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見家長
這日傍晚,c市難得在這夏季下了場陣雨,來的快,去的也快,雨後的六月三伏天,沒有把溫度降下來,反而讓地表溫度越來越高。
自上次手術之後,薑慕晚肩胛骨處的傷口逢雨天還會有些隱隱的癢,那種癢,在皮肉裏,撓不到。
臨近傍晚下班時分,雨停了。
薑慕晚站在窗邊望著濕漉漉的天空,有些憂愁的歎息了聲。
“歎什麽氣?”身後,付婧端著杯子過來站在她身後,望著她。
薑慕晚聳了聳肩,告知道:“晚上要去夢溪園吃飯。”
“醜媳婦見公婆呀?”付婧笑著揶揄。
薑慕晚回眸橫了人一眼,全然笑不出來。
付婧見她如此,笑道:“不想去?”
“那到沒有,隻是想著顧江年以後是個有媽的孩子了,不能在那麽欺負了,就有點難過,”薑慕晚想,如果去見了餘瑟,就相當於婆媳二人關係共進一步,承認了彼此的存在,往後餘瑟不說隔三差五,就是偶爾來顧公館住住啥的,她也該收斂收斂。
哪裏還能滿屋子跑著喊狗男人?
哪能想吵就吵,想懟就懟?
薑慕晚想了想,實在是有點難過。
付婧端著杯子望著薑慕晚,悠悠開口問道:“如果去夢溪園跟餘瑟吃飯發生在早幾個月之前,你會不會去?”
她搖了搖頭;不用想,都知道自己不會。
事情的轉折點發生在哪兒?
薑慕晚細細想了想,發生在被顧江晨綁架那日,發生在與顧江年相處中的任何一個細枝末節中。
她被顧江年的人品與責任和擔當所折服成了他的權下之臣。
在這場專屬於二人的博弈場中,她失身又失心。
而顧江年看似賺得盆滿缽體,實則也付出了相應的代價,成年人想穩定一段關係不是靠憑空想象就能穩定得了的。
這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有交換,有物質與物質的交換,也有人心與人心的交換,而顧江年跟薑慕晚是二者的結合。
他們不僅交換利益,還交換人心。
付婧今天的這句詢問,引發了薑慕晚的內心世界。
早在幾個月之前?她不是沒跟顧江年因為這件事情拿著刀子互紮對方的心,二人將彼此弄的遍體鱗傷,傷痕累累。
可這份抗拒與不願意被時間給消磨掉了。
“如果兩年婚期到了,你會如何處理跟顧江年的這場關係?”付婧又問。
這聲詢問,如同給正處在蜜罐中的薑慕晚淋了一勺子苦瓜汁。
讓她清醒了些,也回過了神。
如果兩年婚期到了,她該如何處理跟顧江年的這場關係,這個想法她之前從未想過,而這一段時間薑慕晚沉浸再顧江年給她的喜悅與夢幻當中不能自拔。
她沉默了。
沉默的情況有很多種,而薑慕晚的這種沉默,無異於是在逃避自己內心的選擇。
“船到橋頭自然直,過早的庸人自擾隻會讓我無法享受這片刻的溫暖。”
順其自然也好,走一步看一步也好。
不管以後是何種心態,當下;薑慕晚不願為了不存在和莫須有的事情去做過多的猜想。
付婧大抵也知道薑慕晚的意思了,所以沒再多問,隻是點了點頭:“我車裏有上次給我媽準備的燕窩,拿給你?”
她不解、望向付婧,後無奈笑道:“你空手去夢溪園吃飯?”
“那給我吧!”
薑慕晚猛然驚醒、心想,也是,人情世故這些東西自從來了c市,她再也沒考慮過,而在首都,什麽事情跟俞瀅說一聲就行,也不需要她考慮。
薑慕晚從不覺得自己是個考慮周到的人,至少在人情世故上,她覺得自己沒這個天賦。
這日下午,顧江年換了輛低調的車接她下班,舍棄了那輛五個六的林肯,選了一輛低調的邁巴赫,將上車,顧江年遞了條毯子披在她肩頭,掌心更是習慣性的落在她肩頭緩緩的揉著。
這個動作,再往後的極長一段時間裏,都是顧江年的慣性動作。
興許是晨間出門提前告知,這日,二人下班時間出奇的早。
臨離開時,付婧還笑道:難得見你下個早班。
車上、薑慕晚的心情有些難以言明。
說是緊張、不算。
說是抗拒;不算。
說是害怕?還差些。
她此時的心情宛如處在一個中間地帶遊弋。
許是上車的人有些過分沉默,沉默的顧江年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見人沒有回應,男人開口打破了這份沉默,笑道:“緊張?”
正發呆的人將思緒緩緩收回,望著顧江年道:“萬一婆媳關係不好怎麽辦?”
顧江年興許是沒想到她一開口會是這句話,微怔了怔,望著薑慕晚一本正經道:“那隻能說我並不是個合格的丈夫也不是個合格的兒子。”
薑慕晚跟餘瑟的秉性顧江年還是了解的,她們二人,關係不好的可能性不大。
如果二人秉性沒什麽問題,卻仍舊出了問題,隻能說,是他的問題了。
話說到這裏,薑慕晚靈機一動,笑眯眯的望著顧江年:“那麽問題來了。”
顧江年點了點頭,示意她說。
“老公不合格可以換老公嗎?”
顧江年輕聲失笑,揉著她肩頭的力道仍舊不輕不重:“天還沒黑,就開始做夢了?”
薑慕晚歪了腦袋,又轉頭望向了窗外。
顧江年敏銳的捕捉到了她眼眸中過的情緒,語調微轉,望著叫薑慕晚沉沉開口:“蠻蠻、母親是個深明大義的人,你們會相處的很愉快的。”
“任何人對不喜歡的人都會有所偏見,她又不喜歡我?”薑慕晚這話,沒什麽別意,隨口而出,張口就來,未曾過多思考。
她這話一落,顧江年的俊臉寒了寒,連帶著落在她肩胛骨上的掌心都寒了寒,望著薑慕晚沉聲道:“從哪裏聽說的?”
“可以娶任何人家的姑娘,薑家慕晚不行,”薑慕晚回憶起餘瑟說過的那些話,也將餘瑟的這些話當著顧江年的麵言語了出來。
顧江年心裏一咯噔,聽著薑慕晚將餘瑟的話原模原樣的倒了出來,他猜想,薑慕晚這話不是道聽途說,而是親耳所聽。
許久之前的某日,薑慕晚在夢溪園散步,聽到餘瑟同何池說起這句話時,內心並無他法,反倒是還及其不屑的冷嗤了聲。
倘若,她是一個沒有教養的女孩子,一定會衝上去跟她理論。
整的好像她瞅的上顧江年似的。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到了今日,再去夢溪園的路上,她輕飄飄的將餘瑟曾經說過的這句話言語出來,看身旁男人的麵色,想必餘瑟也將這種意思當著顧江年的麵表達過。
薑慕晚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顧江年,後者亦是同樣回視她,車內、氣氛有數秒的逼仄。
許久、顧江年說了一句不算解釋,但聽起來仍舊有解釋之意的話:“隨著時間的推移,對旁人的看法也會有所改變,蠻蠻、今日我們先歸夢溪園吃飯,若這個過程中讓你覺得委屈與不適,那往後,我都不強迫你,恩?”
顧江年那聲低低沉沉的恩帶著寵溺與求全。
求的是薑慕晚與餘瑟的這個全。
為人兒子為人丈夫,他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妻子與母親能夠和諧相處的。
也會盡力促進這個過程。
顧江年此舉,已經算是極大的讓步了,慕晚知曉,也理解。
望著人,點了點頭、不輕不重的嗯了聲。
她與顧江年在數秒的逼仄之後沉默了片刻,而後,為了維護和平關係,二人各自往後退了一步,退到了平等的位置上。
顧江年這話、分成兩半,一半是對餘瑟的了解。
另一半是對自己的信任,他堅信自己能處理好二人的婆媳關係。
但這話,若是掰開揉碎了來看,是對薑慕晚的維護。
他在向著薑慕晚考慮,偏袒著薑慕晚。
到夢溪園時,天色擦黑,下午時分的那場陣雨已經被蒸發掉了,道路兩旁也異常幹淨,路過薑家時,她還刻意側首朝那邊望了望。
似是想看看,薑家現在是何等近況。
顧江年並未如往常一樣將車子停在院子外,而是駛進了獨棟別墅自帶的車庫裏,如此做法,讓薑慕晚不由得側眸多望了人兩眼。,
後者許是感受到了她疑惑的目光,伸手虛摟了一下人,溫聲解釋:“別多想,母親深居簡出,又習慣住在了夢溪園,若是鬧出點什麽來,我擔憂有人來驚擾她。”
顧江年無疑是很顧及薑慕晚的情緒的,慕晚的情緒有了細微的起伏,隻要這人捕捉到了,都會主動開口解釋。
不讓她多想一分一毫。
薑慕晚點了點頭,若是在顧江晨之前她定然是不會理解的,可在顧江晨之後,聽聞了餘瑟的那些悲慘遭遇之後,異常能理解。
正想著,顧江年又低聲開口,似是怕周遭的人聽見,低聲道:“顧江晨的事情,不能在母親跟前提及,記住。”
顧江年伸出食指點了點她的腦地,透著輕輕警告,也帶著幾分不一樣的寵溺。
慕晚點了點頭,表示知曉。
這等事情上,她拎得清。
顧江年見人點頭,鬆開了她,而後邁步向著後備箱而去,上麵放滿了各種各種的禮品盒,顯然,他準備充足。
“蠻蠻~~~過來,”他輕聲喚她。
她走近,顧江年從後備箱挑了個大件遞給她,一個沒注意,她險些沒拖住,低眸望去,是一箱子進口蘋果,盒子上寫著5kg的字樣。
十斤的蘋果,說輕不輕,說重不重。
可嬌氣包不願意拿,委屈巴巴的望著顧江年,滿臉不高興。
後者一手拖著她端在手中的蘋果,一手摸了摸慕晚的臉麵,低聲輕哄:“乖、先抱著。”
這日,薑慕晚抱著一箱子蘋果,羅畢跟另外兩個警衛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進了主宅,反觀顧江年,手中提著薑慕晚事先準備的燕窩優哉遊哉的走在前頭。
將一開門,何池迎了出來,顧江年帶著一行人進了屋子。
薑慕晚亦步亦趨跟在身後,甫一進去,便見一屋子人目光齊刷刷的望向自己,未曾想到的,是餘江也在,他身旁,還站著一位氣質極佳的夫人。
空氣有數秒的靜默,隨即,餘瑟跨步前來接住薑慕晚手中的蘋果道:“我來。”
“沒事,我來就好,”慕晚一驚,哪裏敢讓餘瑟伸手。
“擱下就好,又不重,”顧江年將手中的東西遞給何池,行了兩步過來接走了薑慕晚手中的蘋果,看似漫不經心的道了這麽一句。
餘瑟聞言,冷聲望著他,低斥道:“不重你怎麽不自己拿?”
“來來來、先進屋,”餘江身旁的婦人趕緊邁步過來打破了尷尬的氣氛。
廚房裏,有陣陣香味傳來。
客廳裏的茶幾上,零食水果堆得極高,屋子裏燃著淡淡的檀香,極好聞。
薑慕晚也算是見過大世麵的人呢,可此時,隻覺得如坐針氈,餘瑟也好、餘江言罷,他身旁的婦人亦如是,望著薑慕晚的目光帶著打量,這赤裸裸又明目張膽的打量讓她隻覺得渾身難受。
顧江年呢,望著跟前這四人,眼觀鼻鼻觀心,最終目光落在薑慕晚僵硬的背脊上、抬手掩唇,低低咳嗽了聲。
其餘三人才恍然回神。
他伸手,拍了拍蠻蠻的腦袋,小聲提醒道:“喊人。”
薑慕晚望著餘瑟,一聲“媽”哽在喉間,想喊卻又覺得很奇怪,在心裏給自己做著心理建樹。
顧江年側頭,在其耳邊輕輕提醒了句:“看見媽媽壓在手機下的那張卡了嗎?喊了就是你的。”
薑慕晚一驚,側眸望向顧江年。
後者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眼神,她隱有不信,也知曉這聲“媽”是跑不掉,她若是不喊,尷尬的還是自己。
於是、薑慕晚硬著頭皮,僵硬的喊了句:“媽。”
餘瑟:“噯”了一聲。
晨起,她同何池說起此事時,還擔憂薑慕晚不會改口。,
何池勸她安心,她這心一整日都沒安下來。
到薑慕晚的這聲媽出來,她才知道,自己怕的是什麽,她怕的、是與薑慕晚以往的過節被這位晚輩放大,從而將她排擠在這段關係之外。
年紀大了,總會有所畏懼。
餘瑟也不例外。
薑慕晚的這聲媽、喊得讓她安心了。
她當真如顧江年所言,抽出了壓在手機下的那張卡,遞給薑慕晚,溫柔的嗓音讓人心神動蕩:“本該是買禮物的,但我怕你們年輕人不喜歡我們這些老年人的目光,就簡單些來,卡你拿著、密碼是韞章生日。”
薑慕晚有些不敢拿,望了眼顧江年,帶著些許請示的意思。
後者揚了揚下巴,道:“拿吧!”
薑慕晚這才伸手接過這張卡,她乖巧得模樣讓餘江跟餘瑟都愣了愣,隻有顧江年知道,邊兒上人是個窩裏橫。
“謝謝媽,”薑慕晚的禮貌與涵養自然是沒話說的,畢竟,養在宋家的人,不會差到哪裏去。
餘瑟望著薑慕晚,會心的笑了笑。
這日,不僅是餘瑟,餘江和夫人是李莞都備了厚禮。
這一幕,讓薑慕晚心中有些詫異,餘瑟和餘江這些細微的舉動足以讓薑慕晚在這短暫的相處中感受到溫暖。
最起碼,她能看出。
她們對自己的那份心意在。
這是尊重。
也是認可。
她不去深究在短短的時間裏餘瑟怎麽會改變了對自己的看法,也不去細究,這當中有什麽牽連。
她隻知道,自己作為一個第一次融入這個家庭的人而言,內心是溫暖的。
心中的那塊千年冰川,竟然變成了溫泉水。
這與在宋家的感覺不同。
宋家給的是愛,餘瑟給的,是尊重。
“來、韞章我們去聊聊公司的事兒,”餘江起身招呼顧江年,此舉,顯然是有意將顧江年支開,而支開的目地,必然也是為了餘瑟。
顧江年走時,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薑慕晚點了點頭,示意他去。
顧江年與餘江剛走,李莞起身,揚言要去廚房看看晚餐好了沒有。
僅是片刻之間,客廳裏隻剩下薑慕晚和餘瑟二人。
婆媳二人麵對麵而坐,空氣靜謐,氣氛亦是有些逼仄。
須臾,餘瑟直起身子,提起水壺欲要給慕晚倒水,後者一驚,伸手捧起跟前空了的玻璃杯接住了餘瑟遞過來的水壺。
嘩嘩流水聲將逼仄打破:“蠻蠻,我可以這樣喊你嗎?韞章說,你小名叫蠻蠻。”
“都行,”慕晚點了點頭,一個稱呼而已,她不在乎。
“我沒想過我們會以婆媳的身份坐在一起,”餘瑟的語調很溫和,不急不慢的語氣給人一股子嫻靜之感,身上的氣質、竟莫名的與宋蓉有那麽幾分相像。
“更沒想過你跟韞章會有成為夫妻的緣分,初知曉你跟韞章在一起時,我難以置信,”她望著薑慕晚笑著搖了搖頭:“我一直覺得,婚姻也好,往後餘生也罷,要找一個跟自己性格互補的人,可韞章告訴我,互補也不一定長久。”
餘瑟望著她,溫和的麵龐中露出些許歉意:“如果我以前做過什麽讓蠻蠻難以理解,或者說過什麽傷害你的言語,在這裏我鄭重地向蠻蠻道歉,我希望,今日,是我們一家人的開始。”
這日,薑慕晚是震驚的,她怎也沒想到餘瑟會同她說出這樣一番話。
這番話,如同平地驚雷,震得她久久不能回深。
腦海中恍然想起了顧江年來時同她說過的話,餘瑟深明大義。
她深明大義,也足夠愛顧江年。
《尚書大傳·大戰》有言:“愛人者,兼其屋上之烏。
餘瑟這一番愛屋及烏的做法,讓薑慕晚有些難以回神,商場上,素來有著誰先開口誰就輸了的說法,可餘瑟這日不是認輸,而是往後退了一步,成全她跟顧江年的婚姻也成全顧江年自己所做的選擇。
是尊重也是清楚自己所處在什麽位置上。
薑慕晚在想,如果此時,自己沒有在宋家受過良好的教育,也沒有被宋家人愛過,她一定不會理解餘瑟的這種做法。
更不會通情達理的道了句:“我們很抱歉。”
她說的是我們很抱歉,而不是我很抱歉,前者是將她和顧江年二人概括到一起同餘瑟致歉,而後者僅屬於她個人。
這聲我們很抱歉,是在為他們將婚姻當成兒戲抱歉。
也是對往後或許要發生或者即將要發生的事情道歉。
“你們自己的選擇,不用跟任何人道歉,”餘瑟阻止了薑慕晚即將要說出口的話。
薑慕晚處在用道歉來換取心安的階段,她本意是想開口道歉,然後換來自己心安,可餘瑟的一句你們自己的選擇不用跟任何人道歉,就將她準備好的話都堵在了路中間,讓她心底的那歉意,更加濃厚。
薑慕晚再往後極長的一段時間都覺得自己心慌難安,餘瑟對她越好,她的這份不安越濃烈,濃烈到抗拒和餘瑟相處濃烈到顧江年給她做思想工作。
餘瑟說,她希望,今日是他們一家人的開始,她早就將她當成了一家人,所以這日才會有餘江和李莞的存在,她邀請了所有的親人,來迎接她的到來,怎能說這不是殊榮?
餘瑟在這世間,除了顧江年,隻剩下餘江這個弟弟了。
晚間,餐桌上,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品,看的出來都是細心準備過的,何池笑眯眯的端著一碗蓮子排骨湯出來擱在餐桌中間,餘瑟拿起跟前的瓷碗伸手給薑慕晚舀了一碗。
她受寵若驚接過。
旁人看不出,顧江年看出了,薑慕晚這夜,百般不自在。
“謝謝媽,”薑慕晚開口致謝。
“不客氣,”餘瑟笑著回應,憂愁了多日的心情在這日一掃而空。
顧江年坐在一旁,看著二人相處愉快,心都安了安。
這夜,二人留宿夢溪園,是習俗,也是規矩。
薑慕晚也算是半個c市人,並未拒絕。
這夜,九點半,餘江和李莞離開,餘瑟讓顧江年帶著她上樓認認門。
顧江年應允,牽著慕晚的手往二樓而去,薑慕晚這一晚緊繃著的心此刻上了二樓才停歇下來,拉著顧江年的手撇了撇唇,顧江年伸長臂彎,順勢摟過人,輕聲安撫著:“蠻蠻乖。”
薑慕晚覺得自己本不是個嬌弱之人,可獨獨在顧江年身邊,總覺得自己不夠堅強。
男人一手攬著她,一手推開臥室門,二人站在臥室門口,震驚了-——
若說晚餐之前餘瑟說的那番話讓她心神蕩漾的話,那麽此時,站在顧江年臥室門口的人更是心顫不止。
與樓下的普通不同,顧江年的臥室被裝扮的像個婚房,紅色的床上用品,窗邊的梳妝台上放著鮮紅的嬌豔欲滴的玫瑰花,就連地毯上都散著玫瑰花瓣,床邊的沙發上,一件嶄新的藍色睡袍和紅色睡袍交疊在一起,一隻黃白相間的柯基犬帶著紅色領結蹲在地上,正眨巴著眼睛望著他們。
整間屋子,窗明幾淨,花香撲鼻。
莫說是薑慕晚,就連顧江年都震驚了。
“是驚喜?”薑慕晚側頭望著顧江年問道,但這話問出來她就隱隱覺得不是,顧江年雖說偶有驚喜,但卻從未在臥室這般捯飭過。
顧江年一邊牽著慕晚進房間,一邊往浴室而去。
洗漱台前的洗漱用品全都被換成了新的,他原先用過的那些舊的全都不見了,浴室裏的東西都變成了雙倍,毛巾,牙刷,拖鞋,全部都是粉藍搭配,就連浴缸裏都撒著玫瑰花瓣。
餘瑟的用心,讓顧江年這麽個一米八多的大男人紅了眼眶。
數日前還在說著薑家慕晚不行的人,此時——卻做盡了用心之事。
她接納,包容,是因她認可了自己做出的選擇。
“韞章-——,”身後一聲輕喚響起,河池端著兩杯橙汁上來,見二人在浴室,笑道:“聽說你們今日要回來,夫人一早就開始準備了,蠻蠻的衣服都是按著s碼買的,鞋子是37碼,護膚品與卸妝用品夫人也準備了,都在台子上,因為不知曉蠻蠻平常用的是什麽牌子,就挑了商場裏最貴的,若是不合適,蠻蠻跟我說,下次給換上。”
薑慕晚看見了,一進來就看見了梳妝台上拆了包裝到看起來還是嶄新的護膚品。
一切都是新的。
就像是新媳婦兒進門享受的待遇一樣。
入駐顧公館時嗎雖說顧江年是準備的一切也都是嶄新的,可彼時的衝擊力與此時不同。
彼時、顧江年所做的一切,她都覺得這個狗男人有利可圖。
可此時,餘瑟所做的一切,隻有兩個字:用心。
從衣服,鞋子,再到化妝洗漱用品。
這一切,都被安上了兩個字,用心。
“都挺合適的,”薑慕晚穩了穩心神,望著何池緩緩點了點頭。
何池噯了一聲:“合適就好,合適就好。”
何池將杯中的橙汁擱在梳妝台上,轉身出去了。
樓下,餘瑟站在樓梯口豎著耳朵聽樓上的動靜,聽聞腳步聲,跨步往客廳中央去了去,見是何池又緊忙迎上來,緊張兮兮道:“如何?”
何池笑著安撫她:“安心,很喜歡。”
“當真?”餘瑟仍舊是不信。
“當真,夫人眼光很好,也有品位,蠻蠻不會不喜歡的,”何池笑著寬慰。
餘瑟安心似的地點了點頭,心道:喜歡就好。
夢溪園的房子,格局都差不多,顧家的裝修走的是複古美式風,沉穩大氣。
薑慕晚從衛生間出來,環顧四周,目光落在顧江年房間裏的梳妝台愣了神。
見人出來,有些疑惑的望著人問道:“你房間裏為什麽會有梳妝台?”
薑慕晚這話問出來,醋溜溜的,整個一懷疑他曾經有過女人的模樣。
顧江年走近,邊往床尾走去邊道:“那裏原先是我的書桌。”
“書桌呢?”慕晚問。
“你得問母親,”顧江年這話,有些無奈。
不用想也知道餘瑟將書桌給扔了,換成了薑慕晚的梳妝台。
家庭地位一目了然。
往後、某段時間裏,夫妻二人因餘瑟身體不好在夢溪園住了一段時間,二人夜間歸家,都有工作,但書房隻有一個。
往往都是被薑慕晚占領,而顧江年,無處可去,長期窩在薑慕晚的梳妝台前辦公。
窩的他怨言不斷。
臥室內,薑慕晚看著顧江年,笑著揶揄道:“家庭地位不保啊!顧先生。”
顧江年冷嗬了聲,笑著揶揄回去:“拖顧太太的福。”
“一家人,不用客氣。”
顧江年被她逗笑了,這日的幸福,來的太突然,無論是餘瑟的用心,還是薑慕晚此時俏皮可愛的模樣。
都讓他覺得,自己正在被幸福圍繞。
男人唇角輕扯,淺笑沛然,朝薑慕晚伸出手,用霸道的腔調說著寵溺的話:“過來,讓老子親一口。”
“滾、老娘今天用的粉底很貴。”
“老公給你買新的,過來。”
“不稀罕,”慕晚眉頭輕佻,心緒飛揚,又嘚瑟又欠抽的模樣讓顧江年哪兒哪兒都癢。
這夜、不太平。
哪裏不太平?
夢溪園的主臥不太平。
睡前有多嘚瑟,晚上就有多慘。
夢溪園隔音不好,又在一個陌生的環境,她被顧江年磋磨的欲生欲死時,不敢大聲叫喚,被人推上雲端又拉下來那種生死趕讓她幾近癲狂。
臨了,她哽咽著、隱忍著,聲聲切切道:“不行了,不要了。”
七月八日,華亞返回首都。
飛機將將落地。
宋思知著一身黑色連衣裙踩著大紅色的高跟鞋出現在了監獄門口,火紅色的跑車轟隆停下時、讓監獄值班的警衛警醒了一番,望著款款而來的人。
“現在過了探視時間了,”值班人員邁步過來攔住她的步伐。
宋思知倒也是不急,緩緩的點了點頭:“我知道。”
知道你還來?
警衛從上至下看了眼宋思知,有些莫名其妙的打量了人一眼。
宋思知倒也是不急,雙手抱胸站在門邊,似是在等什麽。
直至有人急匆匆而來,停在她跟前,氣喘籲籲道:“宋老師久等了。”
“沒有,我也剛到,”宋思知笑眯眯開口。
“我帶您進去。”
“監獄長,”值班的警衛想說什麽,卻被值班室裏出來的另一人拉住了臂彎。
“你知不知道剛剛那人是誰?”警衛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是誰?”
“宋家的科研家,總統府的常客,不是你我能攔得住的人,”那人小聲嘀咕著,看這走遠的宋知恩跟監獄長二人,陷入了沉思。
監獄裏,高跟鞋的篤篤聲在這夜晚顯得尤為刺耳,宋知恩步伐極穩,沒有絲毫的急促之意,跟在監獄長身後進了監獄裏獨立的審訊室。
不多時,薑老爺子穿著一身囚服出現在了自己跟前,她望著人,身子往後靠了靠,笑望老爺子,帶著幾分高傲的審視。
審視的目光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一遍,然後、目光落在了老子身上灰色的囚服上,笑道:“穿慣了高級西裝在穿囚服,感覺應當不大好吧!”
“宋小姐如果想知道,不如自己親自來體會一把?”薑老爺子用同樣笑意悠悠的麵容會望著她,
至於腔調、亦是同樣的不正經。
老爺子不是第一次見宋思知,自然也知曉她是宋家人,這夜半三更過來,不用想都知道沒安好心。
宋思知抱著胳膊坐在老爺子跟前,環顧四周,冷聲笑道:“監獄這種地方,不是什麽都能進來的,首先,你得夠格。”
“這點我就很佩服薑老您,身為教育家、教書育人幾十年,雖說後麵辭職改行了,但你來來去去還是個吃國家飯的人,您這種人啊!就是好命、好命到國家都上趕著給您養老送終呢!”
當老師和混監獄的本質是一樣的,國家給飯吃,鐵飯碗。
老爺子多厲害啊!
這輩子注定要被國家養。
宋思知一番話出來,讓薑老爺子麵色沉了沉,尚未開口,隻聽宋思知接著道:“我倒是想進來,每天讀讀書看看報,勞勞動,發發呆,多好的養老生活啊?可不比外麵那些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強多了?在說了,待在外麵也不安全啊!萬一碰到個壞老頭子要我命可咋整,待在這兒,那麽多警衛警察都得未你保駕護航,一日三餐不花錢,警衛警察全配齊,這悠閑的生活,我不知道下輩子有沒有機會過上了。”
宋思知坐在老爺子跟前一本正經的說著風涼話,說的老爺子腦袋嗡嗡作響。
一雙深沉的眸子望著她,泛著狼光。
宋思知見此,笑意更深:“您說著世界是不是不公平?有些人被人關門又關窗,可您不同,您是幸運兒,辭了國家的鐵飯碗,一轉眼國家又送了個金碗到您跟前,拆了橋給您送船,怎麽著也都要讓您多活個幾年汙染汙染我們國家的空氣,您說說,是不是很不公平?垃圾進不了垃圾堆卻跑到監獄裏來了,我得給國家提個建議,盡早學學歐美國家把垃圾分類搞起來,讓您能盡快找到自己的位置。”
“宋思知,”薑老爺子的咆哮聲猛的響起。
在這空蕩蕩的審訊室裏尤為刺耳。
宋思知抱著手臂靠在椅子上,笑了笑:“您指教!”
“你別太狂。”
“不敢、”宋思知搖頭,而後,再道:“我也沒那個時間到你跟前來狂。”
說著,從身後的包裏抽了幾張照片出來,扔在薑老爺子跟前,不是別的、正是裸.照。
薑臨和華亞的裸照。
“給自己兒子找了個小三還不夠非得在來個小四?您一把年紀了,何必呢?”
宋思知說著,點了點桌麵上的照片,無情笑道:“觀後感如何?”
薑老爺子讓薑臨去找華亞,其本質和初衷是期望華亞能幫助薑臨反殺回去,卻不曾想——。
不管這些照片是不是真的,宋思知拿著這些照片出現在他跟前就意味著,薑慕晚抓住了二人的把柄。
薑臨又落到了薑慕晚的手中。
宋思知見老爺子灰敗的眼神,笑了笑道:“輸了就得認,不然、、一把年紀了老被人摁在地上摩擦,你覺得沒什麽,這些晚輩都要下不去手了。”
“何必呢?是垃圾就在垃圾堆裏呆著,乖乖聽話還能來個循環利用,不聽話,那就一把火全燒了。”
宋思知冷哼著笑了笑,撐著桌麵緩緩起身,望著老爺子,伸手將桌麵上的照片緩緩的收回來:“宋蠻蠻讓我告訴您,她會留薑臨一條狗命,讓他長命百歲活到九十九,看著華眾改名為達斯。”
“她敢、”老爺子怒吼著起身,試圖用拷著手銬的手去廝打宋思知。
華眾是老爺子的心血,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薑臨跟華眾若是同時出了事情,他會選華眾,而不會選薑臨,可此時。
他的親生孩子,卻要被強勢改名。
且還是被薑慕晚改名,他怎能甘心?
怎能甘心?
宋思知望著人,不緊不慢的往後退了一步,悠悠道:“不急、你也能看到,畢竟-——快了。”
“宋思知——。”
咆哮聲在腦後響起,宋思知跨大步離開審訊室,行至監獄長跟前時,話語不重,但卻帶著幾分警告之意:“重型經濟犯罪囚犯,該有特殊對待才是,監獄長說呢?”
“是是是、宋老師說的是,我們一定特殊對待。”
“倒不必為難、特殊看管、不讓探視就行,”薑臨見不到他,老爺子的疑惑就得不到紓解,到時候、憋都能憋死他。
“明白。”、
宋思知離開監獄,監獄長在這炎熱的夏夜出了一身冷汗。
十一點、夢溪園內,薑慕晚剛剛逃離魔爪。
躺在床上,喘息急促,大紅錦被映襯的她麵色通紅,膚色更加白皙。
顧江年將人摟在懷裏,輕輕的撫著她的背脊,替她順著氣。
“喝點水?”男人低沉沙啞的嗓音響起。
慕晚有些淩亂的點了點頭。
須臾,手機響起,十一點多的光景,不算太晚,但也絕不早。
她拿起,見是宋思知,想起下午時分交代的事情,接起、虛弱的喂了聲。
那側聞言,靜默了片刻,隨即、一聲冷嗤傳來:“宋蠻蠻,大晚上的虛成這樣,你不會剛跟男人shang完c吧?”
薑慕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