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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我回來了

  慢慢吐納了幾口氣,玉珥聲音帶了些許疲憊:“起來吧,我不生氣了。”


  湯圓有些詫異地抬起頭——殿下不是最討厭被欺騙的嗎?這次怎麽會這麽輕易就……


  的確,玉珥剛才有一瞬間是很生氣的,想把知情不報的蕭何和湯圓都趕走,但理智終究是戰勝衝動,冷靜下來想想,其實他們也是為她好,再者說木已成舟,即便她提前知道也改變不了什麽。


  玉珥輕輕歎了口氣,擺手道:“去幫我準備洗澡水。”


  她需要好好放鬆放鬆,也需要一個徹底安靜的環境讓她仔細想想,接下來她該怎麽做。


  帝都亂,天下變,這溧陽縣怕也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熱水氤氳出淡淡的霧氣,木桶內溫水嘩嘩,芊芊玉手撥動覆慢花瓣的水麵,黑發披散在水麵上,像極了一朵朵乍放的墨蓮,玉珥整個人陷入水中,任由涓涓水波蕩著自己,自己則是紋絲不動。


  她在想事情。


  在想帝都,在想溧陽縣,在想南海。


  她離開帝都不過是一月,卻就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


  她三年來朝堂上苦心經營,握住了超過六成的門下省勢力,更在順熙帝的默許下,將戶部、禮部、兵部甚至吏部收入囊中,然而現在孟杜衡輔佐監國,他會不會再對她的勢力使出什麽陰招,誰都不知道。


  不知不覺水都涼透了,玉珥摸索著從水裏站起來,跨出木桶,順手抓過掛在衣架上的幹淨衣服裹在身上。


  而且還有一個疑點,信鴿的飛行速度一向均勻,從這裏到帝都,最多隻需要三日,而欽差押兩位皇子入京前要五日,她分明是提前了兩日,為什麽最後還晚到了兩日?信鴿在路上到底出了什麽事?


  被抓?


  不可能,她的信鴿不是一般的信鴿,是經過馴養的,天生有警覺性,避得開羽箭或網羅,想抓住它沒那麽容易。


  再者說,那信鴿也不是沒回去,所以如果信鴿真是被抓了,那就一定是活捉,活捉信鴿更難,除非那個人知道怎麽讓信鴿自己送上門……


  玉珥係衣帶的手一頓——順國地處極寒,香樟樹幾乎養不活,而她養的信鴿遇到香樟木才會停下,如果信鴿真的是在路上停滯,那麽隻可能是遇到了香樟木,可這香樟木是哪裏來的?是有意?還是無意?


  玉珥拖著長長的衣擺走到圓桌前倒了杯水,心裏忽然有種感覺,其實自己並沒有想象中那麽能幹,以前不過是仗著身邊有席白川,所以才順風順水,現在他不在,她便是什麽事情都做不了。


  如果他在就好了。


  這個念頭才一冒出來,玉珥的耳根就變成了珊瑚色。


  ……平白無故想他幹什麽?

  正懊惱著,忽然聽到屏風外有響聲,玉珥以為是湯圓,便起身摸索著朝著屏風外走去,邊走便說:“湯圓,等會你吩咐廚房,煮點肉糜粥去給子墨,然後再喝藥。”


  她記得聽誰說過,空腹吃藥對腸胃不好,所以才特意多囑咐了一句,然而門外的人卻出奇沉默,玉珥奇怪,又喊了一聲:“湯圓?聽到我說話嗎?”


  “我聽到了。”


  不是湯圓回應的聲音,而是一道低沉的男聲,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的玉珥頓時被嚇到,連連退後了兩步—這個時候哪個男人會未經允許跑到她的房裏?


  下意識驚呼出聲,眼前卻劃過一道凜冽的風,隨即嘴上被一隻寬厚的手掌捂住,她立馬掙紮起來,雙手卻被他一隻手輕易地禁錮住。


  失去了人身自由的玉珥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盡管瞪圓了眼睛但也什麽都沒能看到,隻能拚命掙紮。


  禁錮住她的人靜默了片刻,移開捂著她嘴巴的手,語氣帶著疑惑和震驚:“你的眼睛……你的眼睛看不見我麽……”


  聽著這話,玉珥亂成一團的心定了定,第一反應是覺得這聲音格外熟悉,一個人影從腦中一閃而過,她不由得驚呼出聲:“皇、皇叔?!”


  不會吧?!


  他不是在平陸縣嗎?現在怎麽可能會出現在這裏?


  “……是我。”然而那人卻是這般搭話,並且那語氣中有幾分不易察覺的顫抖。


  站在玉珥麵前的席白川穿著一身黑衣,脖子上圍著厚厚的黑色圍巾,將臉遮掩去大半,隻剩下一雙寫複雜情緒的丹鳳眼和半邊筆挺的鼻子,頭發也還帶著門外細雨的濕氣,有些碎發貼他俊美無儔的臉上,水珠順著他五官滑下,蜿蜒出別樣的美感。


  他是邊疆趕到溧陽縣的,用了近八個時辰,人顯得疲憊和風塵仆仆,此時站在燭火燈下,也不知道是累的還是被玉珥嚇到的,麵色竟還有些雪白。


  玉珥怎麽都沒想到真的是他來了,就像是許下了心願忽然得到了仙人的眷顧得以實現那般,臉上不知不覺浮出了笑容,但這笑容沒有維持多久,很快她忽然反應過來——他看到她眼睛看不見了!

  果不其然,席白川順勢把手一拽,拉著她到自己麵前,盯著她的眼睛仔細看起來,隻見平日裏靈動清澈的眼眸此時木訥無神,心口一陣悶疼,動了動唇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半響後才問出來:“怎麽回事?從什麽時候開始?為什麽都不告訴我……”


  事到如今,再隱瞞也是無濟於事,而且玉珥也不想騙他,便老老實實地說:“第一次發大水,我們和刺客團交手的時候。”


  聰明如席白川一下子就想起來:“是那陣黑霧?”


  頓了頓,他又覺得有些不對,那個時候他還在溧陽縣,如果那個時候玉珥就已經失明,他不可能不知道。


  這回無需他問出口,玉珥就主動解釋說:“這個是燭陰蛇毒,慢性毒,發作慢。”


  無聲地盯著她看了半響,席白川心裏想,如果不是自己突然想她了,任性地從千裏之外跑來看她,那她是不是打算一直瞞下去,等到將來一切都塵埃落定,再輕描淡寫地和自己提起這一段驚心動魄的經曆,笑道這沒什麽?

  這個人……怎麽可以這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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