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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六章 親疏

  玉珥從他們走後,心神一直有些緊張,有時候夢裏都覺得呼吸困難,半夜驚醒次數更不在少數,她坐在床榻邊,想要思索那到底是一種什麽感覺,怎麽會這麽慌張,想了半天沒想出什麽,她也睡不著,幹脆披衣下床,從櫃子深處拿出一個小木盒。


  去年她一直做一些怪夢,她將夢見的東西寫在紙上收藏起來,想看看能不能拚湊成一個完整的故事,可惜總是少些什麽東西,無法將其串聯在一起,就像是一串原本成串的珍珠項鏈,被人拿走了幾顆,剩下的雖依舊能串在一起,可隻要細心一挑,都能發現那長度根本不足夠。


  她拿著燭台去照,看到一張她夢見席白川在城門口被斬首的紙張,微微怔愣,細細回想那個夢境,好似是他造反之後被她所抓……玉珥心頭一驚,手一抖,紙張落地,手中的燭台傾斜,火苗焚燒了紙張。


  她忽然忘記了反應和動作,像是被什麽強大的拉力拉走了魂魄,拉入了一個混沌黑暗的世界,眼前有光影快速掠過,她在那些光影上看到了自己和席白川,可那些畫麵都不是她經曆過的,她看著很遙遠,就像上輩子的事。


  “陛下?”


  “陛下?”


  玉珥恍神之際,有人輕搖了搖她的肩膀,她這才從那個幻境回神。


  搖她的人是福德全,他一臉擔憂緊張:“陛下,您怎麽赤著腳站在地上?哎呀,您的肩膀怎麽這麽冷?您站多久了?”


  “沒多久啊,朕就……”玉珥說著看向帳篷外,竟發現外頭已經光芒萬丈,天竟然亮了。


  玉珥咋舌,她記得自己下床時也才三更天,怎麽會天亮了?她也沒感覺自己走神了多久啊。


  “陛下?”


  驚訝之後,玉珥心情複雜,搖搖頭:“沒事。”


  她講盒子重新返回櫃子裏,目光從地上的紙張灰燼一掃而過。


  “更衣。”


  ……


  皇帝的服飾多是明黃色,繡著騰雲駕霧的金龍,玉珥原本從不在意自己穿了什麽,今天卻看著那抹明黃有些煩躁,隨手抓了另一件月白色圓領袍,束了一個男子發式就出帳篷了,她去平原看將軍們練兵,他們已準備好要突圍離開草原,自然要抓緊時間提高戰鬥力。


  她正看得入神,身後忽然有人輕聲道:“見過陛下。”


  “長姐。”她回頭一看,是孟漣漪,嘴角釋開笑意,“長姐平身。”


  “謝陛下。”


  也不知是生在帝王家骨子裏天生冷情,還是她真不擅和女子談她們最愛的風花雪月,以前在皇宮時,她和姐妹們也很少來往,此時跟孟漣漪的並肩散步,多數時間也是沉默。


  走了一段路,玉珥零零散散問了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孟漣漪有問必答,話也不多,直到走到高坡上,她們眺望著遠處,見百裏外‘孟’字戰旗迎風招展,才問:“陛下,九皇叔真的是靈王遺孤嗎?”


  玉珥望著那麵旗幟,微不可聞地點了頭。


  孟漣漪神情萬般晦澀,像是很痛心,歎息一聲:“臣妾初聞此消息,也是萬般不信……唉……”


  “信不信,總之都是已經發生了的事了。”有時候人的力量就是這麽渺小,即便早就知道會落得如此地步,可拚盡全力還是無法挽回。


  孟漣漪忽的問:“那父皇駕崩又是否與那反賊有關?”


  玉珥閉上眼睛,沉聲說:“父皇曾中蘇域之毒,身體大損,再加上操持國事,擔憂前線,日積月累的種種症狀,終究是回天乏術。”


  身後傳來嚶嚶哭泣聲,玉珥轉身看孟漣漪淚流滿麵,知道她是為父皇難過,從袖子裏拿出手帕:“長姐節哀。”


  孟漣漪抽泣著說:“臣妾還想著,等我孩兒出世,隨夫君去帝都拜見……誰曾想這一別竟是天人永隔。”


  她哭得很難過,畢竟是父母血緣,提起難免回心酸,一時失態,直接靠上了玉珥的肩膀,玉珥比她高些,她靠過去她也不好避開,隻好將手在她後背輕拍了拍:“父皇在天之靈,會看到的。”


  她哭了一會才退開,用手帕擦去眼淚,聲音沙啞道:“臣妾冒犯了。”


  玉珥笑道:“你我本是姐妹,私底下就無需顧慮這些。”


  人的感情很微妙,她在她肩上哭過這一場後,她們之間原本若即若離情分好像一下子拉近了,走回營帳路上,都會互相開玩笑了。


  福德全遠遠看到她過來,連忙掀開了帳篷,玉珥一隻腳踏進去,回頭看孟漣漪還沒走,奇怪道:“長姐還有事?”


  孟漣漪猶豫了一下,試探著問:“陛下,草原雖不比帝都人傑地靈,但挑出一兩個可伺候陛下的良家子還是有的。”


  玉珥一愣,才反應過來她的那個‘伺候’是什麽意思,登時哭笑不得:“現如今大戰在即,長姐覺得,朕是會去想那些東西的人?”


  孟漣漪被她這麽一反問,像是被嚇到了,倏地下跪:“臣妾無意揣摩聖心,還請陛下恕罪。”


  玉珥無語了一瞬,剛才其樂融融的氣氛登時又煙消雲散,她無語地搖搖頭,對侍女道:“扶你家王妃回去休息吧。”


  孟漣漪小心翼翼地走了,玉珥在榻上坐下,蕭何都忍不住說:“陛下,這王妃……”


  “嗯?”


  “屬下覺得,王妃有些……”他較勁腦子想著形容詞,玉珥笑著接了話,“過於戰戰兢兢了?長姐性格一向如此。”


  福德全端上了茶,慢聲道:“陛下九五之尊,威懾天下,長公主雖是陛下親姐,卻也君臣有別,自然要謹言慎行,不能隨心所欲。”


  玉珥聽著隻是笑。


  不全然,有些人若是交心,便不會因為身份地位懸殊而戰戰兢兢,就如當初她和妘瞬,她何曾畏懼過她的身份,何曾動不動就下跪求饒?


  罷了,終歸也是一時相處罷了。


  玉珥喝了口茶,忽然想起:“今日還沒去看過四姐。”


  琢磨著她就起身,往孟瀟漱的營帳而去,孟瀟漱養傷多日,這兩天已經能下床行走,玉珥每天都會來看她,今天來時,竟看到她在跟一個侍女下棋。


  “四姐你真是閑不住,這才好點,就給自己找事做,下棋多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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