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他已沒有耐心
杜恪辰說走就走,在天才亮起的時候,就大張旗鼓地起駕,並且在錢若水的注視下進了蒼柏軒,把還在睡夢中的平安抱出來。在他身後,王讚被五花大綁,由龐統親自押解。她已然知道事情敗露,她所做的萬全準備,在杜恪辰麵前都像是一場鬧劇,所有的謊言,在平安那張與他相似的麵容麵前,都不具說服力。
錢若水平靜地看著他把平安抱到她麵前,冷冷地對她說:“孩子,朕就帶走了。”
“我有說不的權利嗎?”錢若水苦笑,一襲素衣襯得她麵無血色,眉眼蒼白。
杜恪辰攏起大氅,擋住寒風侵襲,生怕平安受涼,“有,你可以跟朕一起走。”
“平安是我的孩子。”這句話太無力,說出口的時候,她自己都笑了,笑得無力而又無奈,“是我和……”
“是你和朕的孩子。”杜恪辰截住她的話,臉色冷似寒霜,“不用再騙朕,他的臉就是最好的證明。你當真瞞得朕好苦,朕一直以為他不在了,對你滿心愧疚。可你卻瞞天過海,把這個孩子私人偷出宮來,騙了朕三年。不僅如此,你還收買王讚一同欺騙朕。朕不懂為何朕的人到了你這,都會被你收買,與你同一陣營,與朕作對。但這是朕自己把人交到你手上,朕被騙了,也沒有什麽可說的。從今日起,平安朕會帶走,不管你同意與否,朕都不會允許朕的兒子流落在外。你要跟朕走,朕會當成這三年什麽也沒發生過,依舊愛你寵你,視你如寶。你不想走,朕也不強求,朕該說的該做的,都已經說了做了。朕不再用平安當借口,讓你跟朕走,可是朕既然知道平安的存在,就不會讓他流落在外。”
清晨的風蕭瑟如刀,刮得她兩頰生疼,風迷入眼,淚水盈盈,落下兩行清淚。
他說的在情在理,她沒有理由拒絕他,也不能阻攔他帶走平安。
“我懂。”許久之後,錢若水才開口,依依不舍地看著在他懷裏安睡的平安,“平安他不太說話,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會哭鬧。所以,倘若有可能的話,你把他帶在身邊親自教養,不要讓你後宮那些嬪妃隨意陷害,也不要讓柳太後帶著,她不是一個會教養孩子的慈祥祖母,更何況她對我恨意難消,還有蕭雲卿,更不要讓她染指分毫。可讓簡颯教導平安,他是當朝名士,又居高位,為的不過是家門的榮光,隻要予他功名利祿,他自然會對平安盡心。不選朱代或是管易的理由有三,一是朱代年老,平安恐怕會有很多的問題會讓老人家著急上火,而管易本就位高權重,不宜再把平安教給他。二是朱代與我錢家是姻親,恐平安為受他左右,日後會有偏私,管易就不多說了,他是陛下的人,他隻效忠於未來的君主。還有最後一點……”
“你既然有這麽多的想法,你就自己回來幫平安的將來鋪路。”杜恪辰再度打斷她,“朕帶平安回宮之後,他的將來就得由朕來作主,沒有娘親的他,就算有再多的不願意,也都要聽朕的。朕就算是訓斥他,他也沒有娘親可以哭訴。他可能會在後宮算盡欺淩陷害,不得朕的寵愛,那也是因為他沒有娘親的保護。你所說的這些,朕不是不會做,而是很難兩全其美。”
“你放心,平安很乖很懂事,他也不需要我這個娘親來保護他,我相信他會保護好自己。”
杜恪辰斷然轉身。
他已經領教過她的絕情,可她對自己的孩子也是如此淡定處之,不知道該說她是對平安有信心,還是說她根本就沒有心。
“你終有一日,會後悔你所有的選擇。”杜恪辰背對著她,眼前一片迷茫,不想就此離去,可終究戰勝不了她的鐵石心腸。
蕭長信看不下去了,在她身後小聲嘀咕,“娘娘你就回去吧,其實不是平安離不了你,是咱們陛下離不了你。你別看那些什麽後宮,陛下他就沒去過,但是為了不讓太後和朝臣把苗頭都指向娘娘,他才……”
“蕭長信!罰你還沒罰夠嗎?”杜恪辰低喝,“馬車備好了嗎?還有這閑功夫嚼舌根。”
蕭長信拱手朝錢若水無言地哀求,“回去吧,娘娘,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的,非要把人逼到這個份上。”
龐統說:“娘娘,王讚這一回去,生死難測,這都是因為誰,你心裏清楚。”
褚傳良倒是沒說什麽,隻是一個勁地搖頭。
夏辭西沒有得到消息,出來看到杜恪辰收拾行裝正欲離開,他心中一驚,上前詢問,卻見他懷裏抱著平安,當即了然,說道:“臣這就去收拾。”
“看來夏卿也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杜恪辰冷笑,“看來隻是朕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
夏辭西跪了下去,“臣也是回來之後才知道的。”
“是嗎?”杜恪辰並不信他這樣的話,可這樣的事,錢若水也不是幹不出來。她卻是這樣,他越要把她極力隱瞞的事情挖出來,連根拔起。
“臣不敢欺瞞。”
“走吧,朕先行回洛陽,夏卿隨後趕來,同往西北。”
錢若水目送杜恪辰的離去,看著他僵直的背漸漸地消失在她的視線之內,可他始終不曾回頭再看她一眼。她終於能明白,當日她的毅然背離,留給他的隻有痛苦的煎熬與無望的等待。
她好想衝上去,隻要他回頭,她就願意把心中背負的艱辛向他和盤托出,再也沒有保留。
可他鑽進馬車,連背影都吝嗇給她留下。
杜恪辰離開後,天空飄起了雪花,雪落遍地,遮蓋住他遠去的痕跡。
他來到洛陽城後,直接去了平夫人在城中的商社,接待他的還是何風。這時,平安已經醒來,看到與爹爹一起,他心裏樂開了花,也沒有注意到他已離開了錢若水,直到何風出現,他眨著純淨的眸子,衝他笑了起來。
“何叔。”
何風尷尬地陪著笑,“我家夫人不在城中。”
杜恪辰也不再隱瞞身份,“朕知道她不在,朕在這裏等到她回來為止,她要是不回來,朕就封了商社所有的商鋪,也就是在大魏四百五十家鋪子,取消她在互市通商的資格,永世不得錄用。”
何風大驚,“不知我家夫人犯了何事?”
“朕是當朝天子,想要封幾家商鋪還需要理由嗎?”杜恪辰的霸悍之氣重新回來,“明日之內,她若是不出現,這商鋪朕封定了。”
平安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小眼神瞄來瞄去。
何風說:“那好吧,請陛下稍待,小人去請。”
何風讓人去通知錢若水,迎麵遇上匆匆趕來的夏辭西,急忙攔住他,“發生什麽事情了?他知道平夫人就是大小姐了?”
“這個並不清楚,可他既然說出這樣的話,應該是知道了。”夏辭西又急又惱,可越是這樣的時候,越是不能急。“你去通知佛兒,看她如何打算,我去見陛下。”
夏辭西走進商社的正堂,杜恪辰已經讓龐統把平安抱下去。他的臉色不佳,眼窩深陷,見夏辭西進來,冷哼一聲,“你來得正好,朕正要找你。”
夏辭西跪倒,“臣……”
“說吧,有什麽事情瞞著朕的。”杜恪辰的耐心已經用完,“這麽多年了,朕一直在等著你開口。”
夏辭西伏在地上,“臣沒有……”
“你應該明白,有些事情並不一定要擺到明麵上,爭取了那麽多的支持,並不表示你最後一定會達到你的目的。想用朝堂的勢力逼朕就範這種事情,你想都不要想。朕並不介意再用一次血腥的屠殺,讓朝堂的勢力重新劃分。隻要你敢動,朕就不會手軟,朕的手沾滿鮮血,不介意再殺幾個人。”他的眸光淩厲,如同一頭沉睡的猛虎,他已經沉默了太久,以至於讓人忘記了他醒時的模樣。“你把朕帶到出雲山莊,也是做好打算的,那個山莊看似平和,可每個人都十分自律嚴謹,並不是一般的山野村夫。山莊之所以能相安無事,其樂融融,是因為他們有著共同的目的,而朕記得,你說過你是夏家的家主,也就是說這個山莊是你夏家的,你不在了,佛兒回到這裏,代你主事,還有你的夏氏商號,也都轉到佛兒的名下。你覺得你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可事關錢銀就不能做到沒有痕跡。”
“佛兒離開後,朕派王讚跟著她,以為他會對朕毫無保留,可還是沒得及時知道平安的存在。但是,在你和錢家,朕還是留了眼線。”杜恪辰總是這樣,做著世間最汙穢的事,卻從來不曾隱瞞他的目的,“朕不願揭開,是因為在等她主動回來。可如今朕已經不想無限期地等下去,朕想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事情,能讓她如此毫無保留地放棄朕予她的萬裏江山。”
人生不過短短數十寒暑,他不想繼續在等待中虛耗。等待太難熬,他已沒有耐心,也沒有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