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花自飄零水自流(二十二)
“小朵你要相信,這個世界上絕對沒有誰會忍心拋下你,就算有一天爸爸離開人世,顏家的一切,也隻會留給你一個人。”
“我不要,我不要你的錢,我隻要你永遠都不離開我。”顏小朵從床上坐起來,一把抱住顏父,好像是抱住她在這世上最後的救命稻草。
顏父卻笑起來道:“我的傻閨女,爸爸怎麽可能永遠都不離開你?到有一天你有了自己喜歡的人,到有一天你要嫁人的時候,我就會離開你。”
“那我就不要嫁!我要永遠跟爸爸在一起!”
“那爸爸也總會離開你,告別你到另一個世界去。那時候,爸爸希望我的小朵是這世上最堅強的一朵小花,不管開在這世上的任何一個角落,都一定是最幸福的那一朵。因為你不幸福,你的親生母親會難過,我也會難過。小朵就是爸爸的一切啊!爸爸還在等著你什麽時候長大成熟,可以學著保護我。”
顏小朵泣不成聲,心中懊悔,原來自己差點那麽傻,為了一個不確定xing那麽重的愛人,拋棄如此愛她的家人。
顏豫北……她終究是再愛不起,也再要不起。
……
同一時間顏家的大門再次打開,這時候進來的人,是同樣一身狼狽的顏豫北。
顏母就站在餐廳跟前,本來是一副心思關注著樓上的動靜,這時候聽到傭人說少爺回來了,便也才轉身,看到正在門前換鞋的一身濕透的兒子。
“怎麽會淋成這個樣子?”顏母慌忙上前,剛要抬手去撫兒子的臉頰,卻叫顏豫北一下側頭躲開了。
顏豫北麵無表情,眼底甚至浮現出一絲絕望的神情。
顏母溫柔的小手就僵在半空之中,不過片刻之後恢複鎮定,極其自然地又收回來道:“小朵剛剛已經到家了,你不用擔心,趕緊回房間洗個熱水澡換身幹淨的衣服出來,你爸爸還有事要找你。”
“我把您要我說的話都說了。”
顏母沒有吭聲,還是溫溫柔柔的樣子。
“操縱別人的人生就那麽有趣?”顏豫北紅著眼睛,卻突然轉頭對上自己的母親。
他的眉眼一直在跳動,從今天上午顏母執意攔截顏小朵並且阻隔開他們之後他就一直在跳動。
顏母想要靠近,他就躲,他眼底透露出的心寒和絕望簡直能匯聚成一條江河,把兩個人都淹沒。
“我累了,這幾天您都不要找我。”
顏豫北說完了話轉身就走,這場大雨下得太過突然,一切都太過突然,以至於他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才想將那個小女人拉近,又不得不用力推開他了。
他的頭一陣陣犯暈,胃裏也翻江倒海的很。
這段時間每回來一次這種感覺就加重一次,顏小朵對他的害怕和躲閃他不是感覺不到,他也知道自己整個人究竟矛盾成了什麽樣子,一麵努力想將她推開,一麵卻又無法抑製地想要靠近她把她抓在懷裏。
“你出去住幾天也好,我看小朵那個樣子,等她痛過這段時間也就好了,到時候我再跟她爸爸商量,等她一滿二十歲就幫她找個男人嫁了,到時候也免得你總是動搖。”
顏豫北的背影一僵,才邁出去的步子便像有千金重一般,猛地一下回過頭來,五官痛得都快掬起,仿佛不敢置信一般望著顏母的方向。
顏母不卑不亢,“我隻是幫你選擇了一條更正確的道路。更何況豫北,你答應過我的,你跟顏小朵隻是玩玩,你對她隻能是玩玩,你怎麽能忍心為了那樣的女人拋棄我?我才是你的母親,而你是姓於的,難道這些年的安穩日子讓你真的以為自己是姓顏的?於北,你是不是忘了你爸爸是怎麽死的啊?他是被顏小朵的爸爸逼死的啊!你是不是不管他了?你也不要我了?要不是我昨天撞見你跟她說了那樣的話,你現在是不是已經丟下媽媽走了?!”
顏母一瞬有些歇斯底裏,卻還在努力強撐。
這裏是顏家,她得淡定,得恢複成那個溫柔賢淑的樣子。
可她還是害怕了,怕得要命,趕忙衝上前去抓住顏豫北的手臂,“於北,你不要丟下媽媽好不好?媽媽這一生不管做了什麽都是為你好,‘顏氏’本來就是吞並了‘於氏’後產生的,我嫁給顏小朵的爸爸,我要讓他把‘顏氏’留給你繼承。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啊!”
“我不是為了要讓你叫他爸爸才讓你留在這裏的,也不是為了讓你討好他唯一的女兒才讓你去接近她對她好的!我是要你先對她好,等她喜歡上你以後再狠狠的踩她啊!於北,小朵她是溫室裏的花朵,她是經不起任何摧殘的!你看她從小養尊處優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而我跟你過的又是什麽啊?”
顏豫北竭盡全力才忍住沒有發火,隻是不斷想遠離自己的母親,“就算顏佑寧曾傷害過我們,可這一切跟小朵都沒有關係。”
“怎麽會沒有關係?”顏母變的愈發的神經,“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搶的你的啊!她的好日子也都是搶的你的!要是沒有她跟她爸爸,我們現在也不用委曲求全待在這裏,媽媽忍辱負重這麽多年,讓你認賊作父這麽多年,可不是為了讓你來愛他的女兒的啊!你要愛她就是要逼死我啊!於北,你現在是不是已經嫌棄媽媽沒用,你要媽媽去死給你看啊?”
顏豫北簡直痛不欲生,“同樣的招數您用過一次就算了,能不能不要總拿它來威脅我啊?您知道我怎麽可能看著您去死啊!”
“那你還愛小朵嗎?”顏母趕忙抓住顏豫北,一遍遍地提醒著他道:“媽媽讓你有別的女人,你一定得有別的女人,這樣等你嚐遍全天下所有的女人之後,你就會發現,她也沒有什麽稀奇的,她跟別的女人也並無不同。”
顏豫北想要躲開,可是顏母又逼上來道:“媽媽知道你從小就喜歡小朵,一直一直喜歡小朵,甚至把她看得比你自己的生命都要重。可是媽媽告訴你,這世上就算再頑固的感情都會過去的,總有一天她會知道我跟你做過的事情,到那時候她隻會恨你,用盡生命去恨你。與其讓她恨你害你自己痛苦,到不如現在快刀斬亂麻,先推她去死好了。”
“你放心,媽媽保證這一次後她再不會纏著你了,以後你想怎麽樣都行,你想要多少女人媽媽都答應你。可是,就這一個不行。她是顏佑寧的女兒,你愛她就是不行。如果你要愛她,那就先逼媽媽去死,反正,這也不是你第一次這麽做了,你早為了她拋棄過我好幾次。反正,你也跟你那個死鬼老爸一樣,寧願跳樓也不願意帶著我們兩母子。”
顏母說完了就開始哭泣,由於常年保養得宜和良好的身家環境,讓她即便是哭,也高貴柔軟得如一道風景。
顏父這時候從樓下下來,看見在玄關處糾纏的兩母子。
一個雙目血紅,一直站在原地顫抖個不停,甚至拳頭也捏得死緊。
另外一個,則暗自低頭哭泣,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這是怎麽了?還有豫北,你身上怎麽也濕透了?”顏父上前,輕輕攬住自己哭泣的妻子,到叫後者輕輕一顫,轉身撲進他的懷裏,“佑寧,豫北說他不喜歡嘉怡,他要跟她分手。”
顏豫北閉上眼睛,隨意擺在兩側的拳頭早就捏得死緊,緊得明明已經修剪得足夠整齊的指甲好像都陷進了手掌的肉裏。
“哦?”顏父抬起頭去看兒子,才發現他人高馬大的,竟似比自己也高出了半個頭不止,“那你喜歡誰,說給我聽聽,我看是不是合理的。”
顏豫北其實不願回來,從當年顏母發現他喜歡上顏小朵以後,這種惶恐不安的情緒便一刻都不消停。他過去也把顏小朵當成是一個幼稚不懂事的妹妹,顏父顏母也總在提醒著他身為哥哥應該好好照顧妹妹。
可是,那個冬天,半夜裏突然哭著來敲自己的門時他就知道一切都變了。
那晚,是她由一個小女生正式成長為一個大女生——她來月事了。
因為她比同年齡的女孩都要早的先來月事,所以生理衛生課的老師還沒講到,其他同學還沒開始示範,她就已經首先帶頭跨進了一步,提前來了。
他還記得那晚的她哭得有多傷心,提著帶血的睡裙站在他的門邊,一邊抽泣一邊說她得了怪病,馬上就要死了。
已經是上高中的男孩子,但因為不了解女生,所以他也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麽,隻是真真被她那抹血紅嚇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顏小朵一直哭一直哭,他便找來藥膏和白紗布,努力拚盡一切想要為她把血止住。
他要去掀她的裙子,卻被顏小朵死死抓住。
他急得冷汗涔涔地往下掉,她卻因為失血過多整張臉都慘白得沒有顏色。
顏豫北當時就怒了,“讓我看!”
做人最起碼的一點羞恥心,尤其是女孩子的那點羞恥心顏小朵還是有的。
她早就哭得沒什麽力氣,這時候也隻能抽抽噎噎地看著他道:“你、你是男的,我、我是女的麽。”
“這時候還管什麽男女,你先把血止住,你看你都要死了,你是讓我也不活了的意思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