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幻覺
第二天一早,殷震賢就去找盛王爺,未到盛王爺府第,遠遠看見門口立了八尺高的白幡杆,門左立了兩棵,杆頂掛紙鶴幡;門右立了一棵,杆頂掛桂枝,上麵塗著厚厚的白粉。還有人在搭製牌樓,來來往往都是持帖送禮的賓客。殷震賢驚詫道:“不知是哪個人亡故了?”走近一看,盛王爺的師爺正在門口招呼,一眼看見殷震賢了,問道:“您怎麽來了?王爺不讓告訴你們,所以三雅園那邊和你們這邊都沒有知會。”殷震賢問:“敢問是為誰辦喪事?”師爺歎口氣說:“蘇北和山東那邊打起來了!盛王爺的二公子、三公子不都在蘇北那邊嗎?這次不巧一下子殤了兩個。盛王爺悲痛欲絕,您要沒事就別煩他了,等過些日子再來好吧。”殷震賢說:“這個我回去補一個禮過來!雖然微薄也是盡盡心意。您不要告訴盛王爺就行了。”說罷作了個揖,自己轉身又回來了。
盛王爺這邊斷了路子,還得指望褚敏瑜、鄭一茹這邊的關係。殷震賢一邊走,一邊尋思,他忽然發覺自己似乎成熟了許多。是不是經曆的事情太多了,還是讓自己憂慮的事情太多了,他感覺自己的臉明顯不是那麽稚氣了,心也深了,似乎一下子遠離了少年時代。他的心好痛!好痛!他想到從北京初識玉胭脂,這個冰清玉潔的女子就用她的博學聰穎贏得了他的敬重;在三雅園她用過目不忘的絕技贏了盛王爺;中秋曲會設計李代桃僵,嚴絲合縫周到細密,真是運籌帷幄而從容自若,有膽有識,堪稱女中諸葛。可是這一難,她縱然再聰穎也躲不過去了!想到這裏,殷震賢的眼淚就止不住一個勁兒往下麵淌。殷震賢不認為自己愛過玉胭脂,可是當玉胭脂受難的時候,他的心像被刀一刀一刀刻了,一道一道地流血,痛得他幾乎不能忍受。他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這個冰雪聰明、溫柔敦厚的女子為什麽會在他心裏占有這樣的分量。
殷震賢忽然有一種衝動,他決定為玉胭脂做一件事。這件事太危險了,幾乎等於飛蛾撲火,很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但是不管怎樣,自己不能無動於衷,不能眼睜睜看著這位對自己鍾情的女子在自己眼前活生生消失。如果是那樣,我殷震賢還有什麽臉麵苟活在這世上。就算是死,也算是我用這條性命,報答她對自己的一往情深吧。總之不能讓她一個人這麽孤單單、冷清清就去了!
殷震賢想著,拐到街麵上賣煙火爆竹的地方買了一些煙花準備做些炸藥,又悄然去訂購了一些竹片準備做暗器。他打算瞞著眾人孤身一人去闖一闖龍潭虎穴,無論如何要將玉胭脂救出來。如果不成功,就用自己這條命給玉姑娘陪葬。殷震賢覺得如果自己毫無作為,就是對玉胭脂的犯罪,他寧願用飛蛾撲火的自我犧牲,讓玉胭脂死得不是那麽寂寞無聲。
殷震賢正忙碌著,忽然瞧見街的對麵有個熟悉的人影,麵前一閃,倏忽而過。殷震賢覺得有點像閔采臣,追著偷偷過去。一看閔采臣到了一個煙花鋪子裏,專挑那些筒子粗厚的煙花要買。殷震賢暗想:舅舅果真和自己想到一塊兒了!他肯定也想去救玉胭脂。殷震賢心頭一熱,上前抓住了閔采臣。閔采臣麵色嚴峻,神情憂戚,看了一眼殷震賢,拉著他出來了。
殷震賢說:“讓我去!”閔采臣說:“你不能去!你是姐姐的命根子!讓我去!”殷震賢說:“你也是娘的命根子!”閔采臣說:“我是你的舅舅!”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一路默無聲息地走。回到中醫學校門口的時候,發現褚敏瑜的車子停在外麵!殷震賢說:“褚敏瑜來了!”閔采臣沒有接話。兩個人進到大廳,看見眾人都在,正拿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他們。殷震賢有些納悶,再定睛看一看,隻見玉胭脂半躺在床榻之上,被眾人簇擁著。殷震賢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又仔細看了看,果然是玉胭脂奇跡般回來了!
褚敏瑜解釋說:“我今天一早去找工部局的人,隻打了一個電話,那邊回答說抓錯人了,已經下了文件放人了。我連忙開車過去,他們已將玉姑娘放了出來,我就帶回來了!”
殷震賢聽得目瞪口呆。褚敏瑜說:“玉姑娘回來就好!我還有要緊事要交接清楚,我們以後再聊。我先告辭了!”眾人都稱謝,褚敏瑜笑笑拍拍殷震賢的肩膀說:“不要拿我當外人,我其實是殷賢弟最好的朋友。”說完高高興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