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preopen 二
詭秘般安靜的後廚內，副廚亞伯·布隆丹閉目沉思，但不時顫抖的雙手說明其主人內心的波動。琉詩·雨果不斷向上帝禱告祈求保佑，高唯則是深呼吸，穩定情緒。
壓迫感！這種決戰前的緊張真是讓人喘不過氣。
江雲楓緊張到冒出的雞皮疙瘩，最後一次檢查身上的侍者製服，仔細拉直襯衫的每一處褶皺，撫平馬甲扶正領帶，肩膀輕撞一下身旁的幸平創真調侃道“別緊張，放鬆些。瞧你的手都抖成什麽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年紀輕輕就得了帕金森綜合征呢。”
身著白色幫廚服裝的幸平創真回損“你的腿也別顫啊，這個頻率害得我以為是地震了。”
後廚大門被人推開，主廚四宮小次郎緩緩進來，冷峻的臉上看不出悲喜，反光的眼鏡遮擋住神情，他平靜說道“客人準備落座，高唯、江雲楓，去接待客人！其他人開始準備前菜，五分鍾後上菜！”
“是！主廚！”亞伯·布隆丹和琉詩·雨果齊聲回答完奔向自己的位置。
“走，江雲楓！”高唯答罷便動身前往大堂。
“是！領班！”江雲楓握拳鼓勵幸平創真就緊隨高唯離開。
……
“歡迎光臨，感謝您在百忙之中蒞臨本店。”
高唯引領著貴客來到預定的餐桌旁，江雲楓輕輕拉開椅子等待客人落座之時將椅子推回。高唯優雅的為身份尊貴的中年男子與貴婦倒上餐前酒，期間順便瞄了一眼反帶在手腕上的手表。對江雲楓使了個眼神，示意他去廚房看一下進度。
江雲楓會意的輕輕點頭，輕道一聲抱歉便徑直向後廚走去，此時廚房已是一片匆忙景象。琉詩·雨果和亞伯·布隆丹彼此之間沒有言語交流卻精準的把控著時間，烹飪自己分內料理的同時還輔助主廚四宮小次郎，幫廚幸平創真已經明顯跟不上節奏。
“不合格！重做！”
“不合格！太粗了！重來！”
“不合格！。。”
“幸平，把魚湯過濾好了沒有？”
“幸平！langoustine（挪威海鼇蝦）準備好沒？”
“幸平！mirepoix（洋蔥胡蘿卜芹菜三種蔬菜切成的丁）呢？”
疲於奔命滿足三位廚師的幸平創真匆忙間將料理台上的金屬盆碰倒發出巨響，正在傾聽食材聲音的四宮小次郎受到幹擾，頭也不回的訓斥“幸平創真！你再發出這樣響動，我就把你轟出去！！”
守在出菜窗口的江雲楓遲遲等不到本該端出的頭盤，高唯卻已經把其他餐桌客人享用完的頭盤撤回。這下本就節奏脫節的廚房徹底亂套，幫廚的幸平創真切配跟不上，嚴重影響四宮小次郎三人的烹飪進度，前菜有已經吃完主菜還準備好，客人桌麵出現空窗。
四宮小次郎回頭看一眼高唯撤回前菜盤子，冷靜下達指令“琉詩！暫停三號桌的魚肉料理，全力完成一號桌主菜。亞伯！你來幫幸平善後，五分鍾後出一號桌主菜。三號桌肉類料理推遲，高唯，去安撫客人！”
“是，主廚！”
三人應聲立刻按照吩咐做出調整，滿頭大汗的亞伯·布隆丹走到幸平創真麵前，語氣不悅的說道“閃開！礙手礙腳的家夥，我從一開始就不看好你，四宮主廚不聽我的諫言，一意孤行的要收留你這個麻煩製造者！”
正值年輕氣盛，血氣方剛的幸平創真哪能忍受這種赤裸裸對自己能力的質疑，不過的確是自己沒能跟上節奏才拖累了大家，於是幫自己善後的亞伯·布隆丹鞠躬致歉。
“對不起！因為我不專業打亂了主廚們的節奏，在此我深表歉意，希望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亞伯輕蔑的撇了一眼幸平創真，嗤笑道“切~~看看四宮主廚怎麽說吧！現在給我閃一邊去看著，別在這礙手礙腳的！”
“是！”
四宮小次郎將一盤軟奶酪擺到出菜口，對還在出菜口發呆的江雲楓說道“你發什麽愣？還不趕快去協助高唯安撫三號桌的客人。”
“啊？哦，我這就去！”
“冷靜點，創真你可以的！要對自己有信心，現在的確是因為我們的緣故影響了整個團隊，但別往心裏去，加油！！”江雲楓鼓勵完幸平創真，端起那盤軟奶酪匆匆離去。
回到大廳的高唯短從酒櫃中取出一支產自的法國勃艮第夏布利酒莊的葡萄酒，外帶兩隻高腳杯和整套酒具來到三號桌麵，麵帶得體的笑容微微鞠躬致歉道“實在對不起，因為一些原因導致為您和您的朋友所準備的菜品將要推遲，本店免單為您提供一支產自法國勃艮第的葡萄酒作為補償，希望您能原諒。”
說罷，高唯取下胸前口袋中的白色絲巾，仔細的擦拭過四隻高腳杯後按照順序擺放到主客，陪客麵前。取過葡萄酒展示給客人們查看後輕輕的放置在餐桌上，以免將沉澱在瓶底的雜質‘驚醒’。
拿起白銀小刀切開瓶口的瓶封，換成‘侍者之友’專業開瓶器鑽進木塞，利用開瓶器的杠杆原理將酒瓶木塞慢慢拔起，等到軟木塞感覺快撥出時就停住。改為用手握住木塞輕輕晃動或轉動，輕柔地安靜地，有氣質地撥出木塞。
高唯先將軟木塞放在鼻子前輕輕一嗅，初步評判這瓶葡萄酒的成色然後才放置到托盤上，用白毛巾包裹起酒瓶優雅的為客人依次斟酒。
江雲楓將佐酒的法國軟質奶酪切片擺出造型呈送給客人，自己則退到一旁等待吩咐。
“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什麽？”幸平創真呆立在廚房內捫心自問。
四宮小次郎料理主菜的同時兼顧琉詩·雨果的肉類製作，琉詩·雨果接手亞伯·布隆丹的魚肉料理，而亞伯·布隆丹則全麵接替自己的切配，三人的配合就像一台精密的機器，精準快捷的完成手上的每一項工作作，沒有一絲多餘動作。
和之前算完全亂套的後廚相比，剔除自己後整個廚房顯得僅僅有條。安靜而又充滿效率，每一個人都配合的無比默契。
“這就是星級餐廳的後廚嗎？好厲害！每個人都在料理當下菜品之時提前準備下一道菜品的原料，果然自己家那種小店河這裏是沒法比呀。”
幸平創真頭透過後廚大門的縫隙看到正在被客人數落，還要麵帶微笑不停鞠躬賠禮道歉的高唯和江雲楓，心裏不是滋味。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不夠專業，影響了整個團隊，打亂了節奏。才導致江雲楓被四宮主廚要求去幫自己收拾殘局。
“看到了嗎？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完成現階段切配的亞伯·布隆丹重新回到自己魚肉料理的位置，經過幸平創真身邊時低聲諷刺道。幸平創真狠狠的錘了自己大腿一拳重新振作，開始從一些不太急的事情入手，試著從新融入團隊。
送走最後一批客人也已經是深夜，江雲楓癱坐在休息室裏的椅子上，有氣無力的說“要是整個研修過程都是這樣的工作量，我會死了，真的！”
“抱歉！今晚因為我害你被客人數落怎麽久。。”幸平創真搓著雙手，低頭沉聲道。
“當我是兄弟就別再說這樣的話，星級餐館果然與眾不同，創真別說你了，我都有點適應不了，嗬嗬。”
“浴室已經空出來了，你們可以隨意使用。”換好便服的亞伯·布隆丹輕敲休息室的門“廚房員工天一亮就要開始準備工作，今晚你們好好休息，別睡過頭了。”
“謝謝了，亞伯前輩！創真你慢慢反省我就先去洗澡咯，一身的汗水黏糊糊。”江雲楓伸了個懶腰，起身嘟囔著前往浴室。
“幸平君，根據今天你的表現，廚房沒有你反而更有效率。”就在江雲楓離開休息室不就後，換好便裝的四宮小次郎也來到休息室。
“preopen（開業試運營）關係著而我在日本的成功，或許你覺得你隻是個學生所以很鬆懈，我說的沒錯吧？明天的客人會更多，工作量會是今天的兩到三倍。要是你還像今天這樣，我保證，到最後最後一天廚房中會沒有你立足之地。”
“啊~舒服呀舒服！咦？四宮主廚他們人呢？”掛著根毛巾回來的江雲楓發現休息室裏隻有西歐存在一人。
“前輩們都已經回去休息了。”
“哦謔~！剛才我在回來的路上撿到本書，不知道是誰掉的或許對你有幫助。”
幸平創真接住朝自己飛來的書本，原來是一本嶄新的《法國藍帶學院基礎教學》。
“謝謝。”
“都說是撿來的客氣什麽？好了！早點休息吧，我可累壞了……”江雲楓打著哈欠一步三搖的走出休息室。
深夜的大街上，高唯擔心的詢問四宮小次郎“四宮主廚，一點機會都不給幸平，這樣好嗎？”
“難道要我手把手教他嗎？更何況。。。。有人不會讓幸平創真這麽容易被我們趕出去的。。。”
眾人回想起江雲楓借口洗澡，卻偷溜出餐廳，高唯和琉詩·雨果相視一笑。
亞伯·布隆丹也點點頭，說道“是呀，有時候我真羨慕幸平創真，有這麽一個好朋友在身旁相互扶持著。”
“難道我和琉詩就不是你的好朋友嗎？”高唯發出靈魂拷問。
四宮小次郎推了推眼鏡，打斷道“江雲楓今晚的表現真讓我刮目相看，麵對客人的數落居然還能全程笑容不變。”
“是啊，四宮主廚，江雲楓的臉皮厚度確實超出我的想象。”領班高唯對江雲楓的評價很中肯。
宿舍內，幸平創真躺在床上久久無法入睡，回想著今天自己拙劣的表現，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輕輕坐起身，拿起放在床頭江雲楓給自己的書，小心翼翼的爬下樓梯。來到一樓廚房，隻開一盞小燈，對照著手機上的視頻與書上的知識要點開始一點點練習。‘
‘卡塔’開關打開響起的聲音，整個廚房的燈光全部被打開，江雲楓靠在門口笑道“喲~熬夜開小灶練習呀~~兄弟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