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駿馬失蹄
白衣素裳，兩人並排而坐，渾身上下沒有半件首飾。
抬頭的瞬間，便是兩張一模一樣的容顏，仿若冰雪雕刻而成。那眸子幹淨的仿佛泉水，一眼便看到了底，不沾染紅塵的半分俗氣，不食人間煙火。
謝意涵忽然想起那人說過的話，有日他來府上同哥哥下棋，碰巧看見了她，便戲言，你家裏的妹妹都這麽活潑的麽，不似我家裏那兩個，連哄帶騙的還是連句哥哥都不喊。
雖是戲言，話裏頭的寵溺程度卻絲毫不少。
那時她便問，安家的妹妹是什麽樣子的？
他輕笑了一聲說，性子靜了點，不喜見外人，卻是極黏我的。
正怔忡間，馬車上的人已經下來了。
“初次見麵，我是雲衣，這是我妹妹想容。”她開口，聲音仿佛玉石相撞極為好聽。
安想容似是更為內向，倚在姐姐身邊不曾言語。
謝意涵回過神，微微一笑，“很早就聽過你們的名字，卻是從來沒見過，今兒個見到可真是不容易。”
“快請進吧，宴會待會兒就開始了。”
安雲衣點頭，牽著妹妹進去，竟連半個眼神都不給旁人，說是不通人情世故還真是如此。
有人見了諷刺道，“如此囂張，安家的女兒都是這般目中無人的麽？”
謝意涵暗道不好，卻見前麵那兩抹白影連停頓都不曾有直接進去了。
她輕舒口氣，安家的女兒很少出來走動，便是送了帖子去也無用，可誰想她們今次真的會來。
安家，看來是真的不如從前了。
不遠處忽然傳來馬蹄聲，謝意涵抬眸，望見那熟悉的標誌唇角輕勾，是韋家的人來了。
韋瑤今日一襲深紫華裳，頭戴碎金步搖，麵若桃李，明豔不可方物。她從車上下來，便引得一群人圍了上去。
韋大小姐麵帶嬌矜，隻偶爾應一聲罷了，便是如此也是給足了麵子。
“看看你一來，便鬧出這樣大的響動，現下是誰都知道了。”謝意涵打趣道。
韋瑤抬了抬下巴，“旁人都能來，我還來不得了。”將進去又見她站在原地不動，疑惑道，“怎麽還站在這裏，人還沒來齊？”
“是啊。”她微微蹙眉，並不言明，“還少一位。”
韋瑤看了一圈反應過來，“可是那謝玖兒還沒來？”
她不反駁，便是默認。
韋瑤頓時火大，“區區賤民，這般不識抬舉，你別等了，她若是來便讓她自己滾進來。”
“還沒嫁進來就如此苛待於你，要往後可得了！”
話音未落，便聽得一聲駿馬長鳴，在場的人紛紛打了個寒顫，循聲望去。
隻見得那一襲紅衣似火，馭馬而來。越近，那張臉龐便看的越發清楚。
什麽美人，什麽才女，在這人麵前通通不值一提。那是一張會讓全天下女子嫉妒的容顏，仿佛隻要她笑一笑，便能引無數男兒盡折腰。
越發近了，烈馬當前，站在門外的一群姑娘紛紛花容失色，紛紛躲避。
謝思涵退了好步，正想說什麽，抬眼就看到仍然站在前麵的韋瑤，她一慌急忙喊道，“姐姐，快過來！”
韋瑤視若未聞，她就這樣盯著那匹疾馳的烈馬，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安玖眯了眯眸子，勾著唇，看站在前麵的人影，存心要嚇她一嚇，完全沒有要停的意思。
眾人躲閃，不過幾息，當那烈馬真正衝到麵前，又有幾人能夠臨危不亂。
近了，更近了，似乎能聞到那馬口中的腥臭之氣。真正的烈馬能一腳踢碎人的頭顱，何況是她？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韋瑤動了，她猛地往後退一步，驚得跌倒在地。
“籲！”駿馬長鳴，距一丈之遠穩穩的停下，還打了個響鼻，好奇的盯著地上的人。
馬上之人居高臨下，絕美的容顏染了笑意，憑地狂傲，“這位妹妹，又見麵了。不過一見麵就行這樣大的禮，我受寵若驚啊！”
聽到這話，四周響起一陣抽氣聲，瘋了吧，那可是韋家人！
韋瑤氣的幾乎哆嗦，“你、你……”
安玖下馬，好心好意去扶她，“地上涼，快起來。”
“誰要你扶，離我遠點！”她怒意更甚。
看到安玖的瞬間，謝意涵便知道那天晚上並非是認錯了人，心裏一陣怒火，麵色卻越發的柔和。
謝意涵上前拉住他，“韋姐姐，馬兒失蹄在所難免，想來這位姐姐也並非有意……”
“她還不是有意！”韋瑤何時吃過這樣的苦頭，一把推開她，反手就要給安玖一巴掌。
那隻手高高舉起，卻被另一隻纖細素白的手牢牢握住，再抬眼對上安玖似笑非笑眸，“我叫謝玖兒，無字，一見麵衝撞了你是我不對，可這……會不會有點過分了啊？”
“放肆，你可知是我是誰？！”
“放肆？”安玖冷了臉色，“縱是深宮中的公主也不敢在我麵前說這二個字，你張口閉口便是放肆，是覺得自己比公主還要尊貴麽？”
荒謬！韋瑤反唇相譏，“大言不慚，你見過公主麽，你恐怕是連皇宮都沒去過，像你這樣的賤民能站在這裏就已經是抬舉你了。”
安玖望著麵前的少女，隻覺得無比陌生。記得她今年還隻有十六歲罷，怎麽張口閉口就是賤民放肆，哪裏還有半分世家淑女的風範。
以前多麽溫柔的一個妹妹啊，現在竟是養成了這般模樣，皺了皺眉，問道，“你哥哥也知道你在外麵如此橫行霸道麽？”
“你！”她怒不可遏，卻猛地對上了那雙眸子，漆黑的瞳帶著不可訴明的情緒，隱約是對待後輩的關切，還有那微不可聞的失望。
那一瞬間，隻覺得熟悉的讓人心驚，仿佛覺得在什麽地方，曾見過這樣的眼神。
見氣氛緩和，韋瑤趕緊上來打圓場，“快開席了，我們還是進去說吧。”
後麵又傳來一陣車軲轆聲，馬車上跳下來個圓臉少女，還不知發生了何事，看到安玖毫發無損大鬆口氣，又是興致勃勃，“小姐，這烈馬一連衝撞了數人，今天幸虧有您在，否則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