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大紅色的燈籠掛在陸府正門前，大紅色的錦緞圍滿了整個府邸，下人們穿著豔麗，一個個麵帶喜色，紛紛交談著將要過們的新娘子是多麽多麽的美麗。


  我拉著寰兒站在對麵的商鋪邊，看著各種名貴的彩禮送進府中。


  商鋪的老板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雖然表麵其貌不揚，但是他的眼睛尖銳無比，若不是他看著對麵的陸府，時不時露出貪婪和垂涎的目光，我幾乎要以為他是個高人了。


  他見我轉過頭來看著他，便也收回了目光，與我對視了一眼，然後朝對麵努嘴：“夫人衣著不凡，看樣子非富即貴，該是認識裏麵的人吧？”


  我笑而不語，可不想那人看著我竟然露出貪戀的神情，我厭惡的轉過臉去，不再看他。


  寰兒不停的搖晃著我的手，嚷著非要去買不遠處的糖葫蘆。


  他見我如此，也識趣的閉上了嘴，可是後來，我瞧他又看了我幾眼，終於忍不住再次開口：“既然夫人與陸府的人熟識，為何不進去呢，外麵風吹著怪冷的。”


  冷？我搖搖頭，事實上，現在除了左胸口的位置以外，我全身其他的地方都是暖的。


  “哎呀，聽說這陸府的新娘子長得可俏了，身份地位也高啊，是皇上的心尖尖兒，哎呀，這陸家可又風光了一次啊。”他用袖子擦了擦被冷風吹出來的鼻涕，動作十分粗魯。


  我還是什麽話都沒說，靜靜站在他商鋪的棚子底下避風。


  “還有一個時辰那新娘子就要來了吧，這長公主的陣仗一定是氣派無比，恐怕比上次允公主過門還要洋氣些。”我知道他在跟我說話，但是我假裝什麽都沒聽見，盯著對麵街上的一個角落發呆，於是他就好像自言自語一般。


  他低咒了一聲，終於不再說話了。可是他又沒發趕我走，因為我給了他一張銀票，足以買下他貨攤上幾乎所有的東西，卻隻要他允許我在他的商鋪邊上站上兩個時辰，直到長公主的風光的嫁進陸府。


  “娘親，我冷，寰兒冷……”才一個時辰，寰兒便忍不住了，他不過是一個兩歲不到的孩子，我心疼的將他抱起：“寰兒乖，娘親給你捂手。”


  我把寰兒冰涼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臉上，但是卻發現我的臉並沒有比寰兒的手暖和多少，我隻能不停地朝他的手上哈氣。


  今年冬天出奇的冷，哈出的熱氣一會兒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夫人你快瞧，新娘子來啦！”


  “新娘子來了。”


  “哇，真的是新娘子！”


  周圍圍滿了路人，我即使踮起腳，也隻能看見花轎嫣紅的頂蓋，我朝花轎後麵看去，一驚之後，是無奈的釋然，這才是真正的十裏紅妝。


  用紅紙包裹著的嫁妝順著街道一直延伸到皇城的宮殿裏，形成了一條無比奢華的長龍，周圍都是百姓的歡呼聲和豔羨聲。


  忽然對麵灑出一把什麽銀色東西，百姓們驚呼一聲後都紛紛去搶，寰兒撒開我的手也去搶，我沒有阻止，他回來後，把手中的銀子遞給我：“娘親娘親，這是什麽呀？”


  寰兒從小就在宮中長大，吃穿用度從不需要擔心，所以他不知道，此刻自己手中拿著的是世人最愛的銀子。


  站在我身邊的商鋪老板也搶到了幾塊銀子，他樂嗬嗬的衝我笑了笑：“這長公主嫁人還真是大方，還撒銀子呢你看。”


  我沒有注意他在說什麽，因為我從人群的縫隙中看見他走出了陸府的大門，一聲豔紅色的禮服，當初在我的婚禮上，他也是這麽穿的，臉上的表情卻沒有這般幸福。


  終於，新娘子從花轎中被喜娘扶著緩緩走出，他迫不及待的拉過新娘子，在眾人的驚呼中，橫抱過新娘，大步走進陸府。


  我看見他們笑得開懷，所有的人都笑得開懷，我身邊的寰兒也笑得開懷，隻有我一個人，我冷眼看著這場婚禮，將周圍的一切紅色染上黑白的單色調。


  “寰兒，我們走吧。”我最後看了一眼那被紅綢緞裝點的“陸府”兩大燙金大字，拉著寰兒默默走出人群。


  我不祝福這對新人，我詛咒這場婚禮。


  沒人知道我曾經來過這裏，正如同沒人知道我便是允公主，沒人知道我也曾經穿著鮮紅的嫁衣，跨過陸府門前燃燒的火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