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厲王謀逆
蔣方跪在殿中,山呼萬歲。
“蔣卿這是何意啊?府中是何人去世了?”今上眉頭蹙起,心中卻已明白。
“臣子蔣青彥馳援南境,死於羽林衛之手,求陛下還臣子一個公道。”蔣方痛哭流涕,“臣子忠君之事,擔君之憂,千裏馳援南境,一心為國效力。可是,沒想到,卻遭遇羽林衛痛下殺手。”
蔣方喪子之痛無以言表,可他既然踏上這大殿之上,已然抱著欺君的罪名。
“據朕所知,蔣青彥抱恙在家休息,怎麽又會跑到南境,被羽林衛殺死呢?”
“臣子出身軍旅,一心想著回歸軍營,征戰沙場。餘湘之謀反一事傳到京中,他已多次請戰,卻屢屢被駁回。陛下派厲王殿下出征,臣子又再次請戰,厲王殿下不允,他這才偷偷糾集舊部,深入南境。”蔣方雙手顫抖,“這是與他同赴南境的將士帶回的甲衣,他已然屍骨無存。”
“如此說來,南境戰事已息,厲王得勝還朝了?”今上的眉蹙得更緊了,他不相信十三萬人對兩千人卻讓厲王逃了,這不可能。
“臣不知,隻知臣子已亡,臣要為他討回公道?”
“討回公道?蔣卿莫不是年老糊塗了,他是兵部侍郎,卻調兵深入南境,他欺君罔上,玩忽職守,私自調兵,這其中任何一條都足以處死。你倒叫起冤來?”今上厲聲喝道:“來人,把蔣大學士請出去,宣召送回甲衣的將士進殿,朕要嚴查此事。”
蔣方老淚縱橫,“臣子為江山社稷,血戰沙場,臣子冤枉啊!”
他本不該上殿,可若是任由蔣青彥死得不明不白,他心有不甘。想他蔣家世代忠良,卻連為兒子立碑作著的機會都沒有,他如何能甘心。
“陛下,蔣大學士年事已高,又逢喪子之痛,請準他留在殿中。”錢忠英心中不忍,出列為他直言。
今上揮退左右,算是答應了。
蔣方步履蹣跚,站回他的位置上,神情淒楚。
不多時,京郊駐軍副統領方炎桐進殿,跪在殿中回話:“末將等隨蔣大人深入南境,星夜兼程,快馬加鞭,終於在第十日追上羽林軍。可是沒想到的是,羽林軍一見末將等,不問青紅皂白,舉刀便砍,我等被殺了個措手不及,大半將士身亡。蔣大人見事態不妙,帶兵衝出重圍,最後也死在了沼澤地中。末將僥幸撿回一條命,又身負重傷,不敢再逗留,靠兩隻腿走出南境,回到京城。”
這也是他們三個月後才回京的原因。
“方將軍所說是被朕的羽林衛所傷?”
“正是羽林衛。”方炎桐垂眸回話,“末將不敢有半分欺瞞。”
“那麽,依將軍所言,南境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方炎桐把頭低得更深,“末將不敢說。”
“你可知欺君是死罪!”今上大怒,“你們都不把朕放在眼裏,一個說調兵就調兵,一個跪在朝堂之上,卻還妄想對朕期瞞。沒有朕的調兵符,你也敢私自離京,這已經是死罪。朕給你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把你看中的一切都說出來。”
方炎桐深深跪倒,“回陛下,末將遭遇羽林衛的襲擊乃是因為厲王殿下在南境與餘湘之狼狽為奸。”
一石擊起千層浪。
“據末將探查得知,此次餘湘之的謀反是假,乃是應厲王殿下的要求,假意謀反,意圖調出四十萬鎮西軍,以成謀反之實。可厲王沒能順利調派鎮西軍,陛下委以三萬羽林成軍,而這三萬羽林已被厲王收歸麾下。故而看到末將等深入南境,害怕事跡敗露,痛下殺手。如今大軍已經路上,請陛下早做決斷。”
“方炎桐,你可知你這是誣蔑。”今上震怒,“你方才所說之人,是朕的手足兄弟,是朕至親之人。來人啊,把這個滿口雌黃的小人拉出去。”
“陛下,陛下,末將所言句句屬實,南境已被厲王掌控。”方炎桐大呼冤枉,“時至今日,南境仍就沒有消息傳回,陛下可曾再得南境軍報?”
今上揮退殿前侍衛,繼續又問:“你說南境被厲王掌控,可有確切的證據?”
“與末將一同逃出來的,還有一名羽林軍的校尉,他不屑厲王的所作所為,暗中相救末將,末將才能僥幸生還。陛下可傳他上殿,一問便知。”
錢忠英深感大事不妙,他原以為今上一心想除掉杜恪辰,讓他有去無回,可沒想到的是,竟然還有後手。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今上對杜恪辰的恨已是深入骨髓,殺他已不足平他心中怨氣,還要讓他背上謀逆之名,受萬世唾棄。如此卑劣的手段,真是讓人周身俱冷。如此一來,無論杜恪辰是生是死,都逃不過謀逆大罪。
殿中無人出列,每個人心中都沉了下來,靜觀其變。
羽林校尉林蕭上殿,進一步證實了方桐炎的證詞,從而坐實了杜恪辰的謀反之名。
沒有人為杜恪辰辯解,連錢忠英都一言不發地垂眸,深不可測的平靜壓在他的眸底。他知道隻要他一開口,就會被視作同黨,可就算他不開口,今上也有可能把罪名加到他身上。
回眸往殿門望去,宮中侍衛今日甲衣上殿,手壓在腰間佩刀之上,保持隨時警戒的狀態。
錢忠英算是看出來了,在今日的朝堂上,今上便是抱定了排除異己的決心,從此不再受杜恪辰的影響。
“厲王謀反已是事實,如今唯有調派北境的駐軍與羽林軍合力赴南境平叛。”今上當機立斷,“查封京城和涼州兩處厲王府邸,府中一幹人等壓入天牢,等候發落。鎮西軍駐守西北,沒有調兵虎符,私出離開西北,格殺勿論。軍中統帥一職,由羽林軍統帥秦培暫代,羽林軍副統帥阮冬升任統帥,與沈軻聯軍赴南境。”
散朝後,朝臣們各自散去,沒有人在宮內議論,始終縈繞不散的陰沉之氣,直至出了宮門,仍叫人透不過氣來。
錢忠英回到府中,進了梨落軒,推開錢若水閨房的門,一股子血腥之氣撲麵而來。
“如何?可緩過來了?”
方三掌櫃麵色凝重,“還好未及心室,處理及時,沒有大礙。”
錢忠英走到榻前,看著杜恪辰如紙般慘白的臉,重重地歎出一口氣,“管易,你出來一下。”
管易衣裳上沾滿了血,他的傷沒有杜恪辰重,最關鍵的一刀是杜恪辰替他受的。他和王統、龐統不眠不休地趕回京城,幾夜未眠的他,眼窩青黑,已然沒有名士的儒雅風範。
他隨錢忠英去了書房,錢忠英吩咐家老看好門戶,不能讓任何人進來。
“發生何事了?”管易意識到事態嚴重。
錢忠英把今日朝堂發生之事一字不落地說給他聽,“如今你們不能離開錢府,在府中也需小心行事,一牆之隔就是朱代的府邸,對門是華清郡主府。”
管易咬牙切齒,“欺人太甚!他也不想想這江山是誰守住的?他何德何能,配坐這大魏的江山,竟然敢對自己的親弟下手。”
“今上連皇後祁氏都廢了。”
管易一驚,“他是孤注一擲,也要致殿下於死地了!”
“南境如今已經殿下的掌控之中,此事不假。三萬羽林已成刀下冤魂,也是事出無奈。餘湘之是怕死之徒,他已交出定勝軍的指揮權,由蔣青彥接手。隻是苦了蔣大學士,以為他已經死了。”管易的眸中已剩殺氣,再無半點名士的清風朗月,“看來謀反已成定局,就算殿下不想反,也被逼反了,成了真正的亂臣賊子。”
“這並非殿下所願。”錢忠英說:“他若是想當這個亂臣賊子,早就能兵臨城下,何必等到今時今日。他顧念的兄弟之情,可今上卻不珍惜。一切還等殿下醒來,才能決斷。”
“大人不擔心錢側妃的安危嗎?”管易反倒擔心起來,“她已經快到臨盆的日子,若是生下子嗣,他必然除之而後快,不會再留她的性命。”
這也是杜恪辰冒死也要回京的原因,他不能讓錢若水和孩子落入杜恪凡的手中。支撐他活下去的唯一力量,來自於那份不離不棄的愛情。
“老夫如今除了朝會,進不了宮門。”錢忠英也是一愁莫展,“霍青遙的消息也遞不進去,今夜她打算親自進宮一趟,陪伴佛兒左右。”
“遙遙?”管易已經許久沒有見過她,生死存亡之際,他最掛念的人還是她,再度聽到她的名字,恍如隔世,“她一個人能行嗎?”
“隻有她能入得了宮門,也隻有她才能信任。”夏家的死士已經隨夏辭西去了南境,聽聞死傷過半,已經在回程的路上。
“宮裏還有一個人能在關鍵時刻幫她們脫困。”已到了危急的時刻,管易已顧不得這許多,他喚來王讚,“聯絡葉遷吧,讓他進宮保護錢側妃和孩子。”
王讚麵目冷竣,“他早已入宮,應該就在錢側妃周圍暗中保護。”
三更時分,傳來錢若水提前臨盆的消息,宮中燈火齊燃。
這一夜,注定無人入眠。
可是在和風閣中,錢若水卻被今上手中的刀抵著脖頸,全然沒有生產的跡象。
“叫啊,大聲叫啊。”今上猙獰地叫囂著,“朕知道他已經回來了,想躲著不見朕,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