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過目難忘
誰知道曼丹根本沒想偷著跑出去,她大張旗鼓地大鬧牢房,大聲疾呼,撞牆踢門,把看守牢房的將士急得團團轉,雖說曼丹是匈奴人,可好歹也是太妃,畢竟品級擺在那位。
龐統和王讚聽聞此事,也不敢擅自主張,錢若水向來都有自己的主意,她把曼丹關進牢房,自然有她的用意在,於是二人把牢房的情況通報給了錢若水。
已是入夜時分,用過晚飯各營該巡防的巡防,該入睡的也已經歇息。錢若水賴在久違的懷抱中,雲雨方歇,根本就不想理會曼丹的事情,可聽說曼丹鬧得厲害。這讓錢若水來了興趣,她先時在宮裏也鬧過,可每回都是鬧上一陣就歇了,因為她明白宮裏是錢若水作主,她就算是上竄下跳也不會有人理會。可在檀州城又有不同,這裏是駐軍地,杜恪辰也在這裏,她隻要不斷地鬧下去,錢若水苛刻她的傳言就會傳開,就必然會傳到杜恪辰的耳朵裏。
“她這是想引起你的注意。”錢若水不得不說這樣的方法其實是不錯的,隻要是男人,對自己無端多出來的一個嬪妃,總是要過上幾眼,甚至還會一時興起來上那麽一次魚水之歡,如此一來,她的目的也就達到了。但前提條件你必然有一個能夠吸引人的顏,當然曼丹的顏也是滿吸引人的,反差常常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杜恪辰已經困得說不出話來,勉強扯開一道眼縫,“有什麽事明日再說。”
翻個身,閉上眼睛,發出勻暢的呼吸。
錢若水披了衣裳走出大帳,對謝洲道:“在牢房門口看著,其他人都撤出去,看她還能翻出天去!”
“要是她一直鬧下去,對娘娘的影響不好。”謝洲不免擔憂,曼丹在宮裏鬧鬧也就罷了,宮裏的人看慣了爭鬥,不會把她這點心思當一回事,可在軍中卻不一樣,軍人沒有那麽多的花花腸子,看到什麽便是什麽,先入為主,自然會把同情的天秤偏向曼丹。即便曼丹是匈奴人,但男人天生同情弱者,更何況是一個遠隔千山萬水和親的女子,可他們現下背井離鄉在北境作戰,有著許多的相似之處,同樣都是沒有選擇,同樣都是為了家國大義,同樣是為了天下的太平。而反觀錢若水,並不是一個賢妻的典範,她有太多的傳言,空穴來風未必無因,不會有人去深挖背後的真相,隻是膚淺地認為,這樣的女子不足以為位列中宮。一個女人容不下郎君的小老婆,這就是善妒,善妒的女人心胸就小,心胸小的女人難免醜陋。
這畢竟還是一個男權至上的天下。
但錢若水已經管不了這許多,她以前不在乎,如今在乎了,可卻無法兼顧每個人的想法。每件事都有她所能承受的底限,她能迎曼丹入宮,這是她身為太後的所能容忍的範疇,但讓曼丹淩駕於她之上,就算她肯,太後這個頭銜也不允許她軟弱。
錢若水苦笑,“你派自己的人看著她,本宮就不信她能鬧騰一宿。還有,不能讓她逃了。”
“放心吧,說什麽也不會讓她逃了。”今日是王讚值夜,他向來隱於暗處。
錢若水對他很放心,“有你在,本宮也能睡個好覺!”
曼丹沒想到錢若水的心腸竟如此之狠,饒是她喊破喉嚨,也沒有士兵敢再進牢房半步,而杜恪辰更是連人影都不見,她隻在城外看到他一個側臉,淩厲深邃的五官線條,過目難忘,高大挺拔,寬肩窄腰,和匈奴人虎背熊腰的魁梧身形有著天壤之別。
她想認真看看他的正臉,是否她的想像中的一樣俊郎不凡。可她根本就看不到,這讓她更加地百爪撓心。
*
“我還是決定去見一見蔣氏。”晨起時,錢若水對正在更衣的杜恪辰鄭重其事地說道:“雖說馮琰叛國,但我與蔣氏還是有私交的,去看望一下老朋友並無不可。”
杜恪辰沉思片刻,“既然你堅持,那就去吧。不過,讓龐統和王讚陪著你,隻能在幽州城外,不能入城,一旦發生危險,立刻讓他們護送你回營,不得耽擱。”
錢若水答應下來,她也明白不能因為她一個人而影響整個戰局,畢竟一國太後被俘,大魏顏麵無光,可令整個戰局發生變化。
王讚去牢房送飯,曼丹填飽肚子之後,又開始鬧騰。她用自己的頭去撞牆,王讚怕她真的死了,還是開了牢房想要阻止她自殘的行為。可這一開門,就給了她逃出牢房的機會,就算王讚的武功再好,對一個身份為太妃的女子,他也不敢過於近身纏鬥,以致於被她鑽了空子。
她逃出來之後,首先衝向中軍大帳。杜恪辰攻克檀州後,並沒有征用原有的州府作為臨時的幕府,而是在城南安營紮寨,不願讓大軍的頻繁調派影響城中百姓的日常生活。曼丹長年隨烏拉單於征戰,一眼就有認出中軍大帳的所在並不稀奇。但凡是中軍所在,都處於整個營區的正中,帳外有重兵把守。
錢若水正準備往幽州,曼丹突然闖進來,蓬頭垢麵,滿麵是血的樣子,讓她深深地蹙起眉,抬腳便把她踹倒在地,抽出杜恪辰的佩刀抵住她的咽喉,不讓她有起身的機會。
“是誰?”錢若水臉色不佳,掃視帳外。
王讚單膝跪地,“請娘娘責罰。”
“二百軍杖,自己去領。”錢若水當即處置下去,“謝洲,蒙上她的眼睛,把她綁起來。”
謝洲雖不太明白她的用意,但還是照做了。
曼丹脫口便大罵,“錢氏,你敢綁我,我要殺了你,你這個賤人,賤人……”
錢若水幹淨利落地卸掉了她的下巴關節,隻剩下她支吾不清地聲音,她想反抗,可刀就抵在她的脖子上,以錢若水的狠勁,隨時都有可能取她的性命。
“扔出去,別讓她進大帳。這裏是眾將議事的所在,輿圖、沙盤演練還有兵力分布圖都在這裏,若是讓她知曉了,誰知道她會做出什麽事情來。”錢若水轉身,對杜恪辰解釋道,“找個沒人的營帳安置她,別讓她再鬧了。”
杜恪辰蹙了眉不知在想什麽,看著她的眼神有些茫然,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陌生感。
錢若水伸手晃動,他恍然醒悟,訕笑道:“有些走神,便依你說的去做。”
她心中雖有疑問,可還是沒有追問。
“走吧,我送你出城。”杜恪辰披上大氅,擁著她走出大帳,一路都沒有說話。
風很大,擦過耳邊如刀鋒般尖銳。
把她送至車上,杜恪辰檢查護送的人馬,確保萬無一失,折返回去,同她說道:“我就不送你去幽州了,非常時期,軍中不能無主帥,你早去早回,等事情妥當之後,我立刻派人送你回京,平安不能沒有你。”
錢若水點頭,“放心吧,我有分寸。”
從檀州至幽州,有一段不小的距離,積雪未融,路上甚是難行,越是往北冰凍越嚴重,走了五日才到幽州城下。王讚上前叩門,守城將士如臨大敵,派人去稟馮琰和慕容擎,馮琰聽說太後親至要見蔣氏,心中不安,立刻回絕。
可錢若水遠道而來,不是來吃閉門羹的。
於是,她在幽州城外燃了火堆取暖,繼續等待著。
馮琰與她在土門關相處過數月,知道她不是容易打發的人,可她安之若素地守在城外,已經讓將士們議論紛紛,當朝太後親臨,而他們又是大魏的子民,似至親來訪,親切倍至。少時,已傳至城中各處,蔣氏自然也就知曉了。
她心下遲疑,在屋中坐了半晌,又至廚房忙碌許久,而後直接去了馮琰議事的州府。
馮琰見她前來,不悅地問:“你怎麽來了?”
她道:“剛送來一批新鮮的蔬菜,妾身想著二月二已過,今年還沒吃過春餅,便讓婆子們烙了餅,大略做了一些,慕容將軍想必也沒吃過中原的春餅,正好可以嚐嚐。”
慕容擎勾唇淺笑,並未拒絕,“我先出去洗個手再來。”
這是留給他們夫妻敘話的時間。
“你故意做的春餅?”馮琰問她,“想勾起我的思鄉之情?”
蔣氏打開食盒,麵色與平常無異,“聽說太後想見我,我也想見她,土門關一別,已有經年未見,郎君不必如此困擾,畢竟是大魏太後,讓她一個人在城外苦候,會讓將士們萌生對故鄉的思念之情,對戰局無益。”
“我可以殺了她!”
“郎君莫要忘了,太上皇待她如珠如寶,她若是死了,他必會全麵反撲,誓殺你為太後報仇。”蔣氏平靜地分析著,“況且太後隻是來見妾身,並非攻城拔寨,你殺一個手無寸鐵的婦人,必會遭天下人恥笑。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侍,你奉慕容為主,但你仍是馮琰。”
蔣氏的話很重,馮琰聽得出來,她對自己的決定十分不滿,但因為是他的妻,她沒有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