像是也要摻合到這熱鬧的宴會裏,他心頭一動,忽然想去抱抱他未來的婆娘——沒錯,他在心裏已經把玉珥當成他老婆了。
“給我抱一下。”他對著那少年伸出手。
“你誰?”少年看都不看他一眼,隻專心哄著懷裏的娃娃。
“姑蘇野。”
少年忽然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說不出的詭異,看得他有些不自在,他瞧著這少年大不了自己幾歲,但卻比自己高出許多,所以從某種程度上說是有些威懾力的,以至於在少年說‘不給’的時候,他也隻能悻悻地回自己座位坐下,不敢再爭。
質子雖可在帝都隨意走動,但卻進不了皇宮,於是在這次宴席後,姑蘇野再也沒有見過他‘婆娘’。
帝都的生活呆一兩天還算有趣,但時間一長真心有些膩味了,草原天高地闊,帝都擁擠無比,如果不是想著他的馬奶子酒他覺得自己可能真會被煩死。
孟玉珥,孟玉珥,孟玉珥,這個名字刻他的心底好多年,從一開始的馬奶子酒漸漸演變出了別的滋味。
十三歲,情竇初開的年紀,質子們收到了各自的父王的家書和‘禮物’,姑蘇野收到了他父王送來的兩個火辣辣的草原女子,都是嫵媚性感,有帝都女子沒有的狂野,其他質子都看直了眼,他卻覺得討厭。
有一次,質子們在院子裏喝酒,說起各自喜歡女人的類型,姑蘇野鬼使神差地說喜歡孟玉珥,所有質子都愣住了,隨即都爆笑起來,他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那個女娃娃他都七年不見了,長成什麽樣子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喜歡上的?
可隨後有一個質子說:“我也喜歡啊!那可是嫡公主,我父王說,娶了嫡公主就等於擁有了一個對順國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庫,我可是做夢都想娶她呢!”
此言一出,得到了所有質子的附和,他們紛紛開起玉珥的玩笑來,有平令人捧腹的,更有不堪入耳的,姑蘇野仰起頭喝了一口酒,然後猛地將酒杯砸在地上,隨後撲上去和那群人打成一團。
他生來帶著草原漢子的蠻力,雖然對方人多,可多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公子,最後雙方都掛了彩,算是彼此彼此,可那邊的質子有人和皇二子關係不錯,氣不過想要再狠很揍姑蘇野一頓,就跑去打小報告,第二天姑蘇野上街就被幾個錦衣華服的公子哥圍住,領頭的那個頭戴紫金冠,氣焰囂張地推了他一把,說:“就你這樣,也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一言不合,處處不合,最終也不知是誰先動起手,竟然就在街頭扭打起來,皇二子也驕傲,不準任何人幫忙,要和姑蘇野單挑,結果卻是被姑蘇野連摔了幾下。
姑蘇野點到為止,拍拍手就準備離開了,誰知才敢扭頭,臉上就挨了一拳,他踉蹌站定,一看那少年的模樣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隻是還沒等他想起來,那少年已經直接把他按在地上揍了一頓。
後來他想起來了,這人是七年前抱著他婆娘的那少年。
不過這一頓揍他當真不覺得疼,反而還覺得很高興——因為他心心念念了七八年的玉珥,主動來看他了,還送給他兩個糖葫蘆,和他交了朋友。
接下來的三年,是他在留在帝都十一年來,最開心的日子。
他陪那個人騎馬射箭,陪那個人背誦詩書,也陪那個人逃課出宮,陪那個人街頭嬉鬧,一天天看著這女娃娃長成亭亭玉立的小公主。
順熙十七年,草原來的一份書函打破了這歲月靜好。
他的父王重病,性命垂危,向朝廷索要自己回去,他當時很矛盾,既想速速回到父王身邊,卻又想繼續留在已經長成小姑娘的玉珥身邊。
“玉珥,你希望我回去嗎?”他坐在樹枝上,晃著腿問身邊的人。
玉珥眨眨眼,誠懇地點頭:“你必須回去,你是草原未來的王。”
少女的眼神清澈幹淨,裏麵是不染塵埃的純粹,那一瞬間有許多心思幾乎要破繭而出,他低著頭幹笑去掩飾:“還不一定真能回去呢。”
一雙溫軟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他詫異地抬起頭,對上玉珥堅定的眼眸:“我會幫你,我父皇已經準我入朝為官,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求父皇放你回草原。”
是啊,彼時玉珥已經被冠以殿下之名天下皆知了,再也不是那個隻會在街頭吃糖葫蘆的女娃娃。
“你等我,我還會回來。”他鄭重許諾,“在我有能力載你在藍天翱翔的時候。”
那年的六月,他被準許回草原,車馬從南門而出,他在馬上三步一回頭,看著站在城樓上對他揮手的姑娘,眼底是他從未有過的堅毅,勢在必得那般。
順熙二十年,他父王被搶救回來,依舊是草原的王,而他這個世子卻無需再進帝都,可以肆無忌憚地享受草原的天高地闊,那日他在草原策馬獵物,一份帝都急報送到了他麵前。
——嫡公主孟玉珥及笄,皇帝賜封號相夫,賜婚新科狀元徐市。
相夫,相夫。
他捏緊了信函,仰起頭看著藍天白雲,心情是說不出的悵然若失,那個女娃娃……要嫁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