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我聽說她根本沒病
不對,不對,到底哪裏不對,葉遷說不上來。
可是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病人是這樣的,在昏迷的時候還能打呼磨牙,還說夢話,手舞足蹈的樣子,就像是詐屍還魂一般。
葉遷被嚇到了,把正在外間打瞌睡的申大夫叫醒。申大夫睡意正酣,很不高興被人吵醒,換了個姿勢接著睡。葉遷怒了,把他整個人提起來,丟到地上。
申大夫瞬間清醒,“怎麽了?”
“側妃她……”
“醒了吧?”申大夫打個嗬欠,伸了伸懶腰,望了望窗外的明亮天色,“也該醒了。”
葉遷氣得說不出話來,“你自己去看看。”
申大夫站起來,拍拍葉遷的肩膀,“沒什麽大事,她就是睡著了,好好睡一覺就是了,要是沒醒,就讓她接著她,別再折騰她了。”
葉遷的臉煞白,“你騙我?”
他看護了一整夜,就怕錢若水有個好歹,可到頭來卻是一場鬧劇。
“老朽不這麽說,有可能換來這一夜的平靜嗎?你會因為錢側妃太累而據理力爭嗎?在王爺不在府中的情況下,老朽不得不出此下策。如此一來,你擅自把側妃抱進屋中的行為,也能得到合理的解釋,也能讓側妃免於責罰,並得到一夜的安眠。”申大夫大功告成,也算是功德一件,他從藥壺中倒出一碗濃稠的薑湯,“給側妃喝下。”
葉遷這才發現申大夫熬了一整夜的藥,一口也沒錢若水送進去過,他當時還以為是怕她喝不下去,原來是怕攪了她的安眠。
可為何卻要揉搓她的腿呢?就不怕吵醒她嗎?
申大夫似乎看出他的疑問,“她的腿確實是凍僵了,可老朽不是讓你們輕點搓嗎?”
葉遷嘴角抽搐,“你……”
他氣得拂袖而去,還不忘把那碗薑湯帶走,臨了還把內間的門用力關上。
可錢若水依舊在沉睡,因為榻下的火盆放得太多,她把被褥都踢了,整個人呈一個“大”字橫陳在榻上。
夏菊和銀翹得知此事後,神色如常,把多餘的火盆都撤下,把暖爐的火燒旺,接著又給錢若水換了腳邊的湯婆子,而後兩個人攜手走出內間,順便也把葉遷帶了出來。
從昨夜錢若水開始說夢話的時候,她二人便覺得不對勁了,接著她又開始磨牙,夏菊完全可以確定她家小姐是累極睡死了,而申大夫雖說一再強調她的病情危急,可卻沒有用藥,也不施針看診,銀翹要施針的時候,申大夫卻說不用了。種種跡象來看,都無法證明錢若水真的病危,可能隻是申大夫故意為之。再想想錢若水以往的作派,她心中明白了幾分。
這時,秦嬤嬤送來早食,辛苦一夜的侍婢把飯吃了,而葉遷在一旁看著,看著申大夫和兩個侍婢各自把一大粥吃進肚子裏,一點都不緊急的樣子,他的心情更是鬱悶。
“你不吃點?”申大夫抬頭問他。
葉遷撇撇嘴,“沒胃口。”
“你昨天一天沒吃,怎麽會不餓?來我看看,是不是病了。”
葉遷冷哼,被他這麽一說,還真是餓了,想想他從昨日一早參加祭禮之後,送錢若水回府,連停下來歇口氣的機會都沒有,更不用說吃飯了。
夏菊放下碗筷,“你還是吃點吧,小姐不知道要睡到幾時。”
“她熬上一個通宵,要睡上一整天,這才睡了一夜而已。”銀翹附和,“而且她不是熬完通宵便睡了,還跪了那麽久。不過也應該會很快,她會餓。”
“也是,小姐餓了也會醒……”
正說著,內間的門打開了,錢若水披頭散發地走出來,尋著飯香的方向走過去,四下看了看,雙眼迷茫而又精準地找到她可以吃的東西,然後捧著葉遷沒吃的那碗粥,就著碗邊便喝了起來,滋溜滋溜的聲音極大,半點沒有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子。
銀翹和夏菊似乎已經習以為常,隻剩申大夫和葉遷瞪大眼睛,這還是平日裏那個高冷的錢側妃嗎?
“申大夫,你說她洗漱了嗎?這就開始吃東西。”葉遷一臉的嫌棄,他好像還看見她眼角還有沒抹掉的眼屎。
申大夫很認真地想了一下,“夏菊和銀翹都在這裏,她怎麽可能洗漱。”
可錢若水卻一句也沒聽到,很快把一碗粥解決掉,吧唧吧唧嘴,又走回內間,撲通一聲倒在榻上,須臾間已然發出輕微的呼嚕聲,又睡死過去。
葉遷不可思議地張大嘴巴,發出無可奈何的笑聲,可眼中的溫柔寵溺不加掩飾地流淌出來。
***
柳太妃已經梳洗過了,簪花的墮馬髻顯得格外嬌媚,先帝故去五年,她不過剛過四十,加上保養得當,看起來和多年沙場征戰的厲王就像是姐弟。
“你的手真巧。”柳太妃很滿意裴語馨給她梳的發髻,離家理佛的這些日子,也都是裴語馨在伺候她,對這個側妃,她還是滿意的,出身比蕭雲卿好,人也長得精致,隻是她太寡言少語,與世無爭。
“是太妃人美,梳什麽發式都好看。”裴語馨有時候愛說好話,把太妃哄開心了,她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就你嘴甜。”柳太妃牽著她的手推門出去,“今日雪停了,等吃過早食,陪本宮出去散散心。”
裴語馨微微福身,“兒臣遵旨。”
“這涼州城雖是邊陲重鎮,可比不上京城的繁華。”柳太妃畢竟是生在京城,長在京城,貪戀浮華的世家千金,對這裏的生活並不是太習慣,“尤其是這北風,能把人的臉給刮出傷痕來。”
“我那還有些春回大地,我讓小四回去取過來。”裴語馨喚過侍婢小四,叮囑她幾句。
柳太妃每年都有禦品定製,可那些皇商造出的東西,都不得她的心意,這次理佛時用過裴語馨帶的春回大地後,讚不絕口。沒想到裴語馨竟上心了,果然是個可心的人兒。柳太妃現下看她是越來越喜歡,樣樣都好,就是不討杜恪辰喜歡。
鄭嬤嬤從院外進來,“啟稟太妃,王妃在門外候著。”
柳太妃微微蹙眉,“她不是禁足嗎?出來做什麽?”
“王妃說有事請示太妃定奪。”
“把她叫進來吧。”柳太妃對蕭雲卿唯一的不滿就是小家子氣,像她這種寒門出身的女子,總是少了幾分通透大氣,雖然她端著一副賢良淑德的模樣,可總歸是不大氣。
蕭雲卿形容憔悴地走進來,跪地行大禮,“兒臣給母妃請安,母妃萬福。”
“起來吧,都是自家人,不必行此大禮。”柳太妃揚眉冷笑,這估計又是有什麽事情要告狀了。
蕭雲卿卻不起來,跪坐原處,神情淒楚。
柳太妃隻好問:“發生何事了?”
“兒臣聽聞錢側妃病了,前去探視,可是被葉遷給攔在橫刀閣外。兒臣站了一夜,葉遷都沒讓兒臣進去。眼下王爺不在府中,兒臣雖被禁足,可也是當家主母,遇到這種事情自然要出麵過問。無論錢側妃如今是否當寵,她都是厲王府的人,兒臣都有義務關心她的安危,何況是生死攸關的大事。”蕭雲卿語氣悲切,表麵上是在哭訴自己的失職,而卻把葉遷當夜一直在橫刀閣中的消息透露了出來。
裴語馨聽得明白,柳太妃自然也能聽出來。
“你是說葉遷昨夜沒有離開過橫刀閣?”柳太妃聽出來了重點,並且上鉤了。之前她已經對葉遷的忤逆產生了不滿,但葉遷以軍命為由,讓她無從發落。可葉遷以侍衛之名,整夜都不曾離開過橫刀閣,這就不是侍衛之實了。
蕭雲卿點頭,“兒臣昨夜怕錢側妃發生意外,在外麵守了一夜。”
“這府裏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連王妃都敢如此對待。”
蕭雲卿歎了聲氣:“事急從權,這也是無可厚非的,母妃莫要見怪。隻是兒臣擔心錢側妃的安危,眼下連一點消息都沒有。”
“大夫沒走留在府中也就算了,他一個侍衛居然登堂入室,這王府的臉麵還要不要了?辰兒就是如此馭下的嗎?”太妃震怒,“當然頂撞本宮已是罪不可恕,本宮念他護主心切,可他卻是如此不知好歹,他以為這錢氏是他的人不成?”
裴語馨心中一驚,壞了規矩事小,這深究下去怕是要關乎錢若水的聲譽和清白了。皇家最要臉麵,經不起半分的質疑,何況蕭雲卿有意要落井下石,坐實錢若水與葉遷的關係,她便更是會多方佐證。如此一來,就算錢若水和葉遷隻是泛泛,也會是有口難辯。當然,這些都取決於葉遷的態度。
裴語馨隻能說,自她回府之後所見所聞,葉遷對這位錢若水的關心已然超過了主仆。
“太妃息怒,我想葉遷也是護主心切罷了,畢竟錢氏是王爺看重的人,他一個侍衛統領沒有盡到護衛之責,而令錢氏喪命的話,那他如何跟王爺交代?”裴語馨輕聲安撫柳太妃,“眼下錢氏還沒醒,他守在橫刀閣也實屬平常。”
蕭雲卿冷冷地橫了她一眼,“妹妹隻怕是不知道吧,我聽說她根本沒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