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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3章 493: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

  年初五,晚。


  首都的街頭的霓虹燈燈火通明。


  各家從親朋好友家又奔赴另一位親朋好友家。


  歲暮的歡喜將人們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


  一輛黑色的現代行駛在首都街頭,在霓虹燈下穿行,猶如一隻野獸。


  在不疾不徐的行著。


  車內,賀希孟一身黑色毛衣靠在後座。


  劉清坐在身旁。


  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酒味。


  “跟瓊瓊聯係沒有?”


  “恩、”賀希孟淺應,眼簾都未抬一下。


  “有空到家裏吃個飯。”


  “我問問,”賀希孟又道。


  同樣是不鹹不淡的神色。


  將劉清送到家,坐在車裏的人沒有下車的準備,劉清站在車旁微微彎身問道:“不回去?”


  “辦點事情,您先回。”


  賀希孟將劉清回家,而後轉身又離去。


  且離去時,這人臉麵上的點點平靜也逐漸消失了。


  被冷漠取而代之。


  梅瓊近些時候住在首都大學公寓樓的事情,早已經傳到了他的耳朵裏。


  之所以一直沒有動靜,是因為知道梅瓊是一個顧大局識大體的人,不會因為一己私利以及個人情感而破壞雙方的合作。


  但此時顯然是他多想。


  李沐將人帶回家。


  她又去而複返。


  如此來來往往,已然不是去看一個朋友以及住在朋友家,這麽簡單。


  如果雙方的合作以及利益,因為梅瓊的這一舉動而有任何損失。


  賀希孟想,他都不會這麽輕而易舉的讓梅家好過。


  “去哪兒?首長。”


  “首都大學。”


  男人冷沉開腔,腔調裏沒有絲毫溫度。


  而此時。


  首都大學家屬樓裏。有人間煙火從窗子裏飄出來,男人站在廚房裏洗手做湯羹,梅瓊窩在沙發上。


  如此情景不管從哪方來看,都是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這是她想要的生活,也是她憧憬已久的生活。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的人生應該上戰場。


  也不喜歡戰場。


  說她沒有追求,沒有野心也好。


  可那又怎樣呢,每個人都有自己想過的生活,她不過也是個平凡人吧。


  “瓊瓊,準備吃飯了。”


  “來啦!”


  梅瓊思緒回籠,起身向著廚房而去。


  二人準備好,才拉開餐椅坐下去,男人兜了一碗湯遞給她。


  話語溫潤:“吃吧!吃完了回家去。”


  梅瓊剛伸出去準備接過湯碗的手頓在了半空。


  望著杜時潤,眼眸中盡是難以置信。


  “為什麽?”


  “因為,人的一生當中,除了愛情還有家庭、責任,以及種種,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已經過了瘋狂的想要得到某件東西的年齡了。”


  “如果回到10年前、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帶著你遠走高飛。可現如今,我們早已不是十年前的彼此,人越長大就越慫,比起得到某些東西更害怕失去某些東西,瓊瓊,你該有你自己的人生。”


  梅瓊望著杜時潤,將落在半空微微顫抖的手緩緩地收了回來。


  “如果人生隻有六十年的光景,我前麵三十年都在為了家族而活,後麵三十年我想為自己而活。”


  杜時潤伸手,將湯碗放在她跟前。


  又將湯勺遞過去。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是由千萬種物質組成的,我們隻是從表麵看起來是個體而已。”


  篤篤篤——————


  二人的交談尚未得出結論,身後門板被人敲響。


  因著梅瓊離得近,她起身去開門。


  將一拉開門,撞見的,卻是站在門口的賀希孟。


  霎時,梅瓊臉色一片慘白。


  望著賀希孟久久不能言語,好似一個被奪走了聲音的的人。


  落在門把上的手背青筋直爆。


  她用盡了極大的力氣,才止住渾身顫抖。


  賀希孟透過梅瓊望了眼身後,站在門口的人都聞到了人間煙火氣:“在吃飯?”


  此情此景換成任何一個男人,隻怕都會衝進去將杜時潤往死裏打一頓,畢竟這個男人有極大的嫌疑把他給綠了。


  可賀希孟呢?

  並未。


  他著一身黑色大衣站在門口。


  沒有指責,沒有控訴,沒有過多的言語。


  隻道了一句:“你們先吃,我下樓等你。”


  瞧!

  看!

  他多大度。


  麵對一個有可能給自己帶了綠帽子的女人,他不僅不氣不惱,還頗有閑情雅致的等人家吃完飯再說。


  梅瓊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麽。


  隻見賀希孟望著她身後,挑了挑眉頭。


  她轉身回眸,隻見杜時潤拿著她的大衣跟包出來了。


  “賀首長來接你了,就回吧!”


  震驚、難以置信、痛心,等種種情緒在梅瓊的眼眸中翻滾。


  世界之大。


  竟無她的容身之所。


  前麵,利益夥伴,婚約牽扯。


  後麵,相愛之人,愛而不得。


  可偏偏,杜時潤是個謙謙君子,不會做出有損梅瓊名聲的事兒。


  他可以在她需要依靠的時候給她一隅之地舔傷口。


  但、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賀希孟望著梅瓊,看著她眼眸中水汽漸深。


  落在身旁的手緊了緊。


  夾在指尖的香煙也被樓道裏的風吹散了些許。


  賀希孟望著人,溫溫開口:“晚餐時間、有什麽事情吃了飯再說。”


  說完,他也沒理會站在屋子裏的二人。


  在留下去,他就有那麽點棒打鴛鴦的味道了。


  賀希孟深知梅瓊在他這裏可以得到利益,但得不到愛情,她竟然有相愛的人,他何必呢?

  將她從那個位置上拉下來跟自己為伍。


  讓這個世界多一個跟他一樣的可憐人。


  他們這些人為了家族奔波奮鬥,放棄自己的人生已經夠慘了。


  何必將他們人生當中唯一的一點光亮也給掐滅掉了,這種事情賀希孟做不出來。


  也做不到。


  尾冬寒風,呼嘯而過。


  大學校園裏,綠化本就極好。


  路燈下,樹影婆娑的落下來。


  灑在他的腳邊。


  賀希孟站在樓道出口不遠處抽煙。


  香煙混著寒風而來,將他的腦子都吹清醒了些。


  渾身的酒氣,也被吹散了。


  樓上、梅瓊磨磨蹭蹭的吃完這頓飯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她下樓時賀希孟站在樓道口、腳邊堆滿了煙頭。


  看起來,抽了不少煙。


  聽聞身後聲響,賀希孟側眸望了人一眼。


  “走走?”


  她點了點頭。


  二人之間的氣氛很奇怪。


  在此時此刻,他們沒有絲毫爭吵,反倒是極其心平氣和的走在大學校園裏,散著步。


  那閑庭信步的模樣讓人以為二人是情侶。


  賀希孟沒有半點責怪,以及警告的話語出來,反倒是走了許久之後,問她:“梁祝看過嗎?”


  梅瓊一顫。


  側眸望著身旁男人。


  遠方的路燈打在賀希孟的臉上,讓這人的麵部線條柔和了幾分,鼻息之間,隱隱有一陣陣的酒味傳來。


  他興許,剛從應惆悵出來。


  賀希孟其人,屬於軍人特有的陽剛之美。


  寬闊的肩膀,遠遠看著都能給人一種安定感。


  周身挺拔的氣質如黃山上的鬆柏。


  迎風而立,不卑不亢。


  “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寒門跟氏族的婚姻注定是不能開始的,我多說無益,你不為你自己考慮,為了杜時潤想想。”


  賀希孟也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麽立場來說這段話的。


  他認識杜時潤嗎?

  聽說過。


  大家都是同一個年齡段的人。


  首都大學在她們那一屆有個天才。


  過目不忘,年紀輕輕就坐上了教授的位置。


  這些年,為國家文學研究方麵做出了不少貢獻。


  “為什麽跟我說這些?”梅瓊停下腳步,望著身邊的賀希孟。


  男人抬手抽了口煙,不緩不急道:“因為世族的鬥爭永無止境,我們神仙打架,何必拉個凡人進來遭殃?你有沒有想過對於你而言傷筋動骨的事情,對於杜時潤而言,可能是會要了他的命,你要真為他好,別把他拖進來。”


  梅瓊渾身一顫。


  望著賀希孟,身子止不住的顫抖。


  她忽然想到了李沐的話。


  【那我一定會弄死他】


  彼時,她滿身怒火,覺得沒什麽、


  可此時冷靜下來細細想,何必呢?


  她何必將杜時潤拉到這個漩渦裏來,白白送了性命呢?

  何必呢?

  “門閥森嚴,娶不來,道德約束跑不掉。階級跨越求不得。婚約在前,等不了,梅瓊,化蝶的故事也隻會在梁祝裏發生,真出了什麽事兒,你跟杜時潤不僅不會被萬人紀念,還會連帶著家族一起下火坑,更甚的是,會將杜時潤從一個天才的位置上拉到泥沼裏來。”


  賀希孟的話句句在理,且每一句都是戳著梅瓊的心窩子過去的。


  “把別人還給別人,把自己還給自己,讓花成花讓樹成樹。”


  這是賀希孟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離去時,梅瓊站在梅家的院落裏,


  渾身寒涼。


  好似冬日裏的寒風隻往她一人身上吹。


  梅瓊在院子裏站了許久,剛一進去,就見梅瑤坐在父親身邊,似是在說什麽,說到傷心處,還掉了兩滴眼淚。


  “怎麽?”她見此,問了句。


  梅瑤一聽梅瓊的這聲怎麽了。


  急哄哄的哭了:“自從上次科研成果被我們拿走之後,宋老師就再也不顧問工作室的事情了,我們現在遇到了瓶頸期,解決不了,研究室裏的人都在將矛頭指向我。”


  沒有那金剛鑽就別攬那瓷器活,梅瑤現在此時的狀態是攬了那瓷器活,但她就沒有那金剛鑽,於是隻能回家急著跟父母哭。


  梅瓊一聽這話,抿了抿唇,什麽都沒說。


  伸手脫了身上大衣。


  看了眼自家父親:“我上去忙。”


  “去吧!”


  “姐姐、我怎麽辦?”


  “科研的事情我不懂,你問我也是白問。”


  梅瑤呢?

  似乎沒想到梅瓊會這麽冷漠,愣了一下。
……

  年初七清晨,顧先生下會直接奔赴機場。


  且因著太過急切,還亂了衣衫。


  歸家時,見到的,是躺在床上麵色慘白的薑慕晚。


  這人呐!

  心都顫了。


  離不得家。


  顧先生發現他每每離家再度歸來,不是心顫,就是心痛。


  男人伸手脫了身上外套遞給蘭英。


  以極快的速度進浴室洗了個手再出來。


  “怎樣了?”


  這話,是問餘瑟的。


  宋蓉這日上午被學生緊急招走,家裏剩下餘瑟和蘭英。


  “還是沒吃,思知晨間來過了,說晚上開點藥回來。”


  聽到那句還是沒吃顧江年倒抽一口涼氣。


  “一天不吃,怎麽行?”


  “吐的比吃的多,蠻蠻也難受。”


  男人伸手,剛摸上顧太太的臉麵,這人被凍得一驚。


  從渾渾噩噩中醒來。


  朦朧著雙眼,見顧江年。


  眼淚悄無聲息的滑下來。


  看起來,可憐兮兮的不行。


  “乖乖、有沒有什麽想吃的?”男人俯身,親了親她的鼻尖,寬厚的大指拂去她的淚痕,溫言軟語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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