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世人隻道絕色好
原本是見了湖岸邊有賣青團的,一時腹中饑餓聞著味兒便來了,可巧這一收傘一結賬就看見了對麵亭子裏的人。
偏她眼力極好,這一瞧見立馬打了傘咬著青團轉身就走。
青團用竹葉包著,團子軟糯的,挑的又是豆沙芝麻餡兒,可甜。這一口咬下去,身上的寒氣都退去幾分。
正走著呢,麵前冷不防出現雙黑色靴子。她走左邊,靴子也走左邊,走右邊,靴子也走右邊。
傘麵緩緩抬起,安玖看見謝翎臣那張俊逸的臉,被雨淋濕的發悉數被勾到耳後。黑眸被雨水洗得發亮,渾身濕漉漉的,說不出的狼狽,盯著她的目光卻帶著幾分陰沉,“去哪兒。”
安玖看著他有些愣神。
“我問你去哪兒!”
他麵目猙獰,安玖嚇的手一抖,手裏咬了大半的青團啪嘰一聲掉在地上。
她低頭,看見那個可憐的躺在泥裏的團子,深吸一口氣,“你凶個屁!我在府裏呆的悶了出來走走不行嗎!是誰大早上起來把我鬧醒,不去上早朝還特意跑這裏同別人幽會!看見我怎麽了,我不就是聞見味兒想吃個團子麽,礙著誰了。”
“你口口聲聲問我去哪兒,難道我想去哪兒,我就能去哪兒!”
謝翎臣被吼得聲音一弱,“我、我以為你要走。”
“爺走得了麽。”安玖沒好氣兒,撐著傘往前走了一步,遮去了那漸漸下大的雨。
挨得近了,可以感覺到她身上的暖意,呼出的氣息都帶著青團的香甜。
“舉著,真是,長這麽高做甚。”她把傘柄塞進他手心,分明是嫌棄的眼神,卻輕輕握住了他的左手。
謝翎臣猛地一顫,握住的那隻手就好似觸電般,整個腦殼就卡在那裏,不知怎地就來了句,“我沒有同旁人幽會。”
她聽了忍不住笑,隻一瞬便隱沒,又掛著那嘲諷的表情,“諒你也不敢。”
“那……還要吃團子麽?”
“氣都氣飽了,怎還吃的下。”雨勢漸大,她緊了緊披著的薄襖,往他身邊湊近,卻不曾細想他身上更冷,“快快回府,我那麽矜貴的人,可不能因為這小小的風寒病倒。”
謝翎臣低頭看著,她那麽纖細的,站在他麵前才到他的胸口,偏偏氣勢那樣厲害,一開口都能把他給唬住了。
將傘遞回給她,謝翎臣背過身,在她麵前彎下腰,聲音低沉,“上來,帶你回家。”
安玖聽了眼眶紅紅的,她揉了揉眼睛,不情願的趴上去,“冷死了,若我不小心病倒都是你的錯。”
這吳儂軟語的,謝翎臣聽了都能把心掏出來,無怨無悔的給她。
再說相國大人輕功自是極好,頂著風雨,飛簷走壁恨不能施展自己平生所學,將人安全帶回家了。
……
“皇叔,事情都辦妥了。”一襲緋色裙裳,魏蓮靠坐在廊下,望著不遠處走來的男人,不經意的香肩半露,千嬌百媚。
魏非墨執著把竹骨傘,剛毅的臉龐,仿佛什麽事情都無法讓這個男人變了臉色。他邁步而來,腰間纏繞著把長鞭,視線落在女子絕美的臉上,連一眼也未瞧徑自劃過,如此目不斜視仿若無人。
黑色的衣袍擦肩而過,魏蓮的手伸出去,什麽都沒有握住。她的臉色難看了瞬,隨即笑起來,笑聲妖嬈的,“世人隻道絕色好,剜骨之痛誰知曉……”
他並未止步,聽見聲音也不曾回頭。
外麵的雨下大了,魏蓮緋紅的裙裳被雨水打濕,白暫的臉龐上劃過水漬,她仰著頭喃喃問道,“你究竟不喜歡我哪裏?”
“魏非墨!”她握緊了手,“你就不能回頭看我一眼,看一眼嗎?!”
前麵的人停下,她眼裏隱約有喜色,卻見他是收了傘,拐過牆角消失不見了。
許久,隨侍的宮婢們來尋,眼見得抹緋色在廊下,紛紛而來,“公主殿下,長公主殿下……”
魏蓮低垂著頭未動,幾個婢子都覺疑惑,有個膽大的往前稍稍走了小步,“長公主殿下……啊!”
“殿下,你……”婢女嚇得跌倒在地,四周的人俱是麵色發白,眸中驚恐。
魏蓮麵無表情,“本殿如何?”
“臉、殿下的臉……”原來白暫的膚色滿是黑紋,隱約能看到下麵暴露的血色紋路,額頭的皮膚翻卷著,似被刀割開一樣。當事人卻是毫無所覺,隨著她說話的聲音那點細碎的皮肉掉在了衣服上。
她問道,“我的臉怎麽了?”
“殿下饒命!饒命啊殿下!”幾個婢子紛紛下跪磕頭,用力過大,砸的地麵上都染了血跡。
一道白光劃過,重物落地,緊接著飛出道血痕,所有的畫麵都仿佛定格了。
“啊!”有人尖叫逃竄。
鋒利的絲線在雨中劃過,勾住人的時候帶出道紅,然後被雨水清洗幹淨了,末了收回的時候不帶半分血漬。
窗簷上雨聲陣陣,庭院裏卻是極靜的。魏蓮站在一片血泊當中,再抬頭的時候又是一張絕美臉龐。
……
南朝世家裏的三巨頭,沒有任何一家把自己的老巢建在王城裏。景安的趙家多年來屹立不倒,不偏不倚,對於皇權變幻一直處於中立的地步。
蕪亭的韋家,在這一代可是出盡了風頭,伴隨著韋貴妃的上位一時盛極。
最後一位則是北嶺安家,盛極過後便走向沉寂。祠堂裏族譜上的名字並不多,而能在上麵留下痕跡的都不是一般人。這個家族出過三位皇後,五位將軍,更有在九卿之列,三公之位。
論底蘊財力,安家不輸趙韋兩家。可為何在這場皇權更替中落馬的偏偏是安家呢?上一代安家的老太爺,臨了前安排好了所有事宜。
讓最有能力的小孫女繼位,她天資聰穎又沒有那些兒女情長的毛病,顧全大局,是天生的家主苗子。隻可惜有一點,她生來就是個女兒身。
既然是女娃子,早晚要嫁到別家去的。他也早早的想好了,暗地裏為她找個夫婿,不至於讓這點骨血斷了。
安排好了又有何用,殊不知人心難測,最是易變。安家內亂起,再難平,小孫女背後受敵能撿回來條命都是天可憐憫。
而那個早早為小孫女備下的未婚夫婿,卻謹遵誓言尋上了門。