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 番外之陳釀
長熙六年,應朝廷號召,各地藩王送質子入京,草原自然也不例外。
姑蘇野有一個兒子叫做阿爾洛,是孟漣漪生的。
孟漣漪在生下阿爾洛後不久就病逝了,緊接著草原王也病逝了,當時大順的皇帝還是玉珥,她追加了孟漣漪個‘莊慧’的諡號,以草原大妃的規格下葬,而姑蘇野也正式繼王位。
姑蘇野即位後並沒有再娶大妃,因而草原王帳內,隻有他跟兒子,這次阿爾洛要入京當質子,他連請了三封旨,鬧得文熙帝不得不準他親自送阿爾洛入京,可見他對這個兒子的不舍程度。
當時席白川和玉珥帶著他們兩個孩子恰好遊走到帝都邊,聽聞後便跟著入京,想著和老朋友敘敘舊。
姑蘇野聽聞他們要來跟他許久並沒有很開心,耷拉著兩根眉毛十分憂傷,也就是碰麵的時候精神好了點,心不在焉地套虛禮道:“啊,玉珥你真是越來越英俊不凡,啊,席白川你真是越長越沉魚落雁。”
玉珥:“……”
席白川:“……”
他們在玉珥下榻的酒樓碰的麵,姑蘇野點了一桌子的菜和十幾壇酒,招呼道:“別傻站著了,陪我喝酒吧。”
玉珥在板凳上坐下,看他的樣子:“你有什麽煩心事?”
“唉……”姑蘇野長籲短歎,“我唯一的兒子要沒了。”
“怎麽會沒了?”玉珥道,“成年後自然會送回去。”
姑蘇野繼續歎氣:“可我就這麽一個兒子,他要是走了,我空虛啊,我寂寞啊,我說你們夫婦,看在我們這麽多年的情分上,以後你們可要幫我多顧著點我兒子。”
玉珥要照顧兩個孩子,沒陪他喝多少就走了,席白川本來也想要溜的,奈何被姑蘇野抓住,沒辦法隻能陪他喝,忍著聽他絮絮叨叨地哭訴自己猶如一顆小白菜淒慘,席白川頻頻翻白眼。
姑蘇野徹底醉死,席白川提著他的後領隨便要了一間客房把人丟進去,拍拍手回去陪妻兒。
去年年底玉珥生下了他們第二個孩子,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子,這小子還小,特別黏她,這會兒又窩玉珥壞裏睡著了,而單思已經四歲,會自己乖乖的蓋被子睡覺。
席白川輕手輕腳進門,洗了手,換了衣服,才在床榻邊坐下,掖了掖單思的被子,目光柔和道:“轉眼思思都已經到了啟蒙的年紀了。”
“長孫雲旗是我從幾年前就定下來的,這次我們回京,也順路帶思思去拜訪拜訪他,商量商量這孩子要怎麽教。”
“長孫雲旗?”席白川皺皺鼻子十分嫌棄,“為何我不能親自教導思思?晏晏你這是瞧不起皇叔嗎?別忘了,你也是我教出來的。”
玉珥嚴肅道:“思思和阿慎都不會給教你的。”她是見識過她的皇叔是如何溺愛這兩個孩子的,讓他教導,這兩人將來必定是紈絝子弟。
席白川表示自己很受傷。
“姑蘇野家的小子,比思思大一歲,今年應當是五歲了。”他比劃了一下高度,“大概就這麽大點,從此後卻要一個人在帝都生活,也不知他扛不扛得住。我記得質子們也是在國子監上的課吧,那些個夫子都是出了名的嚴厲,不管是皇子還是質子,隻要犯錯都照打不誤,當年你這個嫡公主也沒少挨抽。那小子我見過一次,看起來有點愣頭愣腦的,像他爹,估計進去後更要挨抽,也難怪姑蘇野會心疼。”
玉珥笑著看他說的不停,他自從自己當了爹,就看不得孩子受委屈了,這會兒估計是被姑蘇野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給哭心軟了,她笑著說:“的確,而且姑蘇野隻有這一個孩子,現在父子分開,想想也是挺心疼的。”
席白川感慨完,轉而又搖頭:“那又如何?質子入京是祖訓,再者,東原素來是國之大憂,有個草原質子在帝都,也能讓天下人放心。”畢竟孟漣漪這個大順和親公主都去世了。
“我對草原倒是放心。”玉珥笑了笑,“長遠的不敢說,隻要姑蘇野還在位,草原絕對不會和大順反目,扣著他的質子其實沒必要,反而會寒姑蘇野的心。”
玉珥邊說邊琢磨,半響拍手道:“我明日入宮一趟,讓以澤開個後門,放了阿爾洛吧。”
第二天,姑蘇野又來找席白川喝酒,因為他明天就要回草原了,他心疼,睡不著。
席白川慢慢品酒,他大口灌酒,把陳釀當做是白開水,簡直浪費。
後半場時姑蘇野喝高了,一邊舉著杯一邊唱歌:“哦,再見了我的兒,哦,再見了我的寶貝……”
席白川被他吵得腦門疼,從袖子裏掏出一塊令牌丟給他:“拿著,把這個給阿爾洛。”
他醉眼朦朧地說:“人在後宮,你出入比我方便,你給不就成了呀……”
席白川直接把令牌塞到他手上,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淡淡道:“明天你還要進宮,給了他後直接出宮,省得我跑一趟。”
姑蘇野看著手上這塊金燦燦的令牌半天,這才反應過來席白川的言下之意,倏地站了起來,人瞬間清醒了:“席白川,你的意思是……”
席白川淡淡道:“我跟晏晏又不會一直留在帝都,你委托我們照顧你家那個,怕是辦不到,你自己帶回來養著吧。”
姑蘇野就這一個兒子,再加之他自己也是做過質子的,比誰都清楚那種痛苦,也比誰都心疼阿爾洛,可質子這種身份,可不是說帶走就帶走,他撓撓腦袋:“這個不好吧……你雖然是那個皇後啊,可你都是前任的了,這種事你做不了主吧。”
聽到‘皇後’這種詞,席白川的臉已經黑了一大半,真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扇醒,指著他手上的令牌說:“東西不是給你了嗎?有了這個東西誰敢攔著你們?”
“這是什麽東西啊?這麽厲害?”
席白川沒好氣道:“符咒。”
姑蘇野立即倒吸了口氣,用崇拜的眼神看著手裏的通關令牌,他素來對中原術法非常佩服,席白川說這拿著這東西就沒人敢攔著他們時候,他就覺得神奇,現在他再這麽一說,他越發覺得這玩意就神乎其神的‘符咒’,由衷道:“真厲害啊。”
席白川無聲歎氣,已經不想和他多做解釋了:“晏晏對草原的信任,比十個阿爾洛留在帝都都沉重,你可不要辜負她,把草原管理好,替她守好東方。”
姑蘇野終於是徹底理解透他的意思了,震驚得無以複加僵硬成一尊石像,席白川擺擺手要走了,哪知他忽然從後麵撲上來攬住他的脖子,好兄弟那般:“席白川沒想到你這麽夠義氣!”
席白川一時不防被偷襲成功,十分嫌棄地把他的手丟開,還沒來得及罵他,他又一根手指戳到他鼻尖上來:“我決定了!我要馬上跟你拜堂!”
姑蘇野這一聲如洪鍾洪亮,幾乎是整個酒樓的人都聽到了,倏地齊刷刷朝他們看來,四下四分安靜了一瞬,隨即就有人陸陸續續站起來拱手道:“恭喜恭喜,祝兩位百年好合。”“祝兩位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美美滿滿。”
席白川有點後悔剛才沒有直接把他扇死。
玉珥下樓就看到這一出,靠著門嘖了一聲,帝都的百姓如此這麽民風開放且熱情善良,身前任皇帝的她深感欣慰。
姑蘇野在席白川黑成鍋底的臉色中終於意識到自己可能是又說錯詞語了,怯怯地收回手指,對了對手指,試探著問:“我是……說錯了?”
“我知道,你想說的是結拜吧。”玉珥走了過來,抱住席白川的胳膊,笑眯眯的,笑裏藏刀的,“你要是敢有要跟他拜堂的念頭,我會neng死你的哦。”
姑蘇野顫抖了一下:“是是是,結拜,結拜。”
後來席白川就跟姑蘇野結拜了,阿爾洛喊玉珥一聲小嬸嬸,喊席白川……大爺,據當事人的解釋,他覺得這樣能襯得他爺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